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景帝陰沉著臉,說道:“既然老七能平定青州的叛亂,那就說明老七不論是能力,還是智慧,都超於常人。


    所以,朕不相信老七會做出這麽低智的行為。


    九麵旗,奏國曲,此乃國禮,大焱曆代皇帝都是如此,除非愚鈍不可救藥的人,才會去破壞這規矩!


    老二,你口口聲聲說老七,你可有證據啊?”


    聽到這裏,李元宏緊張壞了,沒想到老爹會來這麽一出!


    本來還想幫腔作勢的李元淳和李元韜,見此情狀,也不敢吱聲了。


    兩人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滿眼嫉妒和憤懣:老爹什麽時候這麽寬容了?


    焱景帝一向把麵子看的比命重,這迴太陽怎麽從西邊出來了?


    李元卿心中一陣竊喜:嚇老子一跳,老畢登,你也是覺悟了。


    李元宏忍不住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


    這不是不打自招麽?


    李元宏悄悄地吞了一口唾沫,腦子裏把最壞的打算過了一遍。


    誰知下一秒,焱景帝居然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朕不想繼續追究。


    今晚是老七的慶功宴,文武百官務必全部到場,不得有誤,都散了吧。”


    說完,焱景帝起身離開大殿。


    李元宏的冷汗已經把後背浸濕了。


    他現在完全猜不透老爹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按照焱景帝的火藥脾氣,一定會懲處老七,深究此事。


    但是既沒有追究老七,也沒有追查自己……


    李元宏本以為自己對老爹已經非常了解,但現在才發現,連皮毛都沒有。


    太子之位一直空著,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隻有足夠了解父皇,才能對症下藥,榮登太子寶座。


    李元宏的自信心被打擊了不少,立馬灰溜溜地迴到了自己的二皇子府。


    蕭無極憤然道:“二殿下,事情怎麽沒有朝著咱們預想的方向發展啊?那李元卿,也真是走了狗屎運。”


    李元宏一咬牙l:“你說,我父皇到底是怎麽想的?他到底在袒護誰?”


    蕭無極眼珠一轉,連忙道:“二殿下,你不用焦慮,太子的候選人,一定是你!”


    “嗯?”


    李元宏這次心裏也沒底了,他李元宏從小就是被老爹管教最嚴的那個。


    小時候,別的皇子都在皇家大學堂裏讀書,唯獨他和太子,在焱景帝親自挑選的老師名下讀書;


    小時候,別的皇子讀完書,就出去玩了,但自己還要完成焱景帝的課餘作業;


    ……


    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按照培養太子的流程來的麽?


    太子自幼體弱多病,三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嗑著藥長大的。


    李元宏一直認為自己從小就是太子的替身,隻要太子一夭折,接班人肯定就是自己。


    這些年來,李元宏在朝中的權勢也越來越大,為了博得父皇的歡喜,李元宏可謂是用盡了手段。


    一方麵靠著權勢的母係家族,一方麵靠著朝野之中的強大人脈,李元宏認為自己繼承太子之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但是為什麽,今日父皇如此偏袒那個廢物李元卿?!


    李元宏一臉懊惱地捂住腦袋,齜牙咧嘴道:“不是,憑什麽啊?父皇憑什麽這樣對我?”


    從小到大,我李元宏都是最努力的那個。


    比太子讀書多,比皇弟都勤奮,母親也是後宮權勢頗大的皇妃。


    李元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溫了。


    蕭無極見狀,連忙道:“殿下,那李元卿剛剛平反叛軍,得了民心,這個時候如果因為這件事懲處李元卿,就算陛下信了,百官和百姓也不信,實在沒有說服力。”


    李元宏歪著頭想了一下,確實也是這麽個道理!


    李元宏十分懊惱地說道:“所以我拿他沒辦法了?我要一直被這混蛋老七牽著鼻子走嗎?”


    想到李元卿一臉得意的樣子,自己卻又拿他毫無辦法,李元宏氣的臉都歪了。


    蕭無極歪著頭想了一下,半晌,說道:“殿下,我有一計策……”


    養心殿內,魚四喜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銀耳羹,邁著小碎步,急匆匆地來到焱景帝的榻前。


    “陛下,快趁熱吃了吧。”


    魚四喜把銀耳羹小心翼翼地遞到焱景帝的跟前。


    “陛下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


    焱景帝抬起眼瞼,瞥了一眼魚四喜:“何出此言呢?”


