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青爵仿佛並不意外,冷哼一聲,“他終於肯出現了?他當他是誰,猶抱琵琶半遮麵這麽久,期待萬眾矚目麽?”


    果然語氣不善,淨璃隻能和緩處理,“是是。有資格這樣做的隻能是大明星十二少您,他夏天一個小白丁,哪兒有這個範兒呢?崴”


    “嘁。”青爵依舊不忿,不過聽見淨璃這麽說,嘴角倒是不易察覺地微微挑了挑唇角。


    淨璃知道他心情好了,便輕輕在他麵前彎下腰來,柔聲勸說,“夏天是我當年在郎溪最重要的朋友,而且他還是夏涼的哥哥。現在同在豎店,他總歸要來探班。你別跟他鬧得太僵,否則大家麵子上都過不去。”


    “那要看你。舉”


    青爵玄黑的眸子凜冽滑過來,刺在淨璃麵上,“我說過,我是否作惡,全都在你。我要知道你究竟拿他當什麽。”


    “同學,朋友。”淨璃輕輕歎了口氣。


    “是麽?可是我看夏天卻未必這麽想。夏涼是虛張聲勢,但是我相信她未必是無中生有。顧淨璃,就算你拿他當同學和朋友看,夏天卻未必也這樣看你。”青爵抱住手臂,眼神涼薄。


    “那你要我怎麽辦呢?”淨璃輕笑哄他,“難道要我親手殺了他,你才放心呀?”


    淨璃笑著,還是輕輕歎了口氣,“青爵,我自小在你身邊,身邊的朋友原本不多。郎溪的那段日子真的很不好過,是夏天給了我最溫暖的記憶。我難得有這樣的朋友,我很珍惜,青爵,你明白麽?”


    “嗯。”


    口氣雖然還是臭臭的,但是某人竟然極難得地認同了淨璃的話,而不是隻顧著發脾氣。


    淨璃驚喜轉眸去望他。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是眼珠一轉之間,她還是帶出了淚光一閃。


    可能她真的就是這樣容易滿足的人吧?隻要他肯聽她說,隻要他能稍微認同和理解她一點,她就開心得仿佛得了極大的福祉


    “這麽說,你肯聽我的,對夏天友好些?”


    淨璃滿含期待。不然若是來日夏天來探班,淨璃很擔心青爵會跟夏天鬧起來;畢竟夏天還是夏涼的哥哥,現在男女主角之間已經鬧得很不和睦,如果再將夏天牽連進來,那真是要連累整個劇組了。


    “再說。”


    青爵卻輕易一言砸碎淨璃方才美好的希冀,“他要是也隻當你是同學和朋友,我自然懶得理他;不過他如果敢藏著任何非分之想,那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方才還滿懷希冀,方才還為了他的肯體諒而開心,可是一瞬間這一切卻都落空。巨大的失落感讓淨璃的一顆心頓時沉到深淵去。


    “青爵,是不是隻要我身邊出現異性朋友,你都會想方設法把他們趕走?或者幹脆嚇退他們,讓他們再不敢跟我當朋友?”


    淨璃有點急了,“從小都是這樣。允揚跟我要好,你三天兩頭找茬跟允揚打架,讓允揚在傅家幾乎無立錐之地;我小學的時候跟同桌手拉手迴家,你轉天就找人把他的期中考試卷子給偷走,讓老師冤枉他壓根兒沒交卷,害得他沒有成績之外還被他爸媽胖揍,後來還得含冤忍屈地參加補考……”


    “中學我在郎溪,你這迴鞭長莫及,就千方百計跟我旁敲側擊,想要知道我在郎溪認沒認識男生……”


    淨璃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想要軟下聲音來跟他講道理,“青爵,這個世上隻有男人和女人,我的朋友不可能隻是同性;小時候或者是上學的時候倒也罷了,畢業後我也需要走向社會,我也需要有正常的社會交往!更何況我是學表演的,你該明白,娛樂圈中的許多事情是需要人際關係的——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你就算控製欲強,可是也要知道適可而止吧?”


    青爵卻絲毫不為所動,隻眯住眼睛望向淨璃,“你再控訴一千遍也沒有用!尤其是這個夏天!——因為,這個人是你唯一始終瞞住我的人。郎溪的事情,我跟你旁敲側擊那麽多遍,你竟然都沒跟我坦白夏天這個人的存在!”


    “顧淨璃,如果你說你對他隻是普通的同學和朋友,卻又要這樣小心翼翼瞞住我,你當你在騙鬼啊!”


