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聽什麽戲都可以,這沒什麽要緊的,要緊的是聖上的江山。”知子莫若母,太後隻一眼便看出了慕蹇煜內心的煩躁。


    “翊兒的出身即便現在洗清了,但兒子心中始終有個結,故此隻是封了他一個太子之位,卻沒有給他太子之權。蕭貴妃與那個賤婦又出自同一母族,兒子如今也不知該如何去麵對蕭貴妃了。”慕蹇煜見母後提起,便將心中鬱結說了出來。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你看哀家院子裏那些花,不同的花有不同的色彩,即便從同一個根係發出長大,開出的花也不完全一樣。蕭貴妃那孩子脾性更像雲妃,不似她姐姐那般有心計,該去看看還是去看看,畢竟你們還有個孩子。翊兒那孩子相貌人品倒是都不差,也時不時的來哀家宮裏請安,哀家瞧著還算是穩重,即便他母親做過些什麽,那也不是他的過錯,聖上又何必遷怒於他。”


    “是,兒子明白了。”太後的一番話讓慕蹇煜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東西,最重要的是他想通了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行了,哀家身子乏了,壽宴之上的安排就讓翊兒去做吧,聖上正好也可以看看他的能力和野心。”太後說完便閉上了雙眼。


    “母後歇息吧,兒子告退了。”慕蹇煜見母親困乏,知趣的離開了。


    “珍珠姐姐,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傍晚,秋棠和珍珠服侍徐媽媽吃過東西後,秋棠把珍珠拉到了院子裏。


    “你說。”珍珠抖了抖袖口的水珠,頭也不抬的說道。她已經很久沒做過粗活了。


    “夫人身子不好,這湯藥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咱們帶出來的細軟也是有限的,我想明日去這城裏的茶樓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個唱曲兒的事兒做做,賺點錢。夫人這邊恐怕就要麻煩姐姐費心照顧了。”


    “也好,這宅子住著不要錢,可畢竟還要吃飯,那就辛苦妹妹了。媽媽這邊你放心,我伺候媽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沒問題的。”珍珠點點頭,徐媽媽帶出來了多少細軟她心裏跟明鏡兒似的,雖說住的宅子和平日裏喝的湯藥是不花錢的,可飯還是要吃的。


    “既然姐姐同意,那我帶出來的那些首飾和那把琴我就先留下了,等實在沒有錢度日了,再交於姐姐拿去典當吧。”


    “好。東西都在東廂房放著的,你需要什麽自己去拿吧。”


    “誒呦,爺您來了。”聖城姑娘最漂亮的鳳棲閣的老鴇兒夢靈兒一眼就瞧見了朝自己走來的小順子,嘴上雖然打著招唿,心裏卻一萬個不樂意,這位爺不是個全乎人,脾氣也不好,每次從他那裏迴來的姑娘一個個都鼻青臉腫遍體鱗傷的,好幾天都不能正常見客。養在手裏的姑娘不能見客,對於夢靈兒來說就是損失。


    “怎麽?不歡迎?”小順子從上到下的打量著皮笑肉不笑的夢靈兒。


    “哪兒敢啊,您能來是我們的福氣。”夢靈兒咧嘴笑道,“隻是我們若寧姑娘前幾天才從您哪兒迴來,這幾日正鬧著病,今日怕是不能伺候您了。”夢靈兒半斜著身子似攔非攔的擋在小順子麵前。


    “你們偌大的鳳棲閣就隻白若寧一個姑娘不成?”小順子冷笑道,“既然白若寧身體不舒服,那就換別的姑娘來。”小順子知道這夢靈兒年輕的時候也是名震聖城的花魁,官場上的達官顯貴她也是認識不少的,小順子並不想與她發生正麵衝突。


    “那……”夢靈兒有些為難,換個人,說得輕巧,可誰都知道這是個火坑,哪個姑娘願意自己往火坑裏跳啊。


    “夢媽媽這麽為難?”小順子乜斜著眼看著夢靈兒。


    “不如這樣,我把姑娘們的名字寫在花簽上,您抽著誰,今兒就帶誰走。”夢靈兒知道這小順子是宮裏蕭貴妃的人,她不敢得罪,那便隻能舍了自己的姑娘們。


    “好,那咱們裏麵喝茶抽花簽!”小順子一把扒開夢靈兒,大步走進鳳棲閣。


    一盞茶喝完,夢靈兒才拿著寫好了名字的花簽再次來到小順子麵前,小順子摸著下巴不存在的胡子,冷笑道:“夢媽媽,您這鳳棲閣是沒姑娘了麽?這麽半天才拿出這麽幾個花簽。”


    “爺,您這可就冤枉奴家了,”不愧是曾經的花魁,嬌嗔起來也是萬種風流,“姑娘們都忙著呢,就這幾位還都在等著,而且長得都還不錯,爺您隨便挑一個,都不會覺得虧。”


    “那就……這個吧!”小順子的手在花簽中晃來晃去,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抽了一支,反過來一瞧,上麵娟秀的字體寫著一個更加秀氣的名字,陸佳曼。“就她了!人呢?”


