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雲沐雨守在蘇殤雪的身邊,眉頭緊鎖,他看了眼就連在昏迷之中也眉頭緊蹙的蘇殤雪,又看了一直趴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那隻漆狐


    “法魯西大人,你可知蘇殤雪怎麽了嗎?”


    法魯西抬眼,這個人怎麽一開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他明明並未在雲沐雨麵前化為人形,應該不會被那麽快就認出來。


    他的眼中,多了幾分戒備,眼前的少年如此年輕是從何了解到自己的存在還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法魯西忽然就聯想到了上次蘇殤雪所說,莫非這個少年就是雲沐雨,那個和蘇殤雪提到先知者的人?


    但雲沐雨卻並不知道法魯西此刻的想法,作為那個家族的人,他自然是認識法魯西的,雖然他有些意外這位暗夜的使者為何會出現在蘇殤雪身邊,但現在他更關心蘇殤雪到底在剛剛失控的時候看見了什麽。


    法魯西雖對雲沐雨有著戒備之心,但在此刻,他也同樣擔憂著蘇殤雪,這丫頭又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變成這個樣子,而最令法魯西感到不安地一點是,契約獸與其主人之間是存在星契的聯係的,因而按理來說如果主人發生什麽異樣的變化,其契約獸也能有所感應。


    可是,問題就恰恰出現在這裏,法魯西嚐試著去感應蘇殤雪的靈魂之穀,但他竟然完全感應不到蘇殤雪靈魂之穀內的任何波動。


    當蘇殤雪睜眼之時,她的眼前,是一片壓抑的暗紅天空,赤色的幕布鋪滿了她的整個視野,她的目光所及之處,血紅的曼珠沙華爭相開放。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華,梵語記載其為摩訶曼珠沙華,佛經曰: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決定生死。


    而,她,又是為何在此呢?


    蘇殤雪將目光繼續前移,她款款走在這盛開的彼岸花叢中,其中,一株格格不入的白色曼珠沙華吸引了她的注意。


    白色的曼珠沙華,又名曰白骨之花。


    這裏,難道是死亡的世界嗎?


    蘇殤雪這樣想著,忽然,她看見了一條長長的河,一路蜿蜒在她目光無法所及的遠方,而當她靠近那河流之時,她不由得臉色大變。


    這河中,盡是枯朽的白骨,幽深的流水悄然流動,沒有任何的生機。


    莫非,這便是那傳說中的忘川河?


    蘇殤雪迴身望去之時,她,又看見了那個紅衣女子。


    三生石上,奈何橋邊,那女子挺身而立,她背對著蘇殤雪,身影單薄而寂寥,她靜靜地看著奈何橋的對岸,讓蘇殤雪感覺她下一秒就會消失在對麵一般。


    “你,怎麽來了?”


    那女子歎息一聲,開了口,她的嗓音如同天籟之音般純粹而動聽,卻又仿若從高高在上的雲端墜落下來般帶著哀傷而無力的縹緲之感。


    “你,是誰?這裏又是哪兒?”


    蘇殤雪上前一步,欲靠近女子。


    女子卻道


    “別過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不該來的地方?”


    蘇殤雪疑惑地環視四周,不知為何,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恍惚之中,她似乎看見了一個柔弱的身影躍入了深不見底的雪山深淵之中。


    “這是?”


    蘇殤雪的額頭沁出幾滴冷汗,她蹲下身子,意識又開始不自覺地模糊起來,她用手抱住自己的頭,身子開始不斷地顫抖,頭疼欲裂的感覺再度襲來,


    “這是哪,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我的記憶裏?”


    那女子依舊沒有迴頭,可蘇殤雪耳邊分明是聽到了女子在說著些什麽。


    “不!”


    ……


    “唿”


    蘇殤雪滿頭大汗地從床上猛然坐起,她的發絲盡亂,眼神茫然,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身邊,可哪還有什麽彼岸花叢,這分明就是她在漠夜門居住的房間。


    “你沒事吧?蘇殤雪”


    這個聲音是?


    蘇殤雪尋向聲源處,隻見法魯西本慵懶地趴在地麵上,見自己醒來,他支起身子,明顯有些擔憂地看了過來。


    “這裏是哪?”


    蘇殤雪似乎是還未完全迴過神來一樣問道。


    “漠夜門,你的房間。”


    法魯西很是認真地迴答了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雖然他剛剛一直無法與蘇殤雪的靈魂之穀建立聯係,可是在剛剛蘇殤雪醒來的刹那,他明顯感覺到蘇殤雪的靈魂之穀有所震顫,就好像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瞬間牽引了迴來一樣。


    那個紅衣女子究竟是誰,既不是自己,也不會是瑪蓮猶莎,但卻又那麽清晰地存在於她的記憶之中。


    “是嗎?”


    蘇殤雪聽到法魯西的迴答,鬆口氣般身子一軟,就又躺了迴去,這時,雲沐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法魯西大人,蘇殤雪是醒了嗎?”


