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雅玉閣的三樓雅間,三皇子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一派閑適:“大局已定,這陣咱們就別見麵了,我感覺父皇在懷疑我了。”


    楚昀琰側目:“你一向不入局,他不會懷疑你的。”


    三皇子搖頭而笑:“這你就太不了解父皇了,他不會信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哪怕行將就木的老五。當時我若真接下調查此事幕後真相的差使,他便會認為我別有用心。這次的事,原本就是一場博弈,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雖說現在一切都在朝我們所希望的發展,但也要防止節外生枝。”


    楚昀琰眸色變化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才緩聲說:“據說京兆尹去抓猛虎幫的人時,那些人已經被捆縛住,賬本和一些文字書信都擺在聚義廳,是你的人幹的嗎?”


    三皇子驚訝:“有這事?六弟你知道我的,我就算想這麽做,我手底下也沒有這樣的人手,猛虎幫的幫主是一流高手,手底下人身手也不弱,這是六弟怎麽知道的?我完全沒聽說過!”


    楚昀琰目光動了動,笑道:“派人在京兆尹衙門打聽來的。”繼而他目露深思,“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做的,那會是誰做的呢?”


    他有內應在猛虎幫,本是做好準備,一旦官兵去抓人,就暗示有重要賬本和與大人物的隱秘書信往來。


    雖不知道賬本和那些東西放在哪裏,但若整個猛虎幫都被抄了,掘地三尺,也能把那些東西找出來。


    可他的人壓根沒有機會,因為他也被打暈了,醒來時就在大牢裏了。


    “那宇文豐就沒有去審一審猛虎幫的幫主。他們被人捆起來,總知道是誰下的手吧?”


    “這件事極為隱秘,宇文豐審沒審我不知道,但這消息沒有傳出去,就有好幾撥人去京兆尹的大牢裏想滅口了!”


    三皇子愜意地笑起來:“不急才怪呢!不管是誰動的手,都是幫了咱們的大忙。接下來咱們都會忙起來了。”


    “預祝三皇兄心想事成!”楚昀琰舉起茶杯。


    三皇子笑道:“我若心想事成,那也是六弟你心想事成!”他舉杯遙敬,兩人相視一笑。


    三皇子起身:“不得不說,那狀元樓的酒菜倒真有幾分特色,我現在就去那邊了,六弟你去不?”


    楚昀琰搖頭而笑:“三皇兄又饞我,這種時候我怎敢出現在那裏!”


    “哈哈哈,說的也是!”三皇子笑著離開。


    楚昀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


    片刻後,門被敲開,榆先生出現在這裏。


    楚昀琰頭也沒抬:“先生,查到了嗎?是誰動的手?”


    “咱們的人查不到!”榆先生搖搖頭,“難道還有第三方勢力在參與此事?”


    楚昀琰擰著眉:“會不會是楚瑾潯?”


    榆先生還沒說話,楚昀琰已經搖頭:“不可能是他,咱們的人一直盯著他呢。而且他手下沒有這樣的人手。”


    榆先生這才說:“殿下懷疑是安王,還不如懷疑……”說著他朝天上指了指。


    楚昀琰臉色一變,身子不自覺前傾:“若真是……那我們之前的計劃豈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心中湧起一股寒意,後背不禁冒出冷汗。


    榆先生卻輕鬆了幾分:“殿下,若真是,這於我們是好事啊!您想想,如果這個結果是他老人家想要的,這不就和咱們想要的結果一樣嗎?”


    楚昀琰神色變幻了幾下,才緩緩坐迴,又恢複清冷矜貴:“先生說的有道理,咱們且靜觀其變!不過,也得做好痛打落水狗的準備!”


    兩人臉上都露出勝券在握的笑意來。


    安王府。


    楚瑾潯靠坐在錦榻上,麵前一盤棋,吳禹行已經現了敗勢。


    璟風在向他匯報外麵的事。


    他的手撐著額,緩緩問:“淩彥發現金玉樓了嗎?”


    “還沒有,但咱們的人已經在布局引他去了!”


    “行事小心些,引著他發現即可,咱們自己的人不必出麵!”


    “是,主子!”


    吳禹行默然片刻,終是問出口:“主子,這麽一來,咱們豈不是在幫六殿下嗎?”


    他隱隱有些擔心:“這樣一來,朝中的平衡被打破,就是六殿下一家獨大了!但六殿下為人陰鷙,也不是好的儲君人選啊!要是大殿下還在……”


    他不禁又搖搖頭,皇長子楚博望乃永熙帝原配發妻所出,永熙帝登基後,皇長子的母親被立為皇後,楚博望文治武功都很出色,上書房的先生無有不誇的,而且仁心寬厚,本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


    但八年前,宮中突然出了一起巫蠱案,直指皇後。


    永熙帝大怒,將其貶為端嬪,移居冷宮,現在人還在冷宮住著,瘋瘋癲癲的。


    楚博望當年十六歲,突遭大變,主動請命去邊疆。但僅僅一年,就傳來噩耗,楚博望死於戰場。當時敵方用了火攻,烈焰衝天,戰場成了煉獄,楚博望所帶的一支人馬全軍覆沒。得知這個消息,端嬪就瘋了,一晃都這麽多年了。


    楚瑾潯瞥他一眼:“放心,父皇春秋正盛,不會讓一家獨大的,你忘了,現在入局的,又多了一人!”


    他落下一子:“咱們不是幫老六。肅清那些貪官,為的不是老六,是那些無辜枉死之人。如果我不出手,湙河兩岸,每年要死多少百姓,淹壞多少農田?哪怕讓老六占得好處,此事也不能不做!”


    吳禹行默默點頭。


    主子所做的事,從來不是為了朝中權力,南夏看似四海升平,但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內裏早就破破爛爛了,是主子一直無聲縫縫補補,無人得知罷了。


    兩天後,朝堂震蕩。


    工部侍郎王天全被抄家了,這好像是一個信號,接著,巽順伯被奪爵抄家,慶山侯被奪爵流放,副都禦史秦安淮被下獄……


    他們的罪行公布,吞沒湙河水利工程的銀子長達數年,且形成了完整的貪墨鏈,其中涉及無辜人命一百零三條,貪墨的銀子高達七百八十一萬兩。


    而副都禦史秦安淮,是秦太師的兒子,秦貴妃的弟弟,也是二皇子的楚麒安的舅舅。


    秦太師因著兒子犯事,罪證確鑿,無可抵賴,也不得不引咎告老還鄉。


    秦貴妃也因此惹得皇上不快,貶為秦嬪。


    這朝中的天,還真變了。


    早前,二皇子楚麒安占著長的身份,在外又有賢王之名,是爭奪太子有力的人選,朝中不少人已經暗戳戳地站了隊,現在卻要連腸子都快悔青了。


    連秦太師和秦貴妃這最有力的兩大助力都垮掉了,楚麒安等於被削去了左膀右臂,他還有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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