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道揚州境內,能夠以將旗開路,除了那被稱讚“劉家有子,玉樹蘭芝”的劉晟劉靜思外,再無他人。作為大楚王朝戰功彪炳的年輕將領,冠軍侯劉晟深受榮寵。不僅年紀輕輕就封候拜將,更是在大楚建國封賞功臣時,成為手握重兵的江南道右經略使。


    元興六年三月,太宗皇帝龍馭賓天。劉晟在聖旨的宣召下,前往京城長安參加先帝的葬禮。而這一去,竟在長安逗留了三月有餘,直至今日才到達揚州境內。


    “大哥,你說那何榮算個什麽東西?若不是有個當吏部尚書的老子,應天長史的位置怎麽會輪到他來做?他還敢對你那樣說話?”


    在將旗的下方,兩匹神駿的馬輕踏著馬蹄,悠閑漫步,不疾不徐。左邊那匹通體烏黑,宛若黑綢緞子,油光放亮,唯有四蹄白的似雪;右邊的那匹卻與之相反,通體雪白不說,體型更是雄壯威武,體態**。


    不過,相對於黑馬的徐緩悠閑,神駿的主人就顯得些忿忿不平。


    “要我說,還是大哥你太過於忍讓。要是小弟我,早就抄家夥給那皮笑肉不笑的來上一刀了。”黑色駿馬的主人身材高大,身著玄色盔甲,在其腿邊還掛著兩把八棱銀錘。若是隻看身材,端的是神采奕奕。可要是再看其臉龐,一道如蜈蚣附在臉上的傷疤自左額直至右耳,恐怖異常。而他正是冠軍侯劉晟的結拜兄弟周景周煥軍。


    “二弟,你知道為什麽我能當上江南道右經略使,而你卻隻是一個小小的遊騎將軍了嗎?”身騎照夜玉麒麟的劉晟也著玄色盔甲,十大名槍之一的崇泉槍附於後背,此刻的他笑著對周景說道:“二弟,官場不比你我相處,一些人情世故,還是要注意的。”


    “為了一個破官受那鳥氣。我可不願意!”周景一臉的不在乎,“要我說,還是辭了這鳥官,當一個山大王,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多逍遙自在。”


    “二弟,你要我說你什麽好?”劉晟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大大小小這麽多戰事下來,你還想著迴到你那山溝溝裏喝西北風?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帶你出來!”


    “不帶我出來,我也能上陣殺敵!”周景一揮馬鞭,“這樣走太慢了,大哥,我先去前麵探探路!”


    看著周景急躁離去的背影,劉晟不由得搖了搖頭。


    “侯爺,聽說這附近有老虎出沒,現在正是它們捕食的時候,二爺這樣會不會有危險?”劉晟的親衛隊長方央湊了過來說道。


    “你這是瞧不起我二弟?”劉晟笑著說道,“死在他手上的老虎還少嗎?”


    “是,是屬下……。”方央還沒說完,就聽到前方山林中傳來一聲淒慘的虎嘯聲。“建德,你這烏鴉嘴!”劉晟臉上的笑意更濃,“來人,去前麵看看是不是有大蟲出沒。”


    “屬下去,正好屬下想要一幅虎皮。”


    “那正好讓二弟幫你,他可是剝老虎皮的行家。”


    看著方央帶人前去,劉晟也催促車隊加快行進速度。


    在一處略寬敞的山道上,一些士兵將一處團團圍住。騎馬趕到的劉晟見此情景有些好奇,便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了?”圍觀的士兵一看是劉晟來到,立馬分開一條道路。“大哥,你還是自己過來看吧!”圈子裏的周景大聲喊道。


    劉晟走到周景的身邊,還沒有來得及蹲下查看,周景就指著老虎的脖子上一處很深的傷口說道:“就是這個傷口導致老虎死亡的,我剛剛看了一下。能搞出這麽深傷口的,要麽武器是吹毛斷發的神兵利器,要麽打死這頭老虎的人是個天生神力。”


    周景又指了指老虎背脊上的幾處血還沒有完全凝結的傷口繼續說道:“這幾處血液很新鮮,說明傷口出現的時間不長。看樣子,應該是剛剛才砍出來的。”


    劉晟順著周景所指的方向,將老虎身上的傷看了一遍。雖說老虎現在的樣子很慘,龐大的身軀上滿是傷口,但如周景所說,殺死老虎的致命傷確是脖子上的深深傷口。


    劉晟有些疑惑,“二弟你什麽意思?”


    “大哥,你很少獵殺老虎,所以不清楚。我還在當山大王的時候,經常和嘍囉們一起去殺老虎。但即使我帶上很多人,也不會麵對麵的殺老虎,而是通過下藥弄陷阱。”


    劉晟有些明白了,“你是說這頭老虎是一個人直接麵對,然後活生生砍死的?”


