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您今晚去哪兒?”尤德興端來了一盞參湯放在慕蹇煜手邊,搖曳的燭光將慕蹇煜鬢邊白發照的根根分明。


    “去……去看看蕭貴妃吧。”說完,慕蹇煜一口喝完了參湯,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深夜的深宮如墨暈染,慕蹇煜沒有坐轎輦,曾經雲妃入太子府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去雲妃寢房的,而如今雲妃已逝,他要去看望的是那個脾氣秉性與雲妃極為相似,且容貌也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並未允許宮人通傳,慕蹇煜獨自一人走入了寂靜的寢殿,驚得青杏連忙跪下:“奴婢不知聖上駕到,聖上恕罪。”


    “起來吧。”慕蹇煜並不追究,繞過青杏,坐在了章婉榻邊,看著熟睡中章婉的模樣,慕蹇煜忍不住摸了摸章婉的秀發,“蕭貴妃這幾日如何?”


    “迴聖上,主子這幾日好多了,太醫配的藥每日都在喝,隻不過太醫說,主子太過勞神,需要大量的休息,故此不能起身迎接聖駕,請聖上恕罪。”青杏並不敢起身。


    “起來吧。”慕蹇煜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青杏,“朕渴了,去給朕倒杯水。”


    可能是聽到了對話聲,章婉緩緩睜開了眼睛,朦朧間看到了慕蹇煜模模糊糊的模樣,不覺心驚,恍惚間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青杏……”


    聽見自己主子的聲音,青杏急忙蹲下,伏在章婉唇邊,耳邊傳來章婉微弱的要水喝的聲音。


    見青杏欲起身倒水,慕蹇煜一把抱起章婉,將自己手中的茶碗遞到了章婉唇邊:“來,喝水。”


    慕蹇煜的聲音讓章婉徹底清醒,她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茶碗中的熱氣撲濕了章婉的睫毛,幹涸的雙唇一張一翕:“聖上,聖上真的是您……妾身終於,終於又見到您了……”


    “別說話,來,先把水喝了。”慕蹇煜微微笑道。章婉的模樣讓慕蹇煜心疼,這樣的驚訝,她一定等了很久很久,應該早些就來看她的。


    一盞茶一點一點倒進章婉口中,慕蹇煜看著章婉逐漸紅潤起來的臉頰,心裏稍稍踏實了一些:“你好生養著身子,朕惦記著你,你也要愛惜自己。夜深了,睡吧,過幾日朕再來看你。”說完,慕蹇煜將章婉放下,又伸手掖了掖被角,“照顧好蕭貴妃,缺什麽東西就讓小順子去跟尤德興要。別委屈了蕭貴妃。”後麵這話是跟青杏和門口的小順子說的。


    “青杏,叫小順子過來。”直到聽不見慕蹇煜的腳步聲,章婉才睜開雙眼,喊來了青杏。


    “主子。”小順子跪在榻前,不敢抬頭。


    “你倒是挺機靈的,事情辦的不錯,打今兒起,毓嵐宮的太監總管就是你了,這是賞你的。”章婉說著,向青杏遞去了一個眼神,青杏從妝奩最下麵的抽屜裏取出了一小包銀子,遞給了小順子,“這些是你該得的,拿著。以後為我把事兒辦好,賞你的更多。”見小順子不敢接,章婉笑勸道。


    “多謝娘娘。”小順子接過銀子,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以後但凡娘娘有用得上雜家的,娘娘盡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雜家萬死不辭!”


    “行了,起來吧。本宮要休息了。”


    “韶郎,你過來一下。”司杜寒拄著拐杖,敲響了韶郎的屋門。


    “師父,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沒睡呢?”韶郎聽見門外司杜寒的聲音,急忙披了件外衫,打開了房門。月光下的司杜寒顯得是那樣的蒼老,韶郎一步跨出房門,攙扶住了司杜寒。


    “我沒事。你跟我來。”司杜寒引著韶郎往夜色中走去,兜兜轉轉,再次來到了那個地下密室。


    “師父,您坐。”韶郎見周圍並無可坐之地,脫下了自己的衣裳,鋪在了地上,扶著司杜寒坐下。


    “韶郎,為師命不久矣,有件事要托付給你。”司杜寒蒼老的聲音在密室裏迴蕩。


    “師父,您別這麽說,您身體硬朗著呢,您若是有什麽事要徒兒去辦,您盡管說。”一聽師父有話要交代,韶郎跪在了司杜寒麵前。


    “孩子,我的身體或許還能撐個一年半載,可世道不見得允許為師活那麽久。”司杜寒頓了頓,繼續道,“你還記得為師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恩人麽?”


