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雖然議論的聲音不大,但一點都沒漏的,全都進了顏曦寧的耳朵。


    顏曦寧一眼看到那個已經停止磕頭,一臉淒惶可憐樣兒的大師傅,也沒放過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得意。


    她知道自己名聲不怎麽好,畢竟之前,把府裏那些暗樁清掉大半,找的理由千奇百怪。


    但不管多麽合理的理由,一個王府,把下人發賣,就會落人口舌。


    她也不在意那些。


    但現在,看著一邊倒全是同情那大師傅,譴責她的圍觀者,她勾了勾唇,笑了:“錢興錢大師傅,你叫本王妃給你生路?當初這路,不是你自己斷的嗎?”


    錢興目光閃爍了一下,急忙說:“當初我小人是不知王妃的身份才有所冒犯,但王妃把小人趕走,已是對小人的懲罰。這些天不論小人去哪裏找活計,都沒人敢聘用小人。還請王妃看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不要斷了小人的生路!”


    他又磕下頭去,模樣可憐巴巴,加上他這滿臉憔悴淒惶,著實引人同情!


    這話裏包含的意思就多了,圍觀眾人看向顏曦寧的目光更多了幾分不忿,有脾氣暴的,已經開始罵罵咧咧了。


    冰玉很緊張,看著那些人群情激憤,竟好像要動手的樣子。


    今天王妃身邊沒帶護衛,可不能讓她被人傷著了。


    冰玉趕緊擋在顏曦寧身前。


    顏曦寧倒是不在意,她目光掃過,清澈的目光卻好像帶著凜冽的寒意,那些罵人的都不自覺的收住了聲音。


    她的目光落到錢興身上:“你是不是覺得鬧一鬧,你就有理了?你當街來這一出,假意求情,其實是想故意逼迫於我,或者是敗壞我的名聲,是吧?”


    錢興哭喪著一副苦瓜臉,淒涼地道:“王妃,借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啊,小人說的都是實話。現在小人沒有活計。一大家子坐吃山空,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人家都那麽可憐了,難道求情就是逼迫嗎?”


    “對呀,誰假意求情會把頭都磕出血的?”


    “這安王妃真是鐵石心腸。”


    “有錢人就是沒人性,咱老百姓在她眼裏就像螻蟻一般。”


    “鋪子名叫什麽?以後大家都不要去那裏。讓她虧死算了!”


    “安王妃,你是想逼死人命嗎?”


    “就算是王府的人,也不能這樣為所欲為吧?”


    “安王妃這樣無法無天,就沒有人為咱們百姓說句話嗎?”


    “安王妃隨意欺壓發賣王府的下人就算了,連在外幫她做事的也落不著好,黑了良心!”


    “安王妃去死!”


    ……


    錢興聽到那些圍觀人的聲援,露出更可憐的模樣:“小人隻是想要一份活計,想要王妃高抬貴手!王妃,小人沒有別的意思啊!”


    顏曦寧冷笑一聲,“行吧,本來還想給你留點體麵,既然你不想要,那咱們就把話說開吧!”


    錢興苦笑:“小人家裏都已經快沒米下鍋了,還要什麽體麵,隻求王妃可憐可憐小人!”


    “以前我不在京城,年紀又小,我的嫁妝,是由威遠侯繼室夫人在代管著,管了十多年!但三個月前,鋪子已經屬於本王妃的嫁妝了,從本王妃接手鋪子,便派了人來通知東家易主,有這件事吧?”


    顏曦寧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那些議論聲漸漸的小了下來,他們也很好奇,剛才這麽嘈雜的聲音,為什麽他們可以聽得這麽清楚呢?


    錢興眼珠子轉了轉,說:“有。但隻是通知了易主,小人之前也沒有見過王妃,才會在王妃第一次召見掌櫃和師傅時,產生誤會,無意冒犯,小人不是有心的!”


    “你說你隻認原東家,一個鄉下丫頭不配當你的東家?有這事兒吧?你說你身為首席大師傅,不是誰都請得動的。什麽人也配請你?這是你親口說的吧?”


    錢興眼神閃爍,忙否認:“小了沒有?是那幾個人冤枉小人的,小人沒說過呀!”


    顏曦寧冷眼看著跪在麵前的人:“錢興,你曾是我首飾樓中的首席大師傅,主管整個金飾製作,對吧?”


    “是,小人為王妃的鋪子操勞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那些金條金磚金元寶,由你統一調配。之前你是怎麽糊弄過威遠侯繼室夫人的,那是你的本事。本王妃不會過問,也不會管。但從鋪子易主,到和你解除契書,短短一個月,你利用鏤空、金包銀、以次充好、舊物置換、改頭換麵等手段,足足貪了十七兩黃金,你是不是覺得也沒人知道?”


    圍觀眾人嘩然,一個月貪了十七兩黃金?


    這胃口也太大了吧?


    雖說首飾樓金銀多,但那也不是一個人可以悄悄昧下來的理由!


    錢興急忙道:“王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王妃這是血口噴人。小人沒做過!絕對沒有做過!”


    “嗬!”顏曦寧笑了一聲:“本來吧,解除契書之後,本王妃事忙,也沒打算追究。但今天你非要撞到我的麵前來,那就好好算算吧!冰玉,去報官!”


    冰玉有些擔心王妃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


    但在顏曦寧的眼神示意下,還是應了聲,立刻離開。


    “別,先不要!”錢興眼裏閃過一抹慌亂,阻止了冰玉,但很快又鎮定下來:“王妃,您不懂金飾製作,這中間,有很多道工序,製作過程之中也有所損耗,但你不能因此就認定我貪了那些金子!這樣小人就算冤死了,也沒辦法自證清白啊!”


    原本態度改變的圍觀眾人一想,也是啊!


    一個不懂製作的人,胡亂猜測就能給人定罪嗎?


    沒有證據張口就來,那老師傅真是可憐。


    再說那可是整整十七兩黃金,若是真的,怎麽可能一直不追究呢?


    立刻,又有人開始為錢興說話了。


    顏曦寧站在原地,端莊沉穩,從容淡定。


    那些因錢興的話而引起共鳴,覺得安王妃仗勢欺人血口噴人的圍觀者們,雖是不斷地往前移,卻也不敢動手。


    顏曦寧看著還想借圍觀眾人來博同情,給自己增加壓力的錢興,悠悠地說:“錢興,你不會以為本王妃這裏真的沒證據吧?本王妃接手之後,多添了一道監管工序,你剛愎自用,想必並沒有注意!”


    “什,什麽監管工序?”


    顏曦寧好心給他解釋:“金子領用多少,出成品多少,還有存貨多少,這些都是記錄在冊的,你以為做個假的記錄就萬無一失了。但是,監管工序的人,會重新計量,並對出的成品詳細檢查,將結果記錄。一樣一樣,核對清楚。”


    “誰,誰是監管工序的人?”


    “誰說監管工序的人隻有一個?”


    她笑了一聲:“跟你說這麽多幹嘛,一會兒,官府來人,你直接跟都司衙門說去吧!”


    錢興眼裏的慌亂掩飾不住,他震驚地看著顏曦寧。


    他記起來了,在通知錦瑞堂易主時,是多了好些個夥計和學徒。


    那麽大個錦瑞堂,多幾個人他怎麽會在意?還有加工坊,多幾個學徒,他又怎麽會放在眼裏?


    他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逡巡,眼神閃躲起來。


    顏曦寧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問:“在找誰呢?找那個背後教唆你來找本王妃的人嗎?讓我猜猜,是威遠侯府的人吧?他們給了你什麽承諾?讓你到這裏來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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