六尺寬的沉香木床邊懸著鵝黃幔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幔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在床邊不遠的地方放著一個梳妝台,台前安坐一人,侍女正在其身後輕柔為其綰發。


    台前之人大約三十左右,身穿一件翡翠織錦輕紗衫,三鑲盤金百花裙,潔白如玉的手上正轉動著一個碧璽香珠手串。忽然那手串一停,隻聽一個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今日應是秀女進宮之日吧?”話語雖是問句,聲音卻充滿不容置疑的肯定。


    身後的侍女趕緊迴道:“皇後娘娘記性真好,今日正是秀女進宮的日子。”坐在梳妝台前的皇後輕輕歎息一聲,隨後看向鏡中的自己。隻見銅鏡之中的人麵紅齒白櫻唇瓊鼻眉目如畫,端的是個傾世美人。隻是那亮若星辰的雙眸之中卻有著淡淡的惋惜。


    良久之後,皇後才又緩緩的開口:“不想本宮進宮眨眼間已經是十七年。當年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也變成今日韶華已逝的半老徐娘。”身後的宮女巧笑著說道:“皇後娘娘說的哪裏話,您現在正是風華正茂,不然陛下豈會日日歇在您的宮中?”


    皇後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雙目之中卻閃現出追憶往事的迷離。那一年,自己隻有十五歲。


    初春的陽光正好,輕輕撒在剛剛抽芽的樹上,小院之中一如既往的安靜。就在這時,一群女人忽然走進了小院之中,頓時七嘴八舌的話語將小院之中的寧靜全部攪碎了。


    林安歌靜靜坐在床上任由這些人擺弄自己,在這裏她早就學會默默忍受。那些府中的侍女們手腳極快,不一會便將林安歌打扮的漂漂亮亮,隨後便一股腦的全撤了出去,隻剩下幾個年紀較大的下人,等著一會將林安歌扶出府去。


    侍女出去之後沒有多久,林安歌的房中便又進來一人。看見此人,林安歌眼中一喜,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然後從床上緩緩站起說道:“安歌見過父親。”來人正是林安歌的父親,當朝翰林院學士林鬆湖。


    林鬆湖仔細端詳著自己女兒,隻見她窘紅的尖下巴,身穿一件滾邊織金通袖圓領袍,鴉青色鏤花萬字裙。濃密柔順秀發綰成別致流雲髻,雲鬢中插著金步搖。平日裏不著脂粉的臉上今日亦隻是淡掃蛾眉,暈了些腮紅,即便如此簡單,卻依舊讓人感到麵前女子極為美豔。


    看著眼前的女兒,林鬆湖卻有些恍惚,似乎看到當年安歌母親正亭亭立在自己麵前,她臉上的笑真甜,跟安歌的笑容一模一樣。隻是斯人已去,空留餘恨,轉眼間連安歌都已經這般年紀了。


    就在這時跟在林鬆湖身後的柯氏走了進來,看到林安歌被打扮的花枝招展,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輕蔑笑意。而林安歌則規規矩矩的向柯氏見禮:“安歌見過夫人。”


    柯氏瞥了一眼林安歌,隨意的嗯了一聲。聽到林安歌與柯氏說話,林鬆湖頓時從迴憶之中清醒過來對林安歌點了點頭。


    林安歌請兩人坐下,然後為兩人沏了一壺好茶。隨後林鬆湖說道:“安歌,今日你便要進宮去侍奉皇上。為父特意前來囑咐你幾句,深宮內院不比別處,進宮之後一定要盡心盡力的伺候皇上,處處謹言慎行,事事深思熟慮,千萬不要給家裏惹禍。”


    一邊的柯氏笑嗬嗬說道:“老爺何必如何嚇唬安歌,進宮之後以安歌的容貌才學,定然會被皇上看中冊封為妃,咱們家到時候就全指望著安歌了。安歌,你若是日後貴為皇妃,千萬莫要忘記大娘對你的好處。”


    看著麵前兩人,林安歌心中激動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這些年來,父親來自己小院的次數僅僅隻有兩次,第一次便是自己出生之日,第二次便是今日。柯氏雖然常來,每次卻總是帶著臉色,不似今日這般和藹。


    所以林安歌有些受寵若驚,當聽到柯氏之言,林安歌連忙說道:“夫人言重了。陛下選秀雲集天下美女,安歌隻是中人之姿,如何能被皇上青目?隻求能夠做好自己的本分,安歌便已經心滿意足。”話雖如此,但林安歌麵上那一絲羞紅卻早已經將她的內心出賣了。


    柯氏掌管學士府中大小雜務多年,早已煉出一雙火眼金睛,此時看著林安歌麵上的羞紅心中自然清楚她在想些什麽。不過柯氏也不說破,隻是淡淡的說道:“無妨,就算不被皇上看中,或許也會被哪位娘娘看中,入了她的宮中做個婢女什麽的,對你來說也算攀上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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