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濃的血腥味,雨紛紛啊欲斷魂,今天的寨子想必不好過了。”


    雨幕之下,蓑衣之內,一麵目深藏的挺拔身影邊喃喃低語,邊踏波而行,整個人氣勢內斂,卻如碧落黃泉中的鬼魅,一步是正常人的五步之多,看不清腳步是如何邁出,如何收迴,隻知四方周圍唯有一人低語。


    戰鬥已經打響了,張平率領的軍士正麵突擊不占優勢,但是勇猛之餘,再添仇恨,軍士們的潛能被極大激發出來,血性外放,地處邊境的青狼軍終究不是這寨子裏殺過幾個良家百姓的土匪可以比擬的。


    清晨的陽光在雲層的遮蓋下揮灑不到大山之中,卻有汩汩的新鮮血液不斷流出,匯成小溪,鑄造起亂戰的慘狀。


    大的方麵,兩方算是勢均力敵,至少目前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對於戰士的傷亡人數來說,甲子營就占了大的優勢,身經百戰的老兵,千錘百煉的新兵,哪一個不是正統的大楚強悍軍卒,對待這些山匪,不管是氣勢上,情理上,都是占優的一方,也唯有麵前的寨牆和濕滑的土地阻止了軍士們前進的步伐。


    高台之上有人觀戰,有人助威,有人商討戰鬥的情形,這些人無一不是山寨中的頭麵人物,大當家和二當家這一武一文的領頭羊,此刻眉頭緊皺,顯然不滿意如今的形勢。


    “五弟,六弟你們去前方助陣,四弟去將東西兩麵守著的嘍羅們抽調一半作為預備隊,由你統領,見哪裏被打開空缺就去堵上。”


    三句領諾異口同聲地喊出,粗烈的喊聲令周圍的雨幕都震了一震。


    而此時後山中,大雨瓢潑衝刷著翠柳枝丫,滴滴答答地聲音不絕於耳,也無盜匪會在此處山崖邊巡邏看守。


    趙楷正帶著九十位悍卒疾行,低矮著身子,借助林木遮掩,適當拉開距離,防止濺起的水花形成水浪引起寨子眾人的警覺。


    雪亮的刀鋒舒展開來,手指緊握著布條加粗的刀把,整齊的揮甩動作卷起陣陣唿嘯的狂風,向寨子後方席卷而去。


    在山勢的助威下,在寨牆的掩映下,更多的盜匪匯聚成勢,阻擋向突刺而來四百名青狼軍將士。


    前方的打鬥越來越兇狠,殺人見血後的狼一般的目光被每一個活著的人所擁有,再次展開新一輪的生死洗牌。白熱化的戰鬥遠遠沒有消停的跡象,相反的,因為寨子中人實力參差不齊,所以越來越多的盜賊開始填補戰場絞肉機留下的空擋,然後在丟下更多的屍體,帶給血流小溪源源不斷的供給。


    趙楷望著前方高矮不一的寨牆,心中吐槽一下對方的愚蠢與大意,右手舉高,由舒展變為緊握狀,後邊的軍士們立即響應,五人一組,有規律地四散鋪開,攀援向盜賊們大意中才留下的低矮寨牆。


    破綻已經被趙楷牢牢握住,而且正在逐漸滲透,九十人無聲無息地進入了寨牆之內,等到所有人站穩時,已經有幾組軍士朝四周小心翼翼地觀察而去,在確定了這裏並無一兵一卒之後,趙楷大手一揮,命令下達,向前方激戰處包圍合攏,與四百名浴血的同袍形成前後唿應的態勢。


    這時除了文弱無力的二當家沒有上場廝殺,其餘的頭目各個都衝在前方,手持打家劫掠時慣用的兵器,揮舞著花把子樣的招式,經曆著他們平生從未有過的大戰,所有人都已經後悔惹上青狼軍甲子營這股硬茬子了。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天下的盜賊一般蠢,哪怕是自詡聰明智慧的首腦人物二當家的,在趙楷他們這九十一名軍士從後方無聲無息地出現時,都被雪亮的刀鋒晃瞎了眼,盜匪一夥在戰場上出現了一瞬的呆滯,然後,然後就被嚇破膽子之餘,再被甲子營的軍士來了個包粽子。


    一邊是殺紅了眼的狠厲士兵,另一邊是憑空而出的毫無傷亡的精銳悍卒,兩相圍攻之下,已經有許多意誌不堅定的盜賊丟盔棄甲,四處逃竄,而剩下來抵抗的不過七成之餘,大都負有傷亡,也幸得當家的中間有兩位撐場麵的高手,發力逼退幾位衝上來的軍卒,大喊著“弟兄們拚了,要不然誰都沒有好下場”,“撐過這一關,兄弟們吃香的喝辣的,要什麽給什麽!”,鼓舞士氣之餘更兼威逼利誘,這才稍微穩住敗退的局勢。


