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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史大夫不知她在弄什麽名堂。


    “來人,把人證沈三帶上來。”刑部尚書朝下方衙役命令道。


    很快包子鋪老板沈三就被兩名衙役帶上來,他滿臉蒼白,垂喪著腦袋跪倒在下方,對著上頭的官員們行禮:“草民沈三,拜見幾位大人。”


    “沈三。”刑部尚書對著下方問道:“你三日前在京兆尹府曾經當堂指認俞國容樂公主殺人,今日是否還堅持之前的證詞?”


    “小人……小人……”沈三直冒冷汗,雙手撐著地麵:“……小人……”


    禦史大夫眉頭緊鎖:“為何說話吞吞吐吐,容樂公主到底有沒有殺人,殺人隻是是否真是你親眼所見?實話實說即可。”


    沈三閉上眼,小幅度地抬了抬腦袋瞟了雲清一眼:“……小人之前指認這位姑娘殺人之事,並不是胡說。因為半年前,小人的確親眼看見了這位姑娘殺了兩個乞丐。”


    “你且把事情經過細細道來。”


    “大約在半年前,這位姑娘蹲在我家鋪子前,我好心給了……給了那兩個乞丐兩個包子,這姑娘興許是餓極了,見了竟然上手就搶,那兩人自然不給,他們爭執間,這位姑娘一時不慎殺了那二人。”沈三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大人,小人剛剛說的全都是真的,並無一句假話,請大人明察!”


    “容樂公主,沈三所言是真是假,您認是不認?”


    雲清睨向旁邊的沈三,“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一問這位老板,請大人應允。”


    禦史大夫當即想要拒絕,被身邊的大理寺卿拉住:“我們與大俞畢竟還不到打仗的時候,你再三阻撓惹得他們不悅,對我們沒有好處。”


    刑部尚書將他的話聽在耳中,衝雲清點頭:“容樂公主請。”


    雲清走到沈三麵前,“我再問你一遍,我初見你時蓬頭垢麵,而三日前京兆尹府,你一眼就認出了我,這是為何?”


    沈三頭垂的更低:“小人眼力好。”


    雲清悉聽尊便地頷首:“好吧,即便是你眼力好,那初見之後,我再去你店裏,你為何又沒認出我呢?”


    “您在說什麽,小人聽不太懂。”


    雲清嗤笑道:“懂法嗎?”


    沈三微訝,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問這個:“啊?”


    雲清看向她,秋水明眸漫不經意地掃過,跟著微微笑道:“平律中有‘賊從甲室,賊傷甲,甲好寇,其四鄰,典老皆出不存,當論’一條,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見沈三搖頭,雲清斂下嘴角的弧度,“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於四鄰周人遇事而不救,無論其四鄰、典老、亦或是圍觀者,是否參與此事,都要以刑法論處。”停頓一下,她補充:“目睹他人殺人而不報官不相救,在事後半年才來官府檢舉,可處徒刑。”


    她話說到一半時,沈三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說到最後,沈三的整張臉都被汗水覆蓋。


    雲清還虛心地向禦史大夫求教:“這位大人,我說的可有錯漏?”


    禦史大夫板著臉,言簡意賅道:“並無。”


    沈三抖得更厲害了。


    雲清給了他緩衝的時間,片刻後才繼續道:“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是怎麽認出我的,當日真的是我主動生事殺的人嗎?”


    沈三不語。


    禦史大夫看出了門道,沉著臉厲聲喝道:“迴話!”


    沈三咽了幾下口水,忽然頹廢地歪下身子:“小人……小人能認出您,是因為幾天前有一位小姐曾經給小人看過您現在的畫像,小人仔細迴想,才發現您和那次在街頭殺人的小乞……小姑娘是一個人。”


    雲清和刑部尚書都沒說話,沈三瞄了眼,更忐忑地開口:“當時您殺人的事情,小人看的真真的,是因為那兩個乞丐要搶您的東西……還要動手打您,拳腳相加之下又持刀相對,您反抗時一時沒注意才不小心殺了他們的。”


    沈三接著又道:“小人當時在旁邊看著,其實是想去報官的,但小店的跑堂才溜出去沒多大會兒就來了一批人,他把昏過去的您帶走,還打掃了街上爭鬥的痕跡……小人就想著,殺人不是什麽好事情,既然已經有人幫您打掃幹淨痕跡,那小人還是別再多嘴的好。”


    “你們有沒有想過,須得是多麽兇險的情形,才能逼得一個弱女子徒手殺了兩名成年男子?”安陽橋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國公主意外流落到貴國,貴國不知身份不以貴賓之禮待之也就算了,貴國隨便一個醃臢渾貨都能欺負到我國公主殿下頭上,我國沒有到貴國藥閣說法便罷,貴國還反咬一口,說起我們的不是了,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禦史大夫道:“若為兩國交往,此事確實是我國待客不周,但這不意味著我國就能任由貴國公主殺死我國百姓。安陽丞相,放在任何地方,也沒有你這樣的道理。”


    安陽橋沒想到這個官員如此不知變通,當即諷刺道:“事關兩國邦交,大人您真是秉公辦案!”


    禦史大夫理所當然地頷首:“為國辦差,理當如此。”


    安陽橋:“……”


    “既是為國辦差,自當遵循國法。”雲清銜笑問他:“《平律·鬥訟律》其九,‘兩相毆傷論如律’中提到,諸鬥,兩相毆傷者,各隨輕重,兩論如律。後下手理直者罪減。《疏議》中更有條款:“假乙不犯甲,無辜被打,乙是理直,若因毆而殺甲,本罪不至死,可視情形酌減。極特殊者可免罪。”她坐迴位子上,眼神直直地落向上首:“不知幾位大人以為,我這情形算不算得上是極特殊?”。


    論身份,她是鄰國公主,兩國明麵上未起大的波瀾,論案情,是平國百姓挑釁在先,若不是這位容樂公主能打,這位公主殿下真死在了他們平國,兩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論國法,這小姑娘對平法的熟悉程度不比他們差,說起律法來頭頭是道,能把他們堵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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