    “要是隻有脖子上這一處傷口,那還好說,可能是下藥暈倒後,一刀砍死。但是現在這頭老虎身上有這麽多傷口,那絕對是在老虎醒的時候,將其殺死的。”周景眼神中有些佩服,“大哥,你經常說我魯莽。現在在這個殺虎人麵前,我那點魯莽不算什麽了。”


    “這附近有發現什麽人嗎?”劉晟對周圍的士兵問道。周圍的士兵紛紛搖頭。


    “現在就去找,這頭老虎屍體出現在這裏,說明那個人也應該在這附近。有可能受傷了,也有可能躲起來,總之給我找到這個人。我要看看是什麽人能正麵殺死一頭老虎。”周景剛剛說完,鼻子就好像聞到了什麽,用力吸了幾下後。周景再次蹲下身子,然後查看老虎的屍體。


    “又有什麽發現了?”劉晟對於什麽人能正麵殺死老虎,並不感興趣。不過,二弟想要知道。那他也就順便看看了。


    從老虎嘴巴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周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將從老虎嘴中找到的肉絲放到鼻子前聞聞了後,周景對著劉晟說道:“差點被血腥味遮蓋,沒發現這個。”


    “二弟,你拿這個肉絲幹什麽?”


    “大哥,你有所不知。”周景將肉絲放在劉晟的鼻子前,“大哥,你聞到了什麽?”


    “有一股奇特的味道,有點像香堂裏點的香。”劉晟仔細吸了幾下後說道。


    “沒錯,就這個。”周景嘿嘿一笑,“大哥,你也知道的。我之前是當山大王的,經常要剪徑的,而這蒙汗藥就是必備良藥。剛剛我聞了聞,這老虎吃的肉裏麵就有製作蒙汗藥的藥草的味道。”


    “要是老虎吃了有蒙汗藥的肉,然後昏迷的時候被殺死。二弟,這不就很正常了嗎?”


    “問題就出在這裏。”周景又把手中的肉絲聞了聞,“大哥,這肉應該不是直接用蒙汗藥醃製的,而是用了山茄子,也就是你們說的曼陀羅。“看劉晟聽不懂,周景解釋了一下。


    “這山茄子雖然可以讓人昏迷,有時候也會讓人變得暴躁。所以需要用另一味草藥中和一下。看來殺虎的這個人隻懂一點藥草了。”


    “二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看來你是真的讀了一些書了,連曼陀羅都知道了!“劉晟笑著說道:”被你這麽一說,我現在也想看到那個殺虎的人了。”


    就在劉晟與周景二人談論這個下藥殺虎的人會是怎樣一個人的時候,排除去搜尋的士兵已經返迴。


    “侯爺,二爺。我們找到那個人了。”方央走到劉晟的麵前行禮說道。


    “哦。帶我們去看看!”


    在方央的帶領下,劉晟與周景二人走到之前趙田與張驍獵殺老虎的地方。此刻,趙田已經不見蹤影,而張驍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看著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張驍,劉晟想方央問道:“就是他?一個孩子?”


    “迴侯爺,我們找遍了這附近。隻發現了他,還有這些弩箭。”方央從士兵手中接過弩箭,遞到了劉晟的麵前。


    劉晟看了一眼弩箭後,微微點頭,然後對著已經蹲下來查看張驍情況的周景說道:“二弟,如果真的是這個少年殺死了那頭老虎。那絕對是個可造之材,他還活著嗎?”


    “嗯,還活著。”周景仔仔細細的查看了幾遍張驍後,對劉晟說道:“大哥,給他喂一顆血靈丹吧!”


    “你倒是舍得。”劉晟笑了笑,然後示意方央去拿一顆血靈丹來。


    “既然這人已經找到了,我們還是迴去吧。這天就要黑了,再不快點趕路,就沒法在天黑之前趕到揚州城了。”劉晟說道,轉身就準備離開。


    “侯爺!我們抓到一個人!”這時,兩個士兵押著一個少年走了過來。


    “嗯?”劉晟與周景轉身向那少年看去。被士兵押著的少年顯得畏畏縮縮,眼神卻不自主的向躺在地上的張驍看去。


    “你是何人?”周景察覺到了少年的眼神問道。


    “我……我是那個人的朋友,叫……趙……趙田。”趙田迴答道。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被周景這樣一問,趙田顯得更加害怕,張著口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說!”周景怒喝一聲。


    “求求官人大老爺別殺我,我不是有意的?求求你們了!”被周景這麽一喝,趙田頓時嚇得跪倒在地,一邊嗑頭,一邊哀求著。


    “哦?”劉晟向前一步,將趙田扶起,“你為什麽迴覺得我們會殺了你?”