    “陛下似心有鬱結,老奴看您麵色暗淡,愁眉不展。”


    焱景帝嗬嗬一笑:“你看的還蠻細致的。唉,很少有人關心朕的心情了。”


    魚四喜剛入宮的時候,還是個小太監。


    那時候的焱景帝,不過也是個年幼的三皇子。


    魚四喜自從那個時候,就伴隨焱景帝左右。


    彈指一揮間,這已經是魚四喜跟著焱景帝的第三十五個年頭了。


    見焱景帝的情緒緩解了不少,魚四喜試探地問道:“陛下,是因為七殿下和二殿下的事情嗎?”


    焱景帝歎了口氣,絮絮叨叨地說道:“這就是老二的一場鬧劇。”


    魚四喜頗感震驚:“居然是二殿下?”


    魚四喜的臉上寫滿了問號,既然已經知道是二皇子作祟,為什麽不治他的罪?


    但是焱景帝沒有繼續往下說,隻是自顧自地喝著銀耳羹。


    其實,焱景帝的心裏有自己的算盤。


    老七智鬥北莽,平定叛亂,上至江山社稷,下至百家文壇,幾乎哪裏都有老七的身影。


    最近一年下來,老七可謂是風光無限,在朝中的影響力日漸擴大。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成為了可以和老二抗衡的皇子,可見老七的能力早已超出了所有皇子,其野心,也是不容小覷。


    其實這並不是焱景帝想要看到的局麵。


    在之前,老二獨攬局麵,是諸多皇子之中的獨秀。但老二頭腦簡單,粗暴專斷,焱景帝也默認了老二就是未來的太子繼承人。


    但是後來半路裏殺出來一個老七,好像一匹黑馬一騎絕塵,不到一年的時間便功成名就,在朝野之中的影響力不斷增大,很快就成了老二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但是這讓焱景帝有點兒不淡定了。


    雖說太子之位可以明麵競爭,但是焱景帝總感覺心裏不踏實。


    誰知道老七有多大的野心呢……焱景帝總是會想到前朝故事:狼子野心……弑父奪位……


    一個皇子,想奪嫡不可怕,但如果他既有野心,還有手段,那就非常可怕了。


    焱景帝這次明知道是李元宏在栽贓,但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就是為了留著李元宏,來製約李元卿。


    焱景帝其實對李元宏了如指掌:李元宏出生在深宮,從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長大,他是怎樣一個人,焱景帝再清楚不過。雖然人魯莽愚鈍了些,但一切都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


    反觀李元卿就不一樣了。李元卿七歲的時候才進宮,自打入宮以來,焱景帝根本就沒有把李元卿當迴事。


    雖然給了一個皇子的名號,但從小就不是什麽可塑之才,焱景帝直接放棄他了。


    誰知道,這小子半路裏殺了出來,讓焱景帝感覺十分陌生,也十分忌憚。


    焱景帝喃喃自語:“老七再怎麽說,也是半個野孩子,朕不知他原生背景……魚四喜,你說老七為什麽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魚四喜十分緊張,呢喃了良久不知道說什麽。


    “算了,”焱景帝擺擺手,懶洋洋地站起身:“今晚的慶功宴還要繼續準備準備。”


    “是,老奴這就去查辦事情進展。”


    魚四喜說完,趕緊起身出去了。才出了養心殿,轉角就聽到身後有人喚了一聲。


    迴頭一看,原來是李元宏。


    魚四喜小聲問道:“不知二殿下找老奴有何貴幹啊?”


    李元宏笑了笑:“魚公公,我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過來走走。”


    李元宏嘴上這麽說,手上已經有動作了,把一錠沉甸甸的金子悄咪咪地塞進了魚四喜的手裏。


    “魚公公,這個你拿著。”


    魚四喜一驚,連忙把金子推迴來:“二殿下,您這是做什麽啊?”


    魚四喜身為焱景帝的貼身奴才,豈能收皇子的好處?


