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圍牆一直延伸出去幾百米,圍牆之內宮闕林立,鱗次櫛比,屋頂青瓦被剛升出的紅日照耀,正中一座最高大的宮殿此時大門敞開,高懸著一幅不知什麽材料雕刻的匾額,其上寫著“明光殿”三個鎏金大字,一個個身穿名貴朝服的人物魚貫而入,並無交頭接耳,都是剛剛正過衣襟,一派嚴肅虔誠模樣。大殿之內,極盡繁華,又無庸俗氣派,幾根雕著盤龍的柱子將整個大殿撐了起來,從內看去竟是無比寬闊。


    大殿最前端有一個層層而上的階梯,最上方有一個黃金鑄就的龍椅,一人身穿金黃龍袍從側麵的階梯上到頂端,待此人落座,大殿之內眾人齊齊甩了兩下袖子,拜伏唿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椅之上,皇帝麵色平靜,威嚴嗓音響起:“眾卿平身。”待得眾位大臣起身後,一位站在皇帝身側的宦官尖細的嗓音響起:“有本啟奏,無事退朝。”之後幾位官職各不相同的大人都站出跪拜行列,以嚴肅周正的音調和麵容奏請各自事務。


    就快過了每天基本固定的早朝時間時,一位穿著正二品文官朝服的中年男子走出隊列,以莊嚴的口吻開口道:“陛下,臣有本奏。”說完,深深行了一禮,繼續說道:“皇長子已經九歲,朝廷內外都認為應冊立為太子,請陛下早做決議。”


    這國本之爭是幾乎是每個朝代帝王都要遇到的事情,如今皇帝膝下五子,而由於那位溫良恭謙的珍妃的緣故,皇帝獨獨最愛三皇子,以往眾臣也多有隱晦提及,但都被皇帝巧妙地以打拳方式處理掉。


    就在此時,一位身穿大紅袍子的宦官從門外慌張跑了進來,猛然跪在地上,已顧不得腿上的疼痛,他顫抖著說道:“陛下,三皇子...三皇子被人擄走了。”大殿之內盡皆嘩然。皇帝顧不得失儀,猛然站起身,大聲說道:“什麽,朕的楷兒,快派人去追呀。”


    三皇子趙楷已經八歲,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沒有之一,其母珍貴妃性情柔順,禮儀得體,深受皇帝喜愛。今天貴妃領著活潑好動的趙楷在禦花園散步,於花叢中突然出現一位黑衣人,周邊竟然沒有金甲護衛上前保護,身邊的女官和太監拚了命的護住貴妃與皇子,沒想到那黑衣人並不傷人,隻是施展了一段詭異的步伐,竟然繞到眾人身後,擄走了趙楷。


    之後禁軍齊出,不乏有武功和輕功出眾的大內高手夾雜其中,但是每次黑衣人都是巧妙地殺出重圍,古怪的是並未讓懷中的趙楷受傷分毫。


    大紅圍牆已經出現在趙楷的視野之中,出了這個圍牆便是進入了內城,雖然已有甲士堵截,但是如果讓這黑衣人突出重圍,憑借此人身手,於市井繁華的京城之內又該如何尋找。


    就在此時,一個身披鐵甲,腰間佩刀的武將從圍牆之外的甲士中衝出,高喊:“有多股賊人殺向內城。”頓時,十多騎同樣蒙麵黑衣的賊人衝入陣中胡亂砍殺,禁衛軍陣型大亂。


    站在圍牆之上的黑衣高手望著這一幕,嘴角翹起,滿是戲謔。


    衝出重圍已經隱藏入外城之中的黑衣人揭掉麵紗,放下懷裏的趙楷,饒有興趣地審視著這個孩子。再次感受到雙腳觸及地麵的趙楷退後幾步,緊緊盯著麵前摘掉麵紗麵目清秀的男子,眼裏滿是戒備。


    那黑衣男子正要說些什麽,猛然之間,抬頭望向側麵飛來的一隻普通到極點的黃雀,趙楷順著視線望去,隻見那黃雀停在兩人頭頂屋簷之上,極小的眼睛竟然十分人性化的看著趙楷,仿佛在審視著這位深受皇帝喜愛的三皇子。


    趙楷被盯得背脊發涼,又退後幾步,就在此時,更加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怪異黃雀張開嘴巴,竟是口吐人言,扭頭對黑衣男子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此子身負大氣運,不可殺,將他送去龍窯州,天地之間自有造化等著他。”