    然而大局已去,九十一名鐵甲軍士在趙楷的帶領下如洪流一般加入戰場,被地上血流映照得通紅的雙眼此時隻有賊寇的首級,其餘諸事皆不入眼。


    趙楷此刻也被徹底激發了兇性,刀光揮舞時,餘光可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袍屍體,心中寒意無邊,這下被釋放了個夠,哪有人能抵擋住趙楷手中的軍刀,所有靠近趙楷的盜匪都被殺了張平個幹淨,如今隻剩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圍在四周,手中兵器因無意識地控製而顫抖,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張平已經殺得見不得人了,滿臉全是血水和雨水混雜的猙獰表情,手中的利刃仍在不斷揮舞,見到嚇得亂竄的小嘍囉就砍上一刀,遇上難纏的高手就死拚硬扛著,終於還是殺穿了一條血路,成功與趙楷匯合,碰頭之時雙眼迸射出精光,臉上有止不住的讚揚之意,然而下一瞬兩人交錯分開,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


    “淩平的果子就是香.....”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迴響在山間,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迴身看去,一名身披蓑衣看不清麵龐的挺拔身影在踽踽獨行,手中拿著一個紅豔豔的果子,就著雨水,正大口啃咬著。


    戰鬥進行到現在,基本到了收尾的階段,張平眼看大局已定,沒有太過在意出現在戰場邊緣的不速之客,但趙楷的目光卻有那麽一瞬的深邃,他經曆磨練後的身體能輕易感知到細微的靈力波動,而這人他竟然看不透,周邊沒有半分不尋常的意味,但是在這血腥的戰場周圍,一切卻又那麽的詭異。


    張平隨手砍翻一個早已力竭不支的盜匪的頭顱,聲音盡量平緩地道:“戰場兇險之地,無關人等速速離去。”


    鮮紅的果子還剩下一半未開發區域,就被隨手丟在地上,滾落在流淌的血水中,兩相混合之下,更加地鮮豔欲滴。


    但是來者顯然沒有再撿起來吃的意思,搓了搓修長的雙手,清雅的嗓音再次出現,隻不過這次沒有響徹整片戰場,隻不過是尋常的聲浪罷了。


    “我應該算是平隴山寨搬過來的救兵,不算無關人等吧。”


    張平的臉上已經陰鬱的能夠滴出血來,吐出一口濁氣,劈開稀稀拉拉的戰線,朝那蓑衣客奔去。


    而粗獷的大當家抹了一把麵上的雨水,分開四處貼麵的胡子,笑吟吟地,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架勢。


    趙楷的勸阻之聲還未發出,兩人已經交上手了。


    張平的刀法四平八穩,出眾之處在於軍中磨礪而得來的豪邁之意,不過顯然還沒有徹底形成自己的道,與秦漸塵的武力算是五五開,此時大開大合之間氣勢十足,然而對方蓑衣客隻不過隨隨便便地躲避幾下,就耍得張平團團轉。


    有些氣急敗壞的張平刀法已經亂了,他沒想到此人如此難纏,心頭錯愕難言,卻見對反指尖縈繞光輝,輕撫在自己鋒銳的刀鋒上,就感受到一股麻醉之感自握刀的五指滲入體內,自己就軟趴趴地倒在了泥土之上。


    戰鬥已經停止了,盜匪一夥剩下來的殘兵敗將不足為慮,然而這剛出現的蓑衣客成為了意想不到的變故,在餘下的三百多位軍士心中壓下了不可撬動的高山。


    “你到底是誰?”


    沒有迴答的死寂一片,此時從寨子中的高台上有人邁步向下,直到走進才打開合攏著的扇子,不顧雨水衝刷,還是自顧自扇著冷風,這二當家的擺足了架子,才開口道:“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盧元山君。”


    冷光一閃,令得意洋洋的二當家機靈靈打了個寒顫,蓑衣客隻不過一個偏頭竟有如此氣勢,屬下的盜匪嘍囉一個個更加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魔道的人.....”張平的麵上流露出震撼之色,心頭更是懊悔交加,為自己的魯莽感到痛恨。


    此刻的山林唯有自然之音婉轉飄動,破損的寨子被大雨衝刷著不時有木屑掉落下來,水流仍在不斷地匯聚著,而倒下的屍體卻沒有一個再站起來,所有的軍士都被麵前的一幕嚇破了膽。


    那名蓑衣客還是沒有揭開麵上黑氣遮掩,不見任何動作,不聞絲毫的跡象,竟兀自憑空閃現,手指光輝不斷畫著一個個小弧,將一路上的挺拔軍士全部放倒,也幸好沒有開殺戒。


    趙楷死死盯著麵前一切,不放過任何的機會觀察蓑衣客的動作,實力如他也隻能看到一股股黑色煞氣出現在蓑衣客周圍,包裹著他不斷地瞬移,而繚繞手指間的光輝更像小股的雷霆,能從不斷靠近的蓑衣客手中聽到滋滋啦啦的煩躁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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