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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這喧囂吵鬧已經止住.帛睿重又穩了口氣.頷首做了個彌深吐納.身子重向後順勢一靠.恢複了先前那幾絲慵懶:“都說完了.不吵了是麽.”邪一勾唇.口吻半慍半戲謔.


    他賞識帛清.喜歡此刻帛清條理分明的迴擊、與果敢機敏的這一份霸絕.一身帥氣.好不精彩.這通讚賞於眼底慢一流露.旋即恢複如常.


    在場眾人具數沉默.自然無有一人膽敢開口應答.


    楚皇到底是楚皇.身為皇者的那一份天成威嚴.從來都是不容侵犯.


    帛睿心口悶著的氣因了此時這恭謙而渙散了些許.重轉目對帛清溫聲:“清兒.你說是覺得此事中有蹊蹺.故派管家前去打探.可是這個意思.”


    帛清自然明白父皇不會懷疑自己.也知道父皇心向自己.可礙於一眾大臣全都在這裏盯著看著.一些場麵上的東西自然得做足走完:“正是.”他頷首迴應.


    “那你所言可都屬實.”帛睿穩聲又道.


    帛清抬目:“兒臣所說字字句句都是實話.若是諸位大人不信……”於此流轉目光向著周圍大臣們掃了一圈.複重對帛睿一禮.“可宣管家江炎前來問話.到時江炎口中所述與兒臣口中所述是否相同.一問便知.”


    “好.”帛睿一應.“你榮錦王府管家作為當事人牽扯其中.自然是要宣來問話的.”旋即命了內侍去榮錦王府傳管家入宮覲見.


    帛清心中暗自籲下一口提著的氣.


    這是一個做好的局.為得就是匡他帛清.他看得明白.既然明知是局.既然已經走到了眼下這個境地.其間兇險不言而喻.卻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硬著頭皮且走且看了.


    帛睿麵色平和.倚著身子曲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扣擊著鍛金椅背.是一個怎麽樣的局.是誰搭起了這樣一個兜轉纏連的局、搭這個局最終為得又是什麽.帛睿亦明白在心.


    這些個人當真是自以為是的很.他堂堂楚皇這還沒死呢.一個個倒開始各自站隊迫不及待的預謀著搶班奪權了麽.他們自以為跟對了人賭對了未來的主子便可保得自己飛黃騰達.其實是多麽彌深的大錯特錯啊.莫要忘記了.誰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當權者、誰才是他們真正合該效忠的主人.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親王.而是當今在位的楚皇啊.


    為皇為君者.最忌諱也最憤慨的便是被人生生逼迫.若說在立太子這一事上帛睿雖定了帛清.卻仍還是有著那麽一兩分的猶豫的話.今時眼下因了這麽突兀整來的一出.他是一星半點輾轉猶豫、甚至隱愧之意都再也沒有了.


    等待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在這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裏.禦書房眾人各自兜轉著各自的思緒、打著各自的小算盤、也謀劃著各自的謀劃……


    終於一聲通報高傳入內.沉默半晌的房內眾人具跟著這一聲尖利的通報.而錚地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帛睿命江炎覲見.


    話音才落.一襲淡藍底子、勾暗海棠花疏袍的江炎便大步流星一路進來.他心裏是有著底兒的.自打方才帛清先他一步入宮覲見時.他便把那所為何事摸清了個囫圇大概.心中便知自己隻怕也得被傳召入宮.果然才這麽輾轉忖度了沒一會子.便又被一道風風火火的旨意給召了來.


    這一路上心念兜轉不迭.因情勢突兀.江炎與帛清事先並沒有商榷一個共同的說辭.但經了這一路不停的輾轉分析.江炎此刻麵聖.與帛清默契的全都選擇了說實話.


    如是.二人前後所說完全一致.皆是一口咬定了去過京郊別院、且隻因心覺事有蹊蹺而去探查.


    楚皇帛睿雖麵上平和淡泊.其實心底下還是為帛清捏著一把汗.現下見這江炎與帛清如是默契.顯然那懷揪緊的心念也曇然跟著打了個舒緩:“既然如此.足以證明榮錦王所言皆是屬實.”他目視那王姓大臣片刻.複轉目重看帛清.“四皇子.你心覺齊王之事有異.起了探查之心原是一片好意.父皇理解.但你到底不該不經支會私自行事.下次斷不能如此.你可記下.”現下已經是在繞開話題.為帛清盡數開脫了.誰也看得明白.


    帛清心口懸著的氣跟著一散.忙頷首一禮恭順:“兒臣知錯.下次定不再犯.”


    “陛下.”正這時.那先前沉默的王大人突地重又一步出列.對帛睿一禮過後朗聲逼仄道.“臣倒是覺的.這更加說明那門客原是榮錦王的人.”


