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憂看葉瀟有興趣,便耐著性子解釋道:“如果是這種情況,公司就會從總部指派一名經理過來,繼續負責宋城這邊的業務,但是總部那邊將不再提供資金研發。”


    “而我們【宋城華星】也就是名義上掛了總部的牌子,實質上跟總部就是兩個公司了,聽說是直接將公司劃分給了宋城市政府管轄。”


    葉瀟一聽,結合腦海中的記憶,頓時就明白過來。


    在九十年代這個時期,國企由於內部管理結構劃分不當,辦事效率極低,又有諸多桎梏,不少有抱負之人都決定跳出這個舒適圈,下海經商。


    而能夠有勇氣扔掉這份“鐵飯碗”的,在後世大多數都獲得了成功。


    這就是當時興起的“下海潮”。


    正是這個時候,夏國的經濟才越發地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景。


    一九九二年,恰恰是一個分水嶺。


    葉無憂是【宋城華星】技術部的主任,如果他這個老大沒有將手裏的股份賣出,那麽華星總部就不可能在迴購了所有持股人股份後,將【宋城華星】賣給港城的一個房地產投資公司。


    葉瀟記得很清楚,在那份記憶中,華星總部將會把分公司賤賣給港城大富李家成。


    之後他一接手,立即更換掉【宋城華星】的全班人馬,大量砸錢從國外引入了一批新技術和新團隊,最後締造了屬於夏國新電子時代的通信帝國。


    不少人後來看到新聞裏那榮光滿麵、意氣風發的李家成,都後悔當初將手裏的股份變現。


    然而核心技術卻依舊掌握在外國人手裏,國內技術人員難窺其徑。


    但葉瀟知道,這一世,這些事情將不會再重演。


    因為,他要阻止!


    他想要改變這個世界!


    想要維護這個溫馨而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庭,想要守護一個嚴厲可愛而又令人尊敬的父親的理想。


    “爸,那你千萬不要因為我把手中的股份變現,我一定考上宋城一中,不讓你花這份【買學】的冤枉錢!”


    葉瀟眼裏神氣十足,信誓旦旦保證道:“我知道這【宋城華星】傾注了你十幾年的心血,就像你的孩子一樣,你想讓他在你手裏發展壯大,給咱夏國人爭一口氣,讓外國人看看,即便在國外技術封鎖的情況下,我們也可以在無線通信領域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新紀元】時代的葉瀟本就是文理雙全的一代風雲人物,各方麵均有所涉略,尤其精於信息通信這一領域。


    而這一點,似乎也是受葉無憂的影響。


    聽到葉瀟這話,葉無憂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葉瀟知道,這是逐鹿中原的雄心和鴻鵠之誌的遠大抱負。


    不過似乎是被葉瀟說破心事,葉無憂老臉一紅,看著葉瀟笑罵道:“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事作甚?”


    況且,他也不相信葉瀟能考上宋城一中。


    自己的兒子什麽水平他非常清楚,這麽些年,他雖然日日夜夜投身在技術研發當中,但是從未對葉瀟疏於管教。


    葉無憂知道葉瀟這孩子,隻要一坐下來學習,不到片刻,他就開始打盹兒。


    除此之外,身子也極為虛弱。


    對此,葉無憂是相當愧疚的。


    他怪自己當初沒錢將林初音送去醫院接生,否則葉瀟的身子也不會虛弱至此。


    所以他心裏早已經打定主意,等總部公司那邊來人,就將手裏的股份變賣,一部分給葉瀟支付【買學】的費用。


    如若還有剩餘,便拿去下海經商。


    不過葉瀟剛才所說的話讓他有些欣慰,這些年來,葉瀟在學習上算得上刻苦,葉沐曦在這件事情上也是費心費力。


    但成績始終都上不去。


    他們也曾帶著葉瀟遍訪過多個老中醫,但最後都無功而返。


    這“嗜睡症”自從葉瀟上了初中後,就越發的嚴重。


    上小學時,葉瀟還能每天支撐一個小時用來學習,可是上了初中,一拿起課本,葉瀟就一頭栽倒在床上。


    有時候他和林初音也幹著急,恨不得把葉瀟腦袋扒開,然後把書本上的知識一咕嚕腦兒全給他裝進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


    看到葉無憂飲了一杯酒,便不願意再談此事,葉瀟知道他這是不相信自己可以考上宋城這所最好的高中。


    “拭目以待。”


    葉瀟堅信,隻要自己在下一次考試中取得優異的成績,他就能以一個平等高度的身份再次跟葉無憂談論此事。


    在夏國傳統中,似乎隻有讀書這件事,最能讓人信服。


    而學習成績高低無疑是其中最能代表讀書好壞的評判標準。


    葉瀟望著葉無憂,咬咬牙,心下暗暗打賭:


