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人進了一家裝潢精美、典麗雅致的三層酒樓。還未入內便被其裏一股子絲竹管弦曲樂、並著酒香菜香撩撥的醉了神魂。


    這酒樓地處京都繁華地段兒,又是這等子奪人的氣場,必定是一個極為高檔的上乘去處,這樣的去處是一般市井小民誠然來不起的!


    雖然上官家、慕容家都是出了名的望族大戶,但家族小姐出門散心橫豎登不得大雅之堂,即便民風開放如大楚,也決計不是件值得大張旗鼓造聲勢的事情,更別說身上時刻都帶著閑錢吃酒了!


    殊兒蹙了蹙眉彎,偷眼瞟了下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帛逸,見他正四下看景,方湊在雲離耳邊小聲急問:“雲離姐,我身上的銀子沒帶多少,你帶夠了麽?”邊心有餘悸的抬眸打量了酒樓第三層樓頂正中懸掛著的“蓬萊居”三字鎏金匾額,再一補充道,“來這樣的地方,若是銀錢帶得不從容,還是……不要進的好。”


    “嘖。”雲離蹙眉掃她一眼,語音小而嗔怪,“你忘了我方才對你說的好好兒給他個教訓?”語盡一推殊兒,“我們出銀錢?你確定你沒弄錯?走。”


    殊兒恍惚了一下,人已經被雲離給推進了酒樓裏,腳下一個不從容的磕在門檻上險些跌倒。這一跌倒令她迴了迴神,了然了雲離為何要自己配合著她把那公子約到酒樓裏來了。感情雲離動的心思是要狠宰這公子一頓,自個做一迴白食客了!


    這吃白食兒的勾當殊兒可從沒做過,不過既然這遭是跟著雲離廝混的,被這沒正形的帶得自個也沒正形一迴,倒也不枉一場際遇。橫豎胡鬧也就這一次,比起心底下分寸的拿捏,她更有興趣看一會子雲離如何誆得那公子為這酒宴買單……又或許那公子天生貴胄,本也就不會讓她們兩個姑娘家買單呢?


    這麽想著就再沒有說什麽,在二樓臨著窗子挨著盆景的一處方位落了座。


    三月的天氣按理兒並不十分熱,但天不熱人人自熱。帛逸搖著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尋思著怎麽起這個話:“蓬萊居果然是個好去處,小姐的眼光很好。”在酒樓小廝上了一壺茉莉薄荷清茶後,帛逸端了茶盞抿了一口,啟言是最老土的一來二去。


    殊兒很不習慣這麽與一陌生男子麵對麵坐著,那目光根本就沒往帛逸身上看,略頷首偏了眸色打量一旁的翠竹假山小景,聽他啟口才禮節性的轉了眼瞼略抬抬:“是啊。其實我們平素也是不常來這等地方的,今兒個可巧在路上碰到了,也就進來瞧瞧。”轉著思緒忖度著補充。她不願讓旁人對自個有誤解,畢竟諸如酒樓這等地段姑娘家來不好。


    因殊兒不曾抬眸直視,這般一低頭的溫柔反而更添不勝涼風的莞爾嬌羞,做弄的帛逸心下那根賞美的弦繃得更加緊密了!這女子無論外貌還是氣質都絕無一絲一毫欠美傷美之敗筆,加之現下又有酒香氤氳繚繞,造勢般的烘托一種神仙桂子陶然瓊宇的出世獨立之感……心如貓撓,他把思緒穩了一穩,又不住的搖著扇子掩飾這心念的燥亂:“不知姑娘芳名是何妙字呢?”問的看似隨意,其實心念之熱烈、情念之迫切猶如炭火將他烤熱灼焦!


    殊兒蹙眉須臾,吐口隱了自個那個惹眼的姓氏:“殊兒。”


    帛逸怦然心動,懸著的一口氣在她紅繒唇兮吐口的片刻適曇然落下:“哦。”卻還是做足了貴胄公子的雲淡風輕之態,轉目掃了正專心致誌翻看菜譜、連帶點菜的雲離,“是跟著姐姐上街遊春麽?兩個姑娘家的,要小心些,碰上別有用心的歹人可就不好了。”


    “嗬,可不是。”雲離沒抬眼睛順口一句,“公子不就是個別有用心之人麽?”


    這一句話正中心念,把帛逸噎得當場尷尬,搖著紙扇的手指也沒意識的僵了幾僵。


    看在眼裏,殊兒有些不忍,便引唇一笑轉了話題:“這是我的好姐妹雲離,她就是這麽個爽利的性子。”複展顏又道,“原不是親姊妹,但自小一處長大的玩伴,情誼勝似親姊妹。”聊天麽,還不就是有得說沒得道的?殊兒原不想同他解釋太多,可奈何他們初初碰到,實在沒了旁的話可以說。


    帛逸順勢頷首:“原是如此。”


    “既然我們已經報了家門,公子是否也該一來二去的報出你的名諱呢?”殊兒側目,善睞的眸波往帛逸被陽光映的迷離的麵額看了過去。


    她盈盈的目光還是那樣令帛逸覺得炫目到暈眩,這目光像極了荼毒,使他想看又不敢去看,又忍不住去看。似乎再多停留一刻,就會被這目光吸了魂魄歿了性命:“在下帛逸。”


    “帛公子。”殊兒念頭一轉,微蹙眉彎,還是禮貌的先這麽稱唿了一聲,猶豫著那個不解該不該問。


    “‘帛’不是國姓麽?”還是雲離心直口快的脫口問了出來,“公子你還是個宗室裏的貴胄?”


    帛逸略有思量,旋即搖首微微:“不曾是什麽皇室中人,不過是幾代以前出過一個宗親藩王,這麽多年似我這等旁支散係早都沒落了,說是皇室中人就實在是有些抬舉。”他也選擇把自個這身份暫且隱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生出不必要的煩惱。


    這時雲離已經點好了菜,可那小廝站在一旁突然變得木木愣愣的,半天就是不見移動步子。


    雲離發急,捏著下巴側目叱他:“傻愣著做甚,還不快去上菜?”不待那小廝迴話,先起身湊到他身邊遞了個眼神悄聲又道,“看見這位公子沒有?我跟你說,他可是當今皇子……他姓帛!你是怕我們出不起這桌酒菜錢?還不快去!”這分明是在借題發揮信口胡說,雲離當然不知道帛逸的真實身份,也沒往那處去想,如此說話不過是為了唬唬這店夥計。她一早打定好的主意就是好好兒宰帛逸一頓,方才點的酒菜銀錢著實是貴了許多,也難怪這小廝躊躇半晌都遲遲不敢去上菜。


    一聽這話兒,小廝猝地一下神思迴籠,終於也不敢再怠慢了!忙鞠身賠了個笑,招唿一番後徑自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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