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逸沒了言語,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堪堪的走出去的。


    說了這若許的話,殊兒也實在覺得自個這身子很是疲憊,意識也就不知覺的跟著起了層疊的抽離。


    不知什麽時候就睡了過去。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知到這是一個夢,但夢境卻很清晰,夢的篇幅委實冗長。


    帛逸放於她身旁的夜明珠在這一刻忽而流轉起一種極為奇怪的光澤,不再是清一色的光波,而偏起薄薄的紅、淺淺的紫,若闌珊春意時迷離朦朧的、籠了霧靄的桃花淺影。


    在夢裏,殊兒忽聽有人喚自己“令月”。


    令月,令月……


    低低迷迷,徐徐緩緩。


    殊兒隻覺自己在走一條路,起初極窄,旋而那足步不受控的往前飄逸,越來越寬越來越寬,最後她整個人被籠罩進一團霧蒙蒙的白煙裏去了!


    她慌忙抬袖,下意識的遮住了眼瞼。同時一陣天旋地轉,那白光也如殊兒所料一般愈來愈刺眼灼目。


    又不知過了多久,倏然一下猝地沒了旋轉的動靜。


    殊兒放下衣袖,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色彩鮮明的光鮮世界!藍天白雲、紅牆碧瓦,宮闕重重、禦道深深……


    。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處訴】


    淡粉疊白淺色的宮裝紗衣,沒有大鑲大滾、大起大伏的堂皇豔麗,但經這股不是很熱的薄暖的風兒輕輕一撩撥,再被女子堪堪如蝶的落身下去,還是重著綰發間那隻蜂喧蝶囂的牡丹簪,一齊兒周匝出一圈淡淡的烏沉影子,卻是潑墨的大手筆:“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龍體安康。”


    俯身斂襟,然後再起來,簡單的幾個動作行的已是那麽的熟稔順勢。令月側過泠眸,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眸裏有流轉著的韶光刹那就被暈染開。對著分明沒人的殿堂朱紅色的兩道宮門,行過這每日必備的請安禮後,她轉身曇曇然離開。


    深宮不知流年飛度,太索然,一直如是。究竟從什麽時候起,原本溫馨的父女之間本該存乎著的天然舒意,變得這般不能輕酌!


    她名喚冷令月,是大楚國的公主,是父皇的第五個女兒。但也是最不被重視的一個女兒。


    話倒是也不能這麽說,因為父皇的子嗣畢竟太多了。除卻幾個皇後所出的哥哥姐姐,令月這般庶出的皇子公主不被重視、不得寵愛也是很順勢的一件事情。對那似乎永遠都是神聖非常的、高高在上的楚皇——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於他們來講有得便隻有無盡的尊崇與謙卑的恭順。這在皇家也是一件不能逆轉的事情。


    令月在轉過迴廊的霎那,有一朵離了枝頭的桃花迎著風兒的兜轉朝著她幽幽的飄忽過來,撲在麵上便妖妖的。複打了個旋緩緩兒落下去,黏連在她雪白脖頸間帶著的一枚精致玉兔上。


    她歎了口氣,抬指把桃花瓣從玉兔身上拂下去,又將那精巧的白玉兔托在掌心裏遞於眼前細細瞧著,唇邊迎曦陽的光波閃現了一道淡金:“小兔子,你說我那望不穿也走不盡的前路,難不成當真便會如此清索寡淡、沒有半分情趣可言的一直下去麽?”她娟秀狹長的眼角眉梢浮起了黯然神色,不多,隻是幾縷。旋即輕緩一歎,“若你是個能言能語的人,那該有多好啊。”麵上浮起的遐想與失落,讓人觀在眼裏隻覺心顫。


    這玉兔的眼睛被陽光做弄的閃爍了一下,當然沒有迴答令月的話。它是件啞物,是令月的母妃入宮選秀時族人為保平安而贈於她的,在有了女兒冷令月之後,那位不僅為大楚國皇妃、還同時擔任著上官一族族長的上官氏女子,便把這祖上傳於曆任族長、據說可以護佑平安的白玉兔送於了這個獨一無二的女兒。


    這玉兔生得精巧,是以整塊兒羊脂白玉璞雕成的,寸來長的身量,通身晶瑩剔透、細致入微,兩隻兔耳一豎一躺。


    除了這一雙流彩生波的眼睛不知是鑲嵌著什麽奇異的石材之外,這兔子還有一個很是奇妙的地方——在豎起的那隻左耳後麵有一個微凸的小孔,剛好可以穿了紅絲線戴在頸間。巧妙處在於,即便是有一日不甚滑脫了墜了地,那兔子因了這左耳後巧妙的凸起,也不怕被摔碎;因為剛好可以被這凸起墊起身子減去負重,碎得隻會是這個凸起。同時即便那凸起碎了,也不妨礙兔子的本身,因為本就是作為防護之用而接上去的,兔子紋絲都不會看出有哪裏缺少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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