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影殺殿的殺手再不懷疑趙楷身份,當他聽到梁樓樓主發話希望少年加入梁樓之後,他的驚訝不比趙楷少半分,而他對於梁樓敢明目張膽拋出橄欖枝,挖他們影殺殿牆角的行為當然不可能再如剛才那般不在乎,不隻他不會再殺趙楷,而且他今天是一定要替影殺殿保下這個好苗子的。


    “小兄弟恕我眼拙,既然我們同出影殺殿,那我這任務換一種完成的方法也罷,你就繼續進行影殺殿的融入考核吧。”殺手的嗓音依舊陰冷,麵上並無表情,而氣質也無變化,想來這便是一個人潛移默化形成的性格,不過為表示誠意剛才一直外泄的冰冷殺氣已經消失,如今的樹林裏風又起,但氣氛極為地緩和。


    殺手說完這句話,沒等趙楷插嘴迴話,便又轉頭對梁樓那人道:“梁樓的鼠輩,挖牆腳也不是這麽挖的。還是你覺得我們影殺殿比不得你們這專門負責後勤工作的梁樓?”


    梁樓的人上前一步,硬憾道:“你!”但又轉念一想,倒是沒丟了和氣,隻是嘲諷道:“剛才也不知道誰說的要殺了他,你們影殺殿看人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也別說其他的了,選擇權終究還是在他身上,我們樓主欽點的人,你要是硬護也護不住。”


    兩人目光擦除火花,但一瞬間的接觸後紛紛望向了趙楷,聽了這麽久總算搞清楚狀況的趙楷無奈但卻沒有猶豫道:“我不會去梁樓的,畢竟當初第一時間是進了影殺殿的,那便不能輕易更改。”


    “好!”影殺殿殺手更加欣賞對麵站著的少年了。


    而那梁樓的人倒也不惱,嗬嗬笑道:“行,現在不來我們梁樓反正也來日方長,我們樓主可說了這屆的影殺殿少奶奶他可獨獨就看好這一個。”說完,他再不囉嗦,瀟灑轉身,邊走邊說:“這次來阻擋你這影殺殿莽夫殺人才是首要的任務,叫趙楷的小子你可欠了我梁樓一個大人請。”


    趙楷知道對方所言不虛,毫不推諉直接道:“小子自不敢亡。”


    梁樓的人走了,不知是不是隱藏在暗處,反正是個金身境之上的大高手,那種層次如今的趙楷還真管不著人家繼續監不監視自己。


    樹林裏隻留下了兩個同處影殺殿的前後輩,氣氛頗有些尷尬。


    但顯然那名影殺殿的殺手任務要緊,他還是率先開口道:“剛才任務緊急,影殺殿的規矩你也該了解,但現在知曉你的重要性,自然是要換個方法。”


    一番客套隻是為了挽迴剛才的一幕,接下來便是直入正題:“告訴我關於證據的線索,我現在需要去銷毀它。”


    “我不會交出去的!”趙楷堅定地迴複道。


    那殺手麵色一冷,但很快便緩和了下來,追問道:“為什麽,你可知道為了這次任務,我影殺殿籌謀了多久,又出動了多少人馬?”


    “這與我無關,我並不知情,但我還是不會把線索交出去的。”


    “這般不顧大局,我影殺殿可不太能交出這樣的人呀。”殺手表情終於重歸冰冷,連裝都不想裝了。


    而到此為止,殺氣重又出現,周圍的壓力重新一滯,梁樓的人同樣再次現身,一臉笑眯眯的模樣,那意思明顯是在說他不介意再收趙楷一次人請。


    趙楷心中有他自己想要堅守的東西,但並不意味著他不知變通,他問道:“難道影殺殿這次任務真的就是幫助王清遠處理爛攤子,他還不夠資格吧。”


    影殺殿的人見梁樓弟子重又出現,煩躁異常,但明顯這種局勢隻能好好談判,無法動粗,而對於同出影殺殿的少年天才趙楷本身是無看法的,剛才他表露出殺心的唯一原因便是趙楷阻擋了任務進程,所以他平淡地迴道:“你說的沒錯,但更深層的謀劃我跟你們兩個也說不著,現在我要做的大致就是幫助王清遠取迴證據,然後再去換取一個物件。”


    “憑借這份證據去換物件?”


    殺手點了點頭。


    既然局勢僵持,明顯這次是影殺殿的單獨任務,與梁樓無關,對方這才會專心看戲,有梁樓的人護著,殺手不能直接動手,那邊意味著還有轉圜的餘地,趙楷繼續慫恿道:“反正都是拿證據或者線索去換物件,不如直接拿個假證據去便是,反正王清遠現在自顧不暇,一個不慎小命都要丟了,你覺得他會計較嗎?”


    “你這小子心倒是黑,但你可知我影殺殿說一不二的信譽保障,況且王清遠也不傻,那物件尤為重要,不能有半點損失。”


    “王清遠活不了了,這點不用擔心,所以就算沒滿足對方要求,一個死人也不會去說我影殺殿的信譽不好。至於如何騙出你們所求的物件,這倒不難,我相信總有辦法的。”趙楷說得信誓旦旦,而有看戲的梁樓弟子在旁護駕,倒真的是有囂張的底氣。


    “如此不顧大局,你可否告訴我你不願意交給我線索的原因?”