    他怎麽會在門口等著?蘇殤雪有些疑惑地開始迴憶起自己暈倒前的事,這時,她才忽然意識到正是雲沐雨帶她從那些黑影的包圍圈衝了出來,當時阮煙還發狂一樣地要殺自己,可是後來的事她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了,而雲沐雨是如何帶她迴到這裏的,她更是記不得了。


    “雲沐雨?你一直等著嗎?”


    蘇殤雪翻了個身,對著門口試圖讓雲沐雨聽見自己的聲音,可是,話一出口,卻弱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她隻好看向法魯西,希望法魯西能夠去將門打開。


    “大半夜的讓這小子進來不要緊嗎?”


    法魯西明顯有些不樂意撇撇嘴。


    “沒事”


    蘇殤雪有些虛弱地迴答道。


    “好吧”


    既然蘇殤雪都說沒事了,那他再堅持也沒用了,法魯西有些不情不願地化為人形,去打開了房門。


    “吱呀”


    一聲,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雲沐雨站在門外,卻對著法魯西搖頭道


    “我還是不進去的好,法魯西大人,我相信您會照顧好她的。”


    “所以說你小子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知道本大人的身份?”


    法魯西往身後看了一眼,走出了房間順手輕輕地帶上了門,讓他進門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得先讓他問清楚。


    “法魯西大人,我覺得我的身份您應該是能猜到的。”


    雲沐雨麵帶微笑,波瀾不驚道。


    “你是說?先知者?”


    聽到雲沐雨的話,法魯西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那個家族不是從來不會出現在世人麵前嗎?”


    法魯西還是一臉懷疑地看著雲沐雨道。


    “這不是有任務嗎?”


    雲沐雨說著,抬起了他的左手,他的手上,一枚白色的扳指赫然在目。


    法魯西先是瞳孔驀然睜大,隨後急忙環視了眼四周


    “預言又要出現了嗎?”


    法魯西如此問道。


    “大人,不僅如此。”


    “告訴我,你接近蘇殤雪到底有何目的?”


    “大人,這次可真是天機不可泄露。”


    雲沐雨對於法魯西的問題表示拒絕迴答,而這也更讓法魯西對蘇殤雪身上的猜測越來越沒了準。


    這個蘇殤雪,難道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她的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能被那個家族認為天機而不可泄露。


    “不說不說,本大人還不稀罕呢,那丫頭讓你進去,快點吧!”


    雖然法魯西表麵一副愛說不說滾的樣子,推搡著雲沐雨進房間,但是他心裏的疑惑卻比以前更甚。


    “雲沐雨,是你將我帶迴來的嗎?”


    蘇殤雪雖有些吃力,但是坐了起來道。


    “你沒事吧?頭還疼嗎?”


    瞥見蘇殤雪額頭上還未消失的冷汗,雲沐雨有些擔心不已地問道,畢竟再過幾天他就得走了,今日這邪道之人的出現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再見蘇殤雪這幅樣子,他更是放不下心來。


    “沒事,法魯西怎麽沒和你一塊進來?”


    “他想看看月亮。”


    雲沐雨想也不想地迴答道,雖然法魯西確實是他的前輩,可這位前輩對他的防備之心不是一般的重啊。


    “噗嗤”


    本來還有些虛弱的蘇殤雪聽到這話不由得莞爾一笑,法魯西想看月亮?那小狐狸啥時候有這種閑情逸致了,她看分明是不滿她讓雲沐雨進來吧。


    “今日,多謝你了。”


    蘇殤雪性子雖冷,可道謝之事她卻從不含糊,畢竟在她看來受人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這是我應該做的,蘇殤雪,我那日便說過了。”


    雲沐雨聽到蘇殤雪的道謝,卻沒有感到絲毫的高興,看來,蘇殤雪還是沒有完全接受他的保護,也根本沒想起任何關於她自己的事啊。


    可蘇殤雪卻沒能感覺到雲沐雨的不快,她疲憊地半睜著眼,說實話,她的頭還是有些隱隱作痛,也不知那紅衣女子究竟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我先走了。”


    見蘇殤雪遲遲不迴話,雲沐雨心知蘇殤雪今日也累了,主動就轉身退了出去。


    他來到院中,一直沉默地走到了院子門口,直到法魯西忽然叫住了他


    “本大人問你,為何當時你們不救我的主人?”


    “您的主人?是指瑪蓮猶莎嗎?”


    雲沐雨停下了腳步,他試探性地反問道。


    “你身為那個家族的人應該清楚吧,當年的她明明你們有機會可以救,明明在那時,你們可以避免那場戰爭的發生,可你們卻什麽也沒有做,告訴我,為什麽?”


    “法魯西大人,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出手便能挽迴的,當年的事,我身為後輩也並不清楚。”


    “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


    法魯西有些激動的說道,他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因為那個家族的人他在這麽漫長的歲月中都沒有遇見過一次,而這一次他既然遇見了就一定要問出個究竟來。


    “法魯西大人,那麽多年了,我隻能盡力了,可是我還是希望您知道,即使是神,也會有無法做到的事,即使是我們,也會有身不由己的事。這一點,希望您能理解。”


    說罷,雲沐雨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此刻的他,竟不敢去麵對法魯西的目光。


    法魯西站在原地,不發一言,即使是神,也會有無法做到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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