    滿堂又起一嘩然……


    “哦.”高坐主位的帛睿霍地挑眉訕笑開來.睥了目光往那大臣身上一轉.“愛卿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朕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你會作何解.”他心底下憋著一口氣.也攢著一通隱而不發的怒.隻等不定哪一個契機他忍得久了、憋得狠了.不想再按捺壓抑了.便一把火簌簌躥起來往誰的身上燒過去.


    那大臣微一仰首.做了不卑不亢之態:“方才我們如此懷疑榮錦王.即便榮錦王再怎樣清者自清.也不該一絲一毫都不見慌亂吧.”複一嗬聲.“而榮錦王卻鎮定有加.更是從容順勢的就要陛下通傳管家入宮對峙……證明榮錦王一早就已有了一通縝密籌謀.與管家事先串好了口風.”


    “簡直荒謬.”


    “你……”


    “王爺.”


    帛睿帛清父子二人是不約而同一齊出聲的.而江炎則是緊跟其後的揚聲止住了帛清.


    帛睿意識到自己有些露了急態.穩了一下氣焰.重又斂住聲息.


    而帛清正抬手怒指那王大人.在被江炎揚聲一嗓子打斷之後.方緩緩握拳.收了手臂迴來.一點點恢複如常.


    這王大人一通分析分明是頑固且執念的很.話還不是由人在說.帛睿可以說這二人言辭一致.便足可證明帛清所言屬實;這大臣就也可以說正是這二人言辭一致.方更是說明帛清是與管家串通一氣撒謊連篇.


    每個人都有著各自不相同的目的.就也由這目的而確立了不相同的立場.言出的話、做出的姿態就變成了各占一半僵持不下的全然有理了.


    前一刻這氣氛才至鼎盛的禦書房.在這一刻複又錚地一下重歸靜默.今個這樣的由喧嘩至靜默似乎已經輪轉了很多次.


    這幾個人方才都太過激動.情緒具是需要須臾的平複.


    江炎深諳帛清的性子.帛清雖內斂含蓄.但脾氣一上來就最是容易勾動心火全然沒有了顧忌.自亂陣腳從來都最是要不得的.所以他第一時間按住了帛清.示意帛清收斂心緒.


    帛睿凝目定神.看得出這班大臣這一遭的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與帛清硬碰硬到底.或者說……其實是要與他楚皇就立儲之事死磕到底了.


    看似隻是一場關乎榮錦王是否無辜的辯駁.其實內裏暗暗流轉著的原是另一層沉澱彌深的、關乎皇權的較量……就儲君之位而言.帛睿看好榮錦王帛清;而這一班大臣.暗地裏卻是擁護澹台皇後所出的那兩位嫡子.大皇子漢王帛宸、與三皇子魏王帛輝.雙方都是一根筋的主意抱定.究竟哪一方成了贏家.就看現下這一件事究竟是誰先行妥協.


    身為一國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似權勢無邊、光彩無限.其實也並不能夠事事都按照自己的意願一路暢通無阻的直行.很多時候同臣子之間這樣的較量.為君為帝者都是避免不得的.


    通過表象看內在.這般暗藏情勢.在場眾人沒有一個不明白……


    這半晌的聲息收整.誰人的心境都比方才有了太多平和.穿堂風裹著幽幽檀香穿簾入室.嫋嫋幽香闖入鼻腔.分明怡神解乏的香料.卻因了此刻情勢的暗動水火而被反襯的很是尷尬.


    江炎霍地笑起來.最先以這一笑而打破了重歸寂靜的氛圍.抬步往那王大人身前近了一近.對他頷首微微:“依大人的意思.認定了是我家王爺設了局.匡害自己的二哥.”含笑直視.雖聽來懷柔.卻有一種無形逼仄暗流四周.


    那王大人通身一嗦……


    禁不住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方才因僵持太急而並沒能看清這少年的形容舉止.現今才得以把他麵貌體態看得明白.


    這不過是一個二十四五的少年.論年歲還不到他的半數、論資曆更不能與他並論相提.但就在方才這少年含笑涼薄的步步及近時.卻在吐口一句不痛不癢微含挑釁的話語之後.竟叫這王大人毫不受控製的生生打了一個哆嗦.


    似乎這少年身上帶著一種森冷發仄的氣場.這氣場與生俱來.使人不由就會起了顫粟、甚至是……生了畏懼.


    也不知是怎麽了……


    不過這位王大人到底已年逾半百.關鍵時刻還是能夠極好的將自己的心緒控製住.但他還是下意識的錯開了目光不敢去看江炎.卻做出一副凜然正值、耿介堅韌的模樣.雙手負後.仰首一哼鼻息:“是與不是.你們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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