    “爺,您略坐坐,我這就去把姑娘帶來。”夢靈兒扭著腰肢離開了。


    天剛蒙蒙亮,秋棠將早飯做好,就抱著琵琶出門了。清晨的聖城比陵城安靜,沒有叫賣的小商販,幹幹淨淨的街道兩邊有各式各樣的早點鋪,不論是賣家還是買家都低聲細語的,秋棠抱著琵琶穿梭於其中,嫋嫋的蒸汽在身邊升騰,記憶中的街道越來越清晰,秋棠心底升騰出一絲熟悉的親切感。順著這條街往裏就都是賣花布做衣裳的,順著那個路口走進去,裏麵都是賣蛐蛐兒草蟲的,秋棠雖說是養在深宅大院的官家小姐,可因為父母的寵愛,也會經常被奶娘抱出來,坐著轎子,透過轎簾看聖城的街道。秋棠憑著淺淡的記憶,走到了聖城最大的茶樓,小時候,她經常鬧著奶媽抱自己來這裏,她和母親都喜歡這裏的芙蓉酥。站在茶樓門口兒時的記憶像浪潮一樣控製不住的湧到心口,微微的疼痛刺激著秋棠的雙眼,不知不覺秋棠早已淚流滿麵。


    “這位姑娘有事?”茶樓夥計看秋棠站在自家門口站了很久,現在居然哭了,不由得心生好奇。


    “哦,失禮了。”秋棠被驚醒,擦掉腮邊的淚水,向夥計萬福,“我是隨養母進城尋親的,不料養母突然病重,親戚的下落也遍尋不到,我想在您這兒找個差事,賺點錢,給養母治病。”


    “我們掌櫃的和老板娘都是心善之人,你等著,我去把他們請來,你跟他們說吧。”小夥計看著眼前如花似玉梨花帶雨的秋棠,不由心生憐憫。


    “多謝小哥。”秋棠再次萬福。


    不多時,小夥計跑了迴來:“這位姑娘,我們掌櫃的和老板娘請姑娘進去談談。”


    秋棠隨著小夥計走進茶樓,繞過剛剛擺放好的桌椅,順著樓梯上到了最上麵。小夥計引著秋棠在一間屋子前站住,輕輕敲了敲門:“掌櫃的,人帶來了。”


    “進來吧。”門內傳來渾厚的男聲。


    小夥計推開房門,虛引道:“姑娘請吧,我還有事,我先去忙了。”


    秋棠萬福謝過小夥計,抱著琵琶低著頭走進了屋子。屋子裏的青玉圓桌旁坐著一對中年夫婦,二人慈眉善目,秋棠偷眼觀瞧,此二人似乎就是當年老掌櫃的兒子和媳婦。


    “事情我都聽夥計說了,你抬起頭我看看。”桌旁的婦人上下打量秋棠許久才開口道。


    秋棠依言微微抬起頭,但卻依舊垂著雙眸,並不與老板娘對視。


    “不錯,還算懂點規矩。”老板娘點點頭,“我們漱玉堂已經在聖城經營幾十年了,現在是聖城最大的茶樓,你也瞧見了,我們有台子,唱曲兒的姑娘我們也有,說書的先生我們也有,既然你有難處,我們掌櫃的也是心善之人,能留,就一定不會趕你走。讓我聽聽你的本事吧。”


    秋棠深深萬福道:“多謝夫人。”道完謝,秋棠撿了門邊一把凳子坐下,纖纖玉指撥動琴弦,輕啟朱唇,聲如黃鶯,飄飄嫋嫋,令人沉醉。


    一曲終了,老板娘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行了,留下吧。今天下午就開始唱曲,每日唱兩個時辰,不管吃,不管住,衣裳首飾什麽的,自己準備,捯飭的好看些,別像現在這麽素淨,我每天給你十吊銅錢,既然你家中有病人,我就按天結給你。”


    “多謝夫人,多謝掌櫃的。”秋棠聽見老板娘讓她留下,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


    秋棠謀得了差事,喜不自勝,抱著琵琶跑出了漱玉堂,憑借記憶跑向了聖城最熱鬧的繡坊街。秋棠跑進一家秀坊,拿出懷裏自己繡的絲帕遞了上去:“老板,麻煩您給看看,這個能換多少錢?”絲帕上一對赤金長尾蝶在繁花叢中飄飄起舞。


    秀坊老板接過細細看,有抬頭看了看麵色微微發紅的秋棠,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十個銅子兒。”


    秋棠皺了皺眉頭,一把從老板手中搶過絲帕,扭頭就走:“不賣了!”


    “哎,你等等。”見秋棠要走,老板急忙攔下,“那你想賣多少錢?”


    “三吊銅錢。”秋棠想了想開口道。


    “……”秀坊老板沉思片刻,“好,成交!”說著,轉身從矮櫃裏取出三吊銅錢,遞給秋棠,另一隻手則迅速將絲帕攥在了自己手裏,這樣的繡工這樣的搭配,轉手就能賣二兩銀子。秀坊老板不禁嘿嘿笑出了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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