    “我認為真相應該公諸於眾,關於漁翁老叟的聲明也該有個公道。”趙楷半步不讓直說道。


    “可笑的真相與公道,我收迴剛才對你的認同,你這樣的人不適合在我影殺殿呆。”他的殺氣又一次化為利劍,直衝趙楷肉身而去,但沒到近前就被無形的屏障擋下,那是梁樓弟子在幫忙。


    影殺殿殺手不讓半步,匕首自袖中劃出,被緊握在手中身形如鬼魅般蕩開,在樹林中遊走,冰冷的聲音如同霜雪降下,他說道:“今日我就領教領教你們這龜縮在後勤的梁樓高手到底是怎麽個高法。”


    “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缺了我們梁樓,你們影殺殿連最基本的招募人手都做不到。”


    兩股無形的靈力波動刹那間展開攻勢,兩人的身形仿佛化成了風中的落葉,毫無規律性可言,這次的打鬥級別太高,趙楷猜測這兩位都是同天境的高手,哪怕他退了又退,空氣中的漣漪波動帶來的壓迫感仍然是如山嶽般倒下,終究是被身體的透支而拖累,這股威勢下他根本沒有餘力再隨意走動,隻得沉下心來,就地打坐,再次開始反向觀想巨人圖,借助觀想圖的威勢才能夠支撐下來。


    黑與白兩道身影如同撞開天門一路打下凡塵的神仙,周圍不時發出隆隆雷響,這是空氣紊亂到極致才會造成的自然景象,趙楷睜開眼睛仔細觀摩這場大戰,雖然基本是看不清楚雙方真正的攻勢,但能夠第一時間把握戰場的勝負也是好的。


    對麵激鬥正酣,雙方卻毫無預料的減緩了進攻和防守的步伐,看樣子是在布置其他後手,趙楷看得仔細,隻見兩具高大的身影憑空出現,分別在兩人身邊站定,俱是高大威猛,麵向兇悍,氣勢不凡,仔細打量,兩尊高大的巨人好似門畫裏的天兵天將,趙楷明白這應該是洞天境中最開始就需要修煉的本命天神。


    洞天境的修行者洞天個數以及強橫程度因人而異,但有一點是完全相同的,就是每人的第一個洞天都必須在丹田處開辟,而此處必須寄居一位本命天神,末法時代神隻是傳說,而這天神便被稱為神的殘缺靈,如今也被稱為人與神溝通的第一橋梁。


    雙方各自的本命天神一出,戰鬥自然又是天翻地覆。天神代表著各自的宿主在另行爭鬥,而二人本體也沒閑著,同樣是拳腳相加,一刻不停。


    料想這次還是會兇多吉少的趙楷隻能盡快恢複己身靈力,等到金光訣恢複大半的時候他便也有把握克服周圍的壓迫感,那時便可成功逃脫。


    隻不過戰鬥的停歇比預想中要早很長時間,趙楷能看得到,先是影殺殿的冷血殺手突然身形一滯,仿佛受到了什麽禁製,然後他的身體挨了對手一拳身子倒下,如同炮彈般砸向地麵,而那本命天神應該也是受到了召喚,瞬間消失不見。


    梁樓那人並不乘勝追擊,他有些疑惑的望著地麵大坑中緩緩起身的那人,開口道:“怎麽迴事,還有主動認輸的?”


    那人冷哼一聲,陰惻惻地道:“沒時間在你們這兒費功夫了,證據線索不給就不給吧。影殺殿的小鬼,你可能是在外曆練的時間太長了些,現在給我記住了,我們是殺手,一顆堅如磐石的冰冷的心才是首要的,什麽真相什麽公道,簡直不要太可笑。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你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影殺殿成員,要不就真的去梁樓曬太陽去吧,我們影殺殿也不會歡迎你。”


    下一刻,就在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人竟當場化為一陣黑煙隨風而散,而趙楷已經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明顯已經遠離此地了。


    “符籙替身?”趙楷訝然道。


    “不,是個影子。沒想到僅僅是一個被殘酷選拔淘汰掉的影子都有如此實力,樓主說我雖然自命不凡,但隻是個井底之蛙倒也沒有說錯。”梁樓那人麵色低沉,顯然有所神傷。


    “影子?”


    梁樓那人看了眼趙楷,似笑非笑地答道:“這對於通過成人禮的人來說不是什麽秘密,你也很快就知道了。”


    “你現在這性格真的不適合呆在影殺殿,要不是因為我剛剛跟影殺殿的人杠上了,而樓主又欽點了你,在你剛剛說出公道二字時我就已經走了。我們玲瓏閣可不需要這種正道人士,看來我也需要重新迴去給樓主複命一次,告訴他如今的趙楷雖然天賦依舊不凡,但心性可謂太差了。”他甩了甩印有雲紋龍首的袖袍,轉身便走。


    趙楷知道這次對方是真的要走,不會再監視自己了。雖然躲過了一劫,但少年心中則是陷入了思索,他真的做錯了嗎,這兩年的地上融入生活讓他不再冷血,不再無情,但這些正道作風都是影殺殿的大忌,若是他繼續如此的話,到了成年禮那天,他可以預料他活不下去。


    但他認為這些沒錯,不妨當個兩麵派,先保證自己活下去,而在這基礎上,該堅守的底線繼續堅守,該避免的惡行避免。這樣才不辜負


    一瞬之間,在趙楷背後他無法感知到的地方有無形的波動散播開來,那在墳山上被烙印在他身上的七星圖案猛然間有過一次明亮閃爍,趙楷更不知道的是,在千裏之隔的遠方正有個破布怪物在發自內心地大笑,“少年人,理當有如此赤子之心,而在絕境中能夠保持下來的,更是尤為可貴。”


    聲音在大風中傳了老遠,這個劉慶為趙楷尋找的師傅總算認可了這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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