    “因為他想害死躺在地上的那個少年。”趙田還沒有說話,周景就替趙田迴答了。


    “大哥,我剛剛說這曼荼羅被人吃了之後會讓人暴躁,所以需要其他的草藥中和一下。但這暴躁隻有在人被驚醒之後才會出現,而剛剛建德說這裏有很多的弩機。大哥,你如果獵殺一頭老虎,會讓老虎昏迷之後,再用弩箭將其驚醒,再用砍刀砍殺嗎?”


    被周景這麽一說,劉晟也明白了,轉頭看向趙田。劉晟問道:“這麽說,那些弩箭是你射的嘍?”


    “大老爺們,我真的不想殺死張驍。我隻是……”趙田還想說什麽,隻是看到躺在地上的張驍後,就沒有再說了。


    “你們是一起上山打虎的?”劉晟問道。


    “是。”


    周景冷哼一聲,“俗話說,打虎親兄弟。到這反而是害死親兄弟了!”


    “既然如此,那就將他收押,到了揚州後,將其交給田大人處置吧。”


    聽到劉晟這句話,趙田再也堅持不下來,直接昏迷倒地了。


    處理完這個小插曲後,車隊繼續向著揚州前進。劉晟與周景連轡而行。


    “二弟,如今你可知讀書的好處?”劉晟笑著說道:“如今天下太平,需要的是讀書人。像我們這樣行伍出身的,遲早是要被淘汰的。”


    “我可不想像何榮那樣把腦子讀死了。大哥,你不就是坑殺了一些人,築了幾個京觀嗎?他們還抓著不放了!”對於在應天郡發生的事,周景依舊忿忿不平。


    “二弟,不是我說你,那點小事何必放在心上?如果說人能把人說死?那還需我們做什麽。你啊,該收收脾氣了。如今都二十有二了,還是沒有成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說你如何麵對你死去的爹娘。”


    “大哥,你……”


    “好了,知道你心有所屬。隻不過,這就苦了揚州城裏那些日思夜想的大家小姐了。”嘴上雖然在開玩笑,劉晟內心卻有些黯然。二弟心思,路人皆知。若是以前,自己或許會撮合二弟與妹妹,可那趟青城山後,劉晟就明白二弟與妹妹隻能是有緣無份了。


    溪山的晚霞瑩瑩散落,襯的周景的神色有些落寞


    “二弟,穆家寨的事情怎麽樣?”知道不該說這個話題的劉晟趕緊換了一個話題。


    “進展還算是順利,穆雲那老頭已經給我迴複了。隻要朝廷拿出誠意,那麽他就願意招安。”


    “如此順利?”劉晟眉頭微皺,穆雲如此爽快答應招安,有些出乎意料。


    “可能是老了,沒那個心力了,也想著為子孫後代謀個一官半職吧。那老頭可是要了好幾個官。”周景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


    “還是小心為妙。穆雲畢竟是前朝大將,他手底下的人又一直不願招安,加之與大銅山的大漢軍來往密切。二弟,此次官雲山之行,你還需多加小心。”劉晟有些擔心的說道。


    “大哥,你放心吧,諒他穆雲老兒也不敢做什麽!”


    距離大楚統一天下已過十年,但九州大地上仍有許多忠於前朝大漢的忠臣義士,各地烽煙時起,而這穆家寨的穆雲便是其中之一。


    說來也奇怪,雖然高舉反旗,不願歸順大楚,但穆雲率領的穆家寨卻不外出劫掠,而是龜縮在官雲山上。這也就讓揚州刺史有了招安的念頭。隻是沒有想到派人前去招安的時候,那穆雲不僅僅把信使罵得狗血淋頭,還差一點射殺了他。


    隨後就任的揚州刺史便改變了策略,以招安為主,輔以威脅,讓穆雲知難而降。隻是這個辦法到最後也沒有成功。穆家寨依舊佇立在官雲山的密林深處。


    在就任江南道右經略使前,劉晟也曾推演過如何攻占穆家寨,卻發現以官雲山的地勢,想要拿下來,不付出大代價的話,還真的很難辦。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在就任的第二天,穆家寨就送上一份大禮。隻要朝廷答應穆雲提出的條件,那麽招安就不成問題。


    相比於以前的油鹽不進,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所以,在得到穆家寨的信件後,劉晟便第一時間派侯府詹事前往洽談。隻不過,還沒有來得及談出個結果,先帝就龍馭賓天了。所以這件事被耽擱下來了。


    如今返迴揚州,劉晟決心將此事結束。隻是莫名的,劉晟的心中卻有些惶惶不安。


    “但願能順利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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