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坐在轎子裏,輕輕揉捏著微微發酸的胳膊,迴想著扔石子的力道,這幾天扔進木盒的石子越來越多了,這還不是秋棠最開心的,最開心的是華辰對她又恢複了之前的態度。雖然不知道師父玉塵對他說了什麽,但兩人談過之後,華辰的情緒明顯不一樣了。她很喜歡華辰身上那股快意恩仇的勁兒。


    正想著,轎子停了,轎簾撩開,陽光有些刺眼。


    “秋棠姑娘請。”茗月軒茶樓老板娘沈米氏的胳膊伸在了轎簾外。秋棠扶著沈米氏的胳膊緩緩下轎,一旁的霏兒和宛童,一個托著描金盒子,一個抱著琵琶,站在轎子兩邊。


    “秋棠姑娘,稍後我來接您。”權爺笑道。


    “多謝權爺。”秋棠深深萬福道謝。一旁的霏兒和宛童再次震驚,權爺的和顏悅色她們已經很不習慣了,今天的卑躬屈膝是打死她們也想不到的。


    “別看了。進去吧。”秋棠看著權爺遠去的背影,轉身扔下一句話,隨沈米氏進了茶樓。霏兒和宛童急忙跟上。


    “徐媽媽。”沈米氏看秋棠上了台,溜到了樓上包廂。


    “嗯,那兩個丫頭來了?”徐媽媽喝著茶搖著團扇,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


    “來了,在後麵等著呢。”沈米氏樂得眼睛都彎了。這兩個新來的丫頭徐媽媽不要錢,隻要打賞的首飾,就相當於茶樓每個月花十兩銀子,請了三個姑娘來唱曲兒。


    “來了就好。”徐媽媽嘴角滑過一絲笑意,“她們倆今天該唱了吧?”。


    “是,昨天秋棠姑娘跟我說的,說另兩位姑娘已經聽了有些日子了,也該上台了。”沈米氏答道,見徐媽媽隻是點點頭,並沒有其他什麽要說的,沈米氏道,“我就不打擾徐媽媽聽曲兒了。”說完,沈米氏陪著笑離開了。


    “華辰,你去哪兒了?師父找你呢。”華辰失魂落魄的迴到鏢局,迎麵撞上了鏢局的夥計。


    “出去走了走。”華辰淡淡說道,像是經曆了一遍生死一樣,華辰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活力。


    從西苑出來,華辰沒有迴鏢局,而是一個人跑到了城外護城河邊,看著河水坐了一下午。他心裏憋屈,知道了玉塵的身世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看到的一切並不是他看到的那樣。不管是玉塵身上雪白的綢緞,還是秋棠頭上耀眼的珠翠,原來都沾滿了他們不能說的傷痛。


    華辰迴到屋子裏,看到屋子裏簡單又真實的擺設,不覺心底發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華辰衝出去,跑進鏢局後院,對著院子裏的木頭人一陣拳打腳踢。或許隻有肉體上的痛才能讓自己清醒過來。


    “好了。”大約一個時辰,盧鵬舉喊停了華辰。木頭人上沾著斑斑血跡,“華仁,扶你師兄迴屋休息。”


    “是。師父。”華仁拱手應道,向華辰走去。


    “走開!”沒想到剛剛近身,華仁便被華辰一掌打了出去,“都走開!”華辰瘋了一樣怒吼道。


    華仁看了盧鵬舉一眼,盧鵬舉點點頭,華仁動手反擊了迴去。華辰見華仁反擊,鬥心大起,兩個人插招換式便在院子裏打開了。


    直至月上樹梢,兩個人才都氣喘籲籲的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吸著氣,月光撒在汗淋淋的皮膚上,泛起一個個亮亮的小點。


    “華辰,去洗個澡,換身衣裳來見我。華仁,洗個澡去休息吧。”盧鵬舉看著院子裏癱坐在地上的兩個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迴屋了。


    “說說吧。”盧鵬舉坐在凳子上,手邊的桌子上放了兩盞清茶。


    “一群飯桶!”章清焱氣的把手裏的信撕了個粉粉碎,“十幾個大男人幾個月過去了,找不到一個黃毛丫頭!”


    “爺,消消氣,消消氣。這一大早的。”月淑梅搖著團扇從裏屋走了出來,“你們都下去吧。”月淑梅輕輕皺眉,把信使和仆人都打發了出去。


    “爺,好端端的,動這麽大的氣做什麽。”月淑梅按著章清焱的肩膀把他按在了椅子上,雙手輕輕在章清焱的肩上揉捏著,“說與我聽聽,看看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章清焱閉著眼睛,鼻子裏聞著月淑梅身上的香氣,頭靠著她柔軟的肚子,簡單的把信上的內容說了一遍。


    “嗬,我當是什麽事,還是因為這個呀?”月淑梅鬆開手,冷笑一聲,一扭腰身,坐在了章清焱懷裏,胳膊抱著章清焱的脖子,“要我說啊,區區一個丫頭片子,她能掀起多大的浪?您也太小心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沒能斬草除根,始終是我一塊心病。”章清焱低下頭,把臉埋在月淑梅肩上,喃喃說道。


    “即是心病,那就依我說的,屠城算了。”話音落,月淑梅目光如刀子一般從章清焱眼中刺入,直插心髒。


    “不可不可,動靜太大,萬一引起聖上的注意,那就前功盡棄了。”章清焱連連拒絕,望著眼前風情萬種的月淑梅,章清焱心中滑過一絲錯覺,那個如刀的目光似乎不屬於眼前這個美人。


    見章清焱不依,月淑梅嘴角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我可聽說陵城是個花花世界,男人們的溫柔鄉,數不清的青樓,數不清的藝妓,說不定啊,您要找的人,早就在青樓裏跟數不清的男人糾纏不清了。”月淑梅一手攬著章清焱的肩膀,一手伸出纖細的手指在章清焱胸前繞來劃去。


    “我管不得別人,我隻要你這個溫柔鄉就夠了。”章清焱被月淑梅撩撥得心癢難耐,迫不及待的抱著月淑梅向裏屋走去。


    “大人,茗月軒唱曲兒的姑娘,前幾日又添了兩個新的,您要不要去聽聽?”欒濮安疾步走進薛博文的書房,壓低聲音說道。


    “哦?真的?”薛博文知道欒濮安的意思,不覺得心裏癢癢。


    “大人,屬下什麽時候騙過您啊。”欒濮安拱手道。


    “那咱們走著?”薛博文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大人請。”欒濮安向旁邊跨了半步,將薛博文讓出了書房。


    書房內間,一個身無寸縷的小女孩哆哆嗦嗦的下了床,滿臉的驚恐。


    “聖上。”章婉即將出宮,不想卻遇見來看望她的慕蹇煜。


    “你們主仆倆準備去哪兒呢?”見跟在章婉身後的青杏掂著食盒,慕蹇煜不禁發問。


    “聽聞姐姐這幾日精神尚可,嬪妾做了幾樣點心,想去看望一下姐姐。”


    “那便一同去賢貴妃宮中坐坐吧。”慕蹇煜聽到章婉的話,才想起自己也很久沒見章柔了。


    二人兜兜轉轉到了章柔宮門前,卻見章柔的貼身丫鬟蝶蕊站在宮門口,鬼鬼祟祟四處張望。


    “你不在裏麵伺候你們家主子,鬼