    “徒兒記得,恩人叫陳開雲。”韶郎應道。


    “對,陳開雲,陳凱雲一家隻留下一個姑娘還活在這個世上,為師可能無力再護她周全了,為師希望你能保護她。”司杜寒點點頭。


    “師父放心,徒兒就算拚了命也會護那姑娘周全。”韶郎言辭懇懇。


    “好,過幾日她可能就要離開這裏,你明日就出城,到城外去,記住,她去哪兒,你去哪兒。無論陵城發生任何事,都不許迴來!必須守在她身邊!”司杜寒的語氣裏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師父放心。”韶郎知道,這可能是師父的遺願了。


    “她的名字我寫在錦囊裏了,明日你出了城才能打開錦囊。記住了麽?”司杜寒從懷裏摸出一個錦囊遞給韶郎。


    “徒兒記住了。”韶郎雙手接過,揣入懷中。


    “記住,明日一早你就走。離開這裏,出去了,就不許再迴來了!”司杜寒的心在滴血。


    “徒兒記住了。”韶郎早已淚流滿麵。


    “徐媽媽。”一大清早,霏兒帶著徐媽媽給的貼身丫鬟妙憶來到了玲瓏閣。


    “哎呀,貴客貴客。”徐媽媽帶著珍珠迎了出來,“霏兒越來越水靈了,今日怎麽想起來這裏了?”


    “徐媽媽,”霏兒淺淺萬福,遞上了一個銀子包,“徐媽媽,我有幾句話想跟秋棠姐姐說,不知方不方便。”


    “到底是跟了城主了,霏兒越來越懂規矩了。玲瓏閣就是你的家,哪裏還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她就在後院,你去吧。”徐媽媽笑眯眯的收下銀子遞給珍珠,向後院的方向虛引一下,“珍珠,去跟權爺說,霏兒姑娘來了,要找秋棠說說話,讓他別攔著。”


    “是。”珍珠應道,“霏兒姑娘跟我來吧。”


    “多謝徐媽媽。”霏兒再次萬福,跟著珍珠向後院走去。


    “你怎麽來了?”秋棠擦著手上的水問道。


    “走,裏麵說。”霏兒看了看四周,拉起秋棠濕漉漉的手向屋裏走去。


    “怎麽了?城主待你不好?”秋棠還以為霏兒受了什麽委屈,被城主趕迴了玲瓏閣。


    “姐姐,”霏兒壓低了聲音,“姐姐,你快走。離開這裏。”


    “為什麽?”秋棠心裏一驚,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


    “原因我不能說,但玲瓏閣隻有姐姐你對我最好,我不希望你白白送死,快,一定要快,想盡一切辦法,離開陵城。”霏兒急的滿額頭都是汗珠子。


    “離開陵城?白白送死?霏兒,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啊?”秋棠強撐笑臉問道。


    “他們,那群外鄉人,他們要屠城了!”霏兒見秋棠並不在意,不得已將實話說了出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那個外鄉人這幾日一直再催城主幫他搞毒藥,他親口說的,要屠城。陵城一個人都不留!”


    “外鄉人。”秋棠瞬間明白了。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可她沒想到發生的這麽快,而且居然采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好,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容我想想。”


    “還想什麽啊,就這一兩天的事兒了,再不走就會真的沒命的!”霏兒都快急哭了。


    “霏兒不哭,我知道了,我會離開這裏的,你放心,我死不了。”秋棠安慰著眼前的小人兒。


    “好,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咱麽誰都走不了了。”霏兒臨走時還不放心的叮囑道。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秋棠點點頭,將霏兒緊緊抱在懷裏。


    “夫人。”漿洗完所有衣物後,秋棠來到了前廳。


    “怎麽?待不住了?”徐媽媽以為秋棠忍受不了玲瓏閣的苦,想離開,“若是待不住了,那就跟著顧老板去聖城吧。”


    “夫人,秋棠想求您一件事。”秋棠並不理會徐媽媽的提議。


    “說吧。你還從未求過我什麽。”徐媽媽上下打量著秋棠。


    “秋棠想請夫人與我一起跟顧老板進聖城。”秋棠想帶著徐媽媽一起逃命。畢竟如果當初沒有徐媽媽,自己可能早就餓死或者被陳孝發現殺人滅口了。


    “為何要我一起去?”徐媽媽對秋棠的請求很是不解。


    “夫人在陵城辛勞了大半輩子,一直被我們所拖累,沒有空閑出去散心,倒不如趁這次機會,一起出去散散心,也讓我好好的貼身伺候伺候您,報答您當年對我的救命之恩和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秋棠輕輕捶打著徐媽媽肩膀。一番話說得徐媽媽有些心動。


    “也不是不行,你讓我想想。”徐媽媽想去,可她放不下玲瓏閣,玲瓏閣是她一手帶起來的,若是因為自己散心,玲瓏閣再出什麽岔子,那她後半輩子吃什麽喝什麽啊。


    “我聽說顧老板的戲班就這兩日就會出發,夫人就帶些細軟和我同去吧。”秋棠繼續遊說,她想好了,若是徐媽媽同去,那麽後半輩子,她會為徐媽媽養老送終,若是徐媽媽不去,那這份天大的恩情,隻能下輩子再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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