    這要是讓陛下知道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李元宏低聲道:“魚公公,你別緊張,我又不讓你幹什麽,你怕什麽?”


    魚四喜沒吱聲,但是眼睛被那金燦燦的光晃到睜不開,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上瞥。


    這……這居然是一塊金瑪瑙?


    魚四喜心裏清楚,這是西域進貢的、價值連城的寶物,外麵是一層純金,裏麵包裹的是黃色瑪瑙。


    別說這麽大的一塊,就是刮下來一層金粉粉,那也了不得啊!


    魚四喜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狂熱的心跳。


    李元宏連忙道:“魚公公,我這做兒子的,平日裏很難經常陪在陛下身邊盡孝。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日後宮裏有什麽事,您就是我的耳朵,父皇的身體不好,您也多多轉告著便是。舉手之勞,魚公公不會也要拒絕吧?”


    話都說了這個份兒上了,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這一塊金瑪瑙,夠自己好幾輩子的餉銀了。


    再說……這也不是什麽很過分的事情,無可厚非!想到這裏,魚四喜嘴角一挑,把金瑪瑙捏在手裏,笑嗬嗬道:


    “二殿下,你放心好了,老奴肯定盡力辦事,日後宮裏有什麽事情,保準您是陛下之後,第一個知道。”


    “哎,這就對了!”李元宏拍拍魚四喜的肩膀,壓低嗓子說道:“魚公公,那麽方才我父皇說了點什麽?”


    魚四喜揚起脖子,四處環顧了一番,確定周圍沒人,這才小聲道:“二殿下,您放心好了。陛下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老奴覺得,陛下還是更傾心於你。”


    聽到後半句,李元宏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嗯,舒服了!


    “別的,沒了?”


    魚四喜不想挑的太明白,努了努嘴,說道:“別的話老奴也不方便多說呀。”


    李元宏點點頭:“那好,有勞魚公公了。”


    暮色將至,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紅色宮燈高高懸掛,各色的絲綢彩帶懸掛在房梁,結成一隻隻花團。


    大殿中央,一張巨大的、長長的圓桌上,擺滿珍饈佳肴,香氣撲鼻。


    群臣身著華服,個個喜形於色,相互推杯問盞。


    焱景帝坐在正中央的黃金龍紋椅上,兩側是諸位重臣皇子。


    “恭祝七殿下鏟除叛軍,凱旋歸來!我葉通天先幹為敬!”


    萬寶侯葉通天帶頭幹了滿滿一杯,群臣紛紛附和:“恭祝七殿下!”


    李元卿笑道:“多謝諸位。”


    一邊說,李元卿一邊迴敬。


    李元淳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殺了幾個叛軍而已,有什麽好嘚瑟的?


    換成誰去,誰都能辦成。老七恰好走了狗屎運而已,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大將軍了?”


    李元韜一撇嘴:“沒辦法啊,誰讓人家能綁上萬寶侯這棵大樹呢?


    我聽說這次萬寶侯幫了不少忙,而且還讓葉清玄親自去貼身保護。


    嘿,功成名就不說,還抱得美人歸,三哥,你說氣不氣?”


    李元淳本來就一肚子怨氣,一聽這戶,鼻子都要氣歪了,連忙扭頭低聲道:


    “二哥,你瞧瞧老七那個嘚瑟樣,咱們得想辦法治治他,挫挫他的傲氣。”


    李元宏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就別瞎操心了,對付老七,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今晚你們就等著看好戲吧,看我怎麽整他就完了。”


    酒宴正酣,群臣微醺之時,李元宏忽然說道:“父皇,兒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焱景帝正在興頭上,忽然覺得氣氛不對勁,問道:“老二,你又有何事?”


    李元宏正色道:“兒臣今日聽到一民間傳聞,頗有深意。


    本來不想在老七的慶功宴上提及此事,以免破壞現場歡快的氛圍。


    但是兒臣轉念一想,不提的話,怕是會蒙蔽父皇。


    所以兒臣還是想鬥膽說一說此事,恰逢諸位王公大臣都在場,也好一同探討一下。”


    李元卿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玄玄乎乎的樣子引起了群臣的好奇心。


    焱景帝眼睛一眯,說道:“沒什麽不好的,老二,你究竟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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