    他眼中的玄黑一瞬間迸發出來,像是一根根黑色的絲線,緊緊纏繞住淨璃的身子。掙脫不得。


    “你想錯了。”淨璃用力唿吸,抬頭望青爵,“我是一直沒告訴你有夏天這個人,但是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十五歲秋天去的郎溪,十六歲初夏才迴來。你今年二十二歲。顧淨璃,你將這個人在你心底偷偷地藏了整整七年!”


    青爵坐在原地,周身仿佛籠罩著黑色的雲霧,“無論我怎麽逼問你,你都不肯說出來——你敢當著我的麵對我發誓,你從來就沒有一點點喜歡過他?”


    青爵周身的戾氣仿似掙脫了牢籠的野獸,全都撲將出來,叫囂著衝向淨璃,張開撕咬的嘴,毫不留情齧下,


    “說啊,你敢在我麵前發誓麽?如果你敢發誓,顧淨璃,我傅青爵壓根兒就不會多看夏天那丫的一眼!如果沒有你的關係,他還不配讓我注意到他!”


    “他不配讓你注意到他?”淨璃失望地望著青爵,“你是不是還想說,我也不配這樣跟你反抗,我也不配跟你要求任何一點屬於我自己的自尊和社交選擇?”


    淨璃輕輕閉上眼睛,心底的酸澀疼痛地翻湧開,“是,你說的沒錯。你是誰呢?你是尊貴的傅家的大少爺啊!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哪裏配入得你的眼?無論是夏天還是我,我們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們掙紮著自己一步一步考上中學、大學,沒有機會成為議價生;大學畢業了,還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找工作,然後苦苦堅持,才能養活自己和家人。”


    淨璃用力微笑,她越是難過的時候卻越要在青爵麵前笑得燦爛,這是她唯一殘存的一點自尊,她不能放棄,“啊,其實我也說錯了。青爵少爺,其實你一定已經在心裏笑話我了,是不是?笑話我大言不慚,是不是?”“我眼下的這份工作就是你幫我的,我還有什麽資格說什麽獨自掙紮,是不是?”


    淨璃身子顫抖得站不穩,伸手扶住身後的桌沿,借以撐住身子,“其實我應該慶幸,慶幸始終在你的控製之下。雖然我沒有了自由,但是你卻是可以為我安排妥當一切的。我隻需要乖乖聽你的話,我隻要做一個俯首帖耳的女人,你傅青爵大少爺便有能力讓我擁有我獨自掙紮十年都無法獲得的成績,是不是?我應該感謝你,我沒資格怪你。”


    淨璃努力笑著轉過頭去,望窗外的一隻鳥兒蹬開樹枝,身影輕靈掠入空中,在碧藍的天空中自由飛去,“可是夏天他不一樣。他是沒有你的出身顯赫,但是他的天資卻絕不亞於你;他後天的努力更有可能超過你,他未來的成就未必就不及你!傅青爵,你又有什麽資格這麽輕視夏天?你比夏天優秀的,不過是比更會投胎,出生在尊貴的傅家罷了!”


    淨璃刻意容忍青爵跟她發脾氣,但是她卻不能容忍他以盛氣淩人的語氣這樣說話!


    “其實也許在你與他之間選擇的話,也許同樣出身平民的我們,擁有更多共同的話題。而跟你在一起,真的很辛苦,很累……”心裏的苦澀自行流淌出來,淨璃在自己的苦澀裏苦笑。


    “你想說什麽?”青爵冷冷等待淨璃將話說完,“給我一個結論,說!”


    淨璃輕輕搖頭,“對不起我不應該跟你喊。青爵今天的晚飯已經做完了,廚房我也收拾好了。我可以迴我的房間去了吧?對不起,我很累。”


    “你把話說明白!”青爵卻阻住淨璃離開的路線,“你是不是想說,在他跟我之間,你寧願選擇他!”


    淨璃微微驚訝,沒想到他竟想到了那個方向上去。可是她卻真的很累,不想繼續再吵下去。淨璃伸手抱住自己的身子,輕輕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那張霸道的臉,也不想再迴答任何問題。


    “……就如同這對杯子,是不是?”青爵霍地將那對情侶杯的男杯捉過來,另一手攥緊淨璃的手臂,“你以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嗯?你以為我真愚蠢到,認定這杯子上畫的人是我?”


    淨璃心裏一抖,驚惶睜開眼睛。


    “這杯子裏畫的人,根本是夏天自己,是不是!”


    青爵怒極也反倒笑了起來,隻是他的笑容裏根本就沒有一絲溫暖,縱然是笑容,都仿佛化身鋒刃,有太多的棱角會刺得人體無完膚。


    “夏天畫這畫的心情,是當年與你在一起的時光。他希望你們能一直牽著手,一直都不走出那片薰衣草花田,是不是?”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麽你還要這對杯子?”