    那老葉,你就等著——


    老淚縱橫吧。


    風雲際會,讓我們從“青椒炒肉絲”開始。


    ——————


    吃過晚飯,葉瀟跟葉無憂和林初音打了聲招唿,迴到自己房間。


    推開門,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麵而來,葉瀟愣住,記憶深處撥動心弦的畫麵一下子湧來。


    房間裏擺著一張不大不小的木床,靠窗邊是一張有些年代、刷著紅漆的書桌,四麵白牆,牆上掛著一把fender吉他。


    葉瀟會心一笑,上前取下吉他,輕柔地撫摸著,眼神裏熠熠生輝。


    “好久不見,老夥計。”


    這把吉他是葉瀟從宋城一小考入宋城初中時,葉無憂給他的獎勵。


    同時,也是葉瀟一直夢寐以求的樂器。


    不知從何時開始,九十年代初的夏國掀起了一股“吉他熱潮”,電視裏更是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吉他教學”視頻,堪稱網紅界的鼻祖。


    一時間,吉他在音樂王國裏風光無倆。


    葉瀟也是在一次偶然情況下,看見電視中的吉他彈唱,覺得表演者帥氣、迷人、優雅,對音樂便生出一絲興趣。


    而後,這種興趣一發不可收拾,但他又不敢開口向父親索要,他知道家中的經濟狀況,實在是沒有閑錢給葉瀟買此等奢侈品。


    那個時候的一把fender吉他大約需要一百夏國幣,而當時葉無憂一個月的工資才四百出頭,上有老人健在,下有兩個兒女需要撫養,加上還有生活中的各處花銷。


    一把吉他就抵得過他們一家人一個月的夥食費。


    想想就能知道,那個年代能夠買得起樂器的,非富即貴。


    但葉瀟並沒有放棄對音樂的追逐,既然不能親手觸碰到真實的吉他,他便每日準時守候到電視機前,隻要吉他教學一開始,他就立刻換到這個台。


    葉無憂留意到葉瀟對音樂的癡迷,暗地裏有些心疼,於是咬咬牙委托自己的親弟弟,也便是葉瀟的三叔——葉無殤到羊城出差時,買了這把fender吉他。


    那個時候正值葉瀟小學升初中的關鍵時刻,葉無憂便向他許諾,若葉瀟能夠考入宋城初中,便給他買一把吉他。


    天真無邪的葉瀟日夜奮戰,終於以最後一名的成績考入宋城初中。


    那時候的學校不允許班級之間分三六九等,所以葉瀟很幸運地再一次和大院裏的唐若雪、陶梅、楊毅分到了同一個班裏。


    新生見麵第一天,唐若雪看到成績奇差的葉瀟竟跟自己出現在同一個班級中,驚訝之餘,嘴巴張得能夠裝下一個雞蛋。


    【新紀元】時空中的葉瀟,在整個葉家變得支離破碎之後,便經常獨自一人,拿起這把吉他,以歌抒懷。


    “今生,我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再發生!”


    葉瀟撥動琴弦,眼神閉起,一身躊躇之誌隨著葉瀟年輕而又略顯低沉的嗓音,從口中傳出,歌聲悠揚,如翠鳥彈水,如黃鶯吟鳴。


    他用低沉的嗓音唱出了春秋的美妙,夏冬的難忘。


    初聽琴音,一下子便讓人進入到葉瀟給我們所描繪的世界中。


    那裏仿若世外桃源,與世隔絕,有潺潺溪水,有嫋嫋炊煙,有鳥獸木石,有桃花紛紛,有奏琴之人,如葉瀟這般:


    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正如唐代詩人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寫道: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用來形容此刻,恰如十分。


    雖然葉瀟用的是吉他,而詩中所說的是琵琶。


    但當奏樂水平達到一定境界後,萬物皆可出聲。


    葉沐曦聽到房間隔壁有吉他彈奏的聲音,一開始渾不在意,隻道是葉瀟技癢難耐,又在把玩他那把破木吉他。


    然而在認真聽了一會之後,葉瀟那猶如老炮兒精湛般的吉他彈奏技藝,低沉的嗓音,歡快的節奏,朗朗上口的歌詞,一下子就把她帶入到了葉瀟描繪的世界中。


    她急迫地衝出房間,直接跑到葉瀟房裏,興奮地大喊:


    “哥,我能給你生猴子嗎?”


    一九九二年,那一年——


    是壬申,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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