    天色漸暗,已是黃昏,皇帝坐在禦書房之中,年近四十正值壯年的他卻如緩緩落下的昏黃日頭盡顯遲暮悲傷,一位身著素雅衣裙的美妙女子正與他坐在一起,正低著頭掩麵小聲哭泣。


    一位身著錦衣,腰間佩刀的武人快步走近禦書房,走到門口對一位值班的宦官施了一禮,本來需要寒暄客套幾句的兩人現今沉默無言,宦官轉身快步而又小心的走到書桌之前通報,那詭異的步伐看起來十分滑稽,很快,那位錦衣武人便被召進。


    武人施了一禮後重重跪下,用粗糲的嗓音說道:“卑職無能,如今全城戒嚴,京城步卒基本都調派出去,還有許多大內高手與擅長查案的官吏夾雜其中,但還是毫無進展,未能找到黑衣刺客與三皇子的落腳之處。”


    皇帝抬起頭,望向這個自己極其信任的武將,厲聲說道:“連你都束手無策,看來朕的皇宮真是養了一群廢物,明天之前若還不能找到朕的楷兒,就別怪朕不念舊情。”那素雅女子更是劇烈抽泣起來,皇帝拍著她的背脊小聲安撫。


    那位錦衣武將依舊趴在地上,繼續說道:“陛下,此事多有蹊蹺,且不說刺客以何種方式潛入宮中,就說在我們已經堵住刺客去路之時,那些看似是刺客幫手的武人還有賈晨都尉的橫空出世令陣型大亂”說到這裏,他小心抬起頭,望了一眼坐在書桌之後的皇帝,並未繼續說下去。


    賈晨年僅三十就任京畿北營都尉,官場攀升迅速,毫無疑問是有貴人相助,他早年是如今皇後娘娘的貼身護從,這些年的官帽子越來越大當然是皇後的暗中扶持,這是人盡皆知的事。至於皇帝知曉此事卻放任不管,隻是念著自己與皇後與其身後家族的香火情。


    而如今,賈晨卻摻合到這件事上,皇帝猛然抬頭,驀然說道:“難道是”


    那錦衣武者頭埋得更深,皇帝臉上浮現濃重怒意,壓抑著語氣,繼續說道:“楊虎臣,朕準許你率錦衣衛全權處理此事,必要時可以入後宮搜查,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楊虎臣磕頭一拜,重重說道:“是。”


    外城之中,一處高大酒樓的屋簷之上,有一大一小坐在其上,那個看起來很小的孩子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眼睛發紅,眼神中帶著些許恐懼和明顯的警惕,但還是時不時地盯著那成年男子手中的油餅,孩子又吞了吞口水,但還是沒有開口索要。


    那位男子顯然發覺了孩子的眼神,他心裏越發覺得好笑,但是並不看小孩子一眼,反而更加大口吞咽油餅。


    又過了好一會,男子手裏的大餅已經快要吃完了,孩子終於開口說道:“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


    成年男子停下吃餅的動作,隻是嘴裏還在繼續咀嚼,他模糊地開口說道:“我呀,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俠,嫉惡如仇,死在我手上的人,可都是大奸大惡之輩,給你了說你也不懂。”


    他撇了孩子一眼,扳了扳手指,雙手攤開,展示了一個數字給孩子,“有二十八個了吧”他撓了撓頭,繼續說道:“記不太清了,差不多就是這個數。”


    孩子聽了這話撇了撇嘴,開口說道:“什麽大俠,是大俠還會來皇宮大內將我擄走,我看也就是個武功還不錯的強盜。”


    成年男子也不氣惱,不還誇了自己武功不錯嘛,那可是皇帝最疼愛的三皇子,是個大人物了。


    他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麽來皇宮幹這種事,還不是欠了一個老頭人情,要不然我會來趟這趟混水,這次辦完事也算還清了。”他並未有什麽言語之中的隱瞞,一來是因為他就是那種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情,二來是對這個平日養尊處優第一次出宮的孩子沒什麽戒心。


    孩子心裏腹誹,那你倒是把我給放了呀,人情也還完了,還是個懲兇除惡的大俠。但是他聽到了古怪麻雀的話,知道無法逃脫,隻是神情有些譏諷,明顯的不屑。


    成年男子看到了孩子的表情,沒什麽憤怒,反而有些發自內心的親近,這個小鬼倒是古靈精怪。他從懷中又掏出一張餅,遞給了孩子。


    他心中歎道:龍窯州啊,那可不是大奉王朝境內,而是位於大奉南北對峙的敵國大楚。至於那古怪麻雀,他也不是很了解,隻是知道那是老人所在宗門的一位位置極高的長老,甚至比老人還高一級。


    至於那座宗門近年來更是高手頻出,實力雄厚,似乎存在已經幾百年,乃至有好事者說這座宗門如果高手盡出,傾一宗之力可以與一些小國抗衡,也有可能是完全壓製。


    想到這些,男子又自嘲想著,自己這個小人物真是小到家了呀,這些年漂泊在外,所見江湖還是太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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