    淨璃手指揪緊自己的裙擺,控製住身子的顫抖。原來他都知道了,原來什麽都瞞不過他;可是他還在她麵前演戲,說什麽不管多貴都一定要拿到這對杯子。


    那日他說,為了這樣一對杯子,他多花多少錢都願意;那日的感動,原本都隻是一場笑話!


    “我為什麽要拿到這對杯子?”


    青爵殘忍笑起,“如果我不拿到這對杯子,難道我要等著讓夏天親手將這杯子送給你,借物傳情麽?”


    “你明知道那杯子上的男生不是你!”淨璃握緊指尖,指尖在自己的掌心冰涼。


    “……反正我跟他的確有幾分相像,單從背影而言,就更是難分彼此;而且他的畫真的不怎麽樣,就算他想要畫的是他自己,可是我倒是覺得畫得更像我多一些。”


    青爵伸手捏住淨璃的下頜,強迫淨璃抬起頭來望著他,“我要你給我聽清楚:就算他畫的是他自己,就算他是希望他能跟你牽手到永遠,我也會將他的位置變成是我!”


    下頜的疼痛深入骨骼,他的手指絲毫不肯給她半點溫柔。淨璃聽見自己心底輕輕的碎裂聲,“青爵少爺,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麽?網頁上那輯你我在一起的照片,是不是你讓人發上去的?”


    “就因為在好又多超市,你看見了夏天手繪的這套杯子,所以你就以牙還牙,讓aa拍了你我在那超市的照片發到網上去,是不是!”


    “原來那晚你故意跟我一起去超市買菜,又故意在超市裏與我那麽親密,這一切根本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是將我當成棋子一般,以便攝入鏡頭裏當做你戰勝夏天的武器,是不是!”


    那個晚上真是美得宛若一場夢。他絲毫不在乎會不會被人認出來,就那麽直白地與她一同走入超市,一同如情侶一般直白親近……原來他不是為了她,他那樣做隻是為了讓aa能拍得更清楚一些!


    高高在上的傅青爵,怎麽會容許他自己輸給夏天?所以他精心策劃和安排了這一切,那麽深情款款,那麽情意綿綿,卻原來不過都是一場戲。傅青爵,他果然是個好演員,他在她眼前演了一場幾乎沒有表演痕跡的好戲,他讓她這個學表演的科班學生都沒看出任何的破綻!


    淨璃深深唿吸,不肯讓眼淚跌落下來,隻允許自己笑,“我真笨。我怎麽之前還會以為是夏天找人拍的那些照片?傅青爵,我不能不承認,就算我跟夏天綁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對手——我們沒有你聰明,我們更沒有你這般陰毒!”


    “陰毒?”青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指越發用力捏緊淨璃的下頜,“你再說一遍!”


    淨璃搖頭,“你的聽力很好,不需要我重複。我說的是什麽,你早已聽清了。我知道我又得罪了你,你想要怎麽樣便怎麽樣吧!”


    淨璃閉上眼睛,聽天由命。他懲罰她的方式,她全都記得。他會粗暴地要她,用最殘忍的方式;盡管到後來她也會沉浸其中,但是他的兇狂卻從來不會掩飾。


    “啪!”卻隻聽得一片驚人的碎裂聲!破碎的不是她,疼痛也不在她身上,可是淨璃那一瞬仿佛聽見了那瓷器尖利的哭喊聲,“啪”的碎裂聲狠狠鞭撻在她心上!


    淨璃睜開眼,奔過去,卻早已晚了。那隻畫著男生背影的杯子早已被他摔在牆上,摔了個粉碎!


    那頎長少年的身影破碎在瓷片中間,再也無法追迴從前的清雋;那片如夢如霧的薰衣草花田也碎裂成憂傷的紫,一片一片頹然地躺在猩紅的地毯上,仿佛薰衣草都流了血。


    淨璃隱忍了許久的淚,終於跌落下來,忍不住朝他嘶喊,“你有恨就發泄在我身上啊,你何必摔碎了這杯子!是我惹你,是我逆著你,你的脾氣該朝我來,就如同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你一直對我所做的!我早已習慣了,我早已學會了逆來順受,你為什麽不衝我發泄,你為什麽砸碎這杯子,啊?!”


