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的視野因了思緒的飄忽而晃蕩出幾分惝恍,甫地一下入眼了一襲勾勒丁香花的天青衣裙袂角。


    帛逸一抬眼,見一人正正立在自己麵前。


    那是一位女子,十五年華,柳眉微挑、杏眼香腮,眉目間無一不流露一種爽利歡脫的清靈風情。她這一襲淺青長裙之下邊緣處,有一枝嵌繡的玉白並著鵝黃色的丁香花旁逸斜出,於鮮活中更添些許盎然不竭的生機,一如她這個人一樣的爛漫直白、不屈不柔。


    帛逸木呆呆的原地裏怔忪了須臾,旋即一展眉心,下意識喚出:“忻冬?”


    大刺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正是上官家庶出五小姐、二皇子帛逸自小的伴讀、封王賜府之後的貼身暗衛,上官忻冬。


    分明停歇的春雨在這一刻似有了複蘇的勢頭,疏朗朗又有幾滴不太繁茂的飄轉下來。


    忻冬垂在額前、招搖在天風裏的幾縷青絲被浸潤了些微,稀薄的涼意跟著冷不防浸透在心底裏:“我說殿下半夜裏不睡覺,巴巴的往外麵跑是怎麽的……原來是來這裏等著私會情人了!”不高,但直來直去半點兒避諱也無。她伴在帛逸身邊這麽若許個年頭,同帛逸之間的關係素來親厚,說話做事隻要不觸及原則,帛逸都會縱著她的,故她此時這委實不客氣的腔調雖然刺耳,倒也不至於會真正觸怒到帛逸。


    雖然習慣了忻冬脾氣性子的不加收束,隻是她似眼下這麽副咄咄囂囂說不上是慍、還是玩味的皮笑肉不笑的不客氣模樣,帛逸其實並不多見到:“冬兒。”他四下掃了一眼,還好沒誰注意到他們這邊。方抿抿厚唇把聲音壓低了幾分,“開玩笑也得分場合不是?走,既然你跟過來了,那我們就先一起迴去。”他似哄慰一個鬧脾氣使小性子的幼妹般的如是對她,邊抬手牽住了忻冬的袖擺。


    誰知這忻冬今兒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她隻覺一通繁雜心念如蓬生的茂盛春草一般把心口堵得、占據的滿滿當當,性子更是由著騁著忘記了一個管顧。見帛逸拉她,她則更是對他生出一股深深的厭,隻下意識覺得他此舉乃是類似做了虧心事後、竭力按捺掩蓋的虛偽之態,一把將帛逸甩開,語氣兀地高利起來:“你敢做還怕我說麽!這整整一個月來與她日夜纏綿還不夠,偏生時今還這麽牽心牽念的暗地裏想著偷腥!”


    “上官忻冬!”帛逸驟地揚了高利的一嗓子將忻冬喝住。他的心情原本沒有那麽糟糕,但任他再怎般有著容人的度量,麵著眼前忻冬這麽一通近似於劈頭蓋臉的、突忽的大鬧莫名脾氣,到底沒忍住實實的叱了她一通,“我縱你容你是因我把你當妹妹待,你可不要觸及到我的底線!忘了本殿的身份,忘了誰是主子誰是下人!”在他與她自相識到相伴的這整整七個年頭以來,他還從不曾對他吐出過這般絕情中傷的鋒利的話語。隻因她方才那句“日夜纏綿”將他惹急,殊兒是那般冰清玉潔聖神不可侵的女子,這麽一個辭藻負於在他與她的身上,不是太重了麽?


    或許微雨的天氣、薄寒的涼春氣候,當真是不大適合出門散心排遣心緒的吧!這二人隻在這不過短短一來二去之間,便似是把大幾年的情分都生生的給磨滅了去。


    忻冬被帛逸這一吼,當真猝地就安靜了下來,一雙光華流爍的眸子也在同時無征兆的濕潤。早該知道的,隻是一直不敢去觸碰、去深想,可眼下她積蓄鬱鬱了七年的不敢碰觸,還是被他給如此直白不加半點委婉的言語了出來:“對。”心頭一疼,忻冬簇地笑起來,有些黯然、有些落魄,“殿下是二皇子,是皇上欽封的遼王。而忻冬是一個下人,殿下才是主子。”如是真相吐口緩緩,每言一個字,她都會覺得心口抽動一下。直到言完這一通話,忽然覺得一顆心已經是千瘡百孔的了。自己原本固執的以為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但不曾想到在他的心裏,卻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帛逸心裏也委實不好過,耳聞忻冬如此、眼見她一張麵色迅速變得素白慘淡,心房也跟著沒防的抽痛了一下:“我剛才一時失言,說的都是氣話。”邊錯開目光不去看她,帛逸單手負後,擦著她肩膀徑自走在前麵,“你明明知道不是那樣的。”又背著身子補充一句,便不再多話,邁開步子徑自行路。


    忻冬頭腦嗡喧的很,一時這太陽穴也跟著揪疼的很。眼見帛逸默了言聲不再發話,隻好低一低首,匆匆的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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