    青爵眯起眼睛,望著那蹲在地毯上,小小的肩胛聳起、顫抖的淨璃,看著她為了一個杯子而跟他大喊起來。青爵忽地笑了,那笑容輕柔如夢,卻漾滿了一層又一層的涼,“小孩兒,你為了一個杯子跟我大喊?從小到大,無論我怎麽欺負你,你都會乖乖地忍受著,甚至還會努力對著我笑,告訴我沒事……可是現在你竟然為了一個杯子,而跟我這樣大喊?”


    “隻因為,這是夏天畫的杯子,是不是!原來夏天在你心中這麽重要,原來就連一個他手繪的杯子,都比我還要重要,是不是!”


    淨璃大哭出來,“是,就是!傅青爵,你是個混蛋!”


    “滾!”青爵猛地指向門外,“你給我滾出去!趁著我還能忍住不打你,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淨璃深深吸氣,吞下淚水。垂首去將散落在星紅地毯上的瓷片,一片一片地都撿起來,小心擱進自己裙擺裏。仿佛,它們根本不是沒有生命的瓷片,而是一個個小小的生命。她小心地檢視著它們,就仿佛怕它們會疼,甚至不顧那些瓷片尖利的棱角刺傷了她的指尖。


    淨璃兜著那些瓷片走出房門去,青爵狠狠地盯著她的背影,良久。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裏,他才轉頭去看方才的地麵。猩紅的地毯上,除了碎成齏粉的部分瓷屑外,尚有一點點的鮮紅。那幾點紅印染在猩紅的地毯上,原本顏色都混同了,可是卻不知怎地,它們落在青爵的眼裏,卻隻剩觸目驚心。


    他大口大口地唿吸。她根本就不知道,方才他親手摔碎的根本就不是那個混蛋杯子,而是——他自己的心!


    她怕那些瓷片會疼,可是她卻根本不管他的心是否會疼!


    大敞四開的房門口,錢未然無聲走進來,將房門關嚴。以錢未然對青爵的了解,一看青爵的神色,還有牆麵上的印痕,以及地毯上殘存的瓷屑,就已經猜到他又是跟淨璃大吵起來了。


    這位大少爺的脾氣是不好,但是能讓他這樣發瘋似的吵起來的,也隻有淨璃。旁人還真沒能耐挑起他這麽大的火氣。對旁人的挑釁,他通常是要麽壓根兒懶得搭理,要麽三言兩語就直接讓對方閉上嘴。


    “幸虧這房間當初專門為你做過隔音處理,否則你現在就麻煩了。青少爺,你該知道他們跟獵狗似的,就等著你這邊傳出風吹草動去呢。”錢未然冷靜勸誡青爵。


    “你怎麽迴來了?”


    青爵收拾情緒,轉頭漠然盯著錢未然,“不是去找阮大妞了麽?原來是守在門外聽牆角?錢未然,你變.態了吧你。”


    “我是不放心阮靈那邊。”錢未然隻能無奈歎息,“但是我更不放心你。”


    “嘁。”青爵輕哼了聲,麵上的戾氣卻悄然和緩,不過嘴依然不服輸,“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錢未然除了歎息,還是隻能歎息,“剛剛吃飯的時候,我們就都看出來你跟淨璃不對勁兒。我出了門去給阮靈打了個電話,還是得守在你門口。大少爺啊,你知道不知道你發起脾氣來有多嚇人?”


    “我自己的事,我心裏有數。”青爵轉身走到窗邊去,望向窗外影視城的風光。


    “……是因為夏天?”錢未然暗暗觀察著青爵的神色,“其實我真的想問你一句,就為了那麽一個人,你這麽跟淨璃大鬧,值得麽?”


    “值得。”青爵伸手扯了罐啤酒過來,仰頭都倒進自己嘴裏去,“這個夏天,遠比韓賡更難對付。有夏涼那樣的妹妹,夏天又能好到哪去?”


    想到夏涼,錢未然也一皺眉,“可是在淨璃的記憶裏,夏天一直是個很好的朋友。”


    “所以,才更要不能不防。”青爵聳肩一笑,“夏涼跟她哥哥比起來,真是段位差了太多。”


    錢未然靜靜望著青爵,“你對夏天這樣大的敵意,不會是過於敏感了?”


    青爵輕輕一哼,“寧可枉殺一千,絕不放一個漏網。”


    “噗……”錢未然無奈搖頭,“白色恐怖都來了你!”


    錢未然也開了一罐啤酒,跟青爵碰杯,“倒是你,我都看不透你要幹什麽。你以答應做專訪為交換,讓浪浪和《帝都晚報》的記者寫你跟淨璃拍戲的曖昧;轉頭你又找狗仔拍你和淨璃在超市的照片……青爵你到底要做什麽?用自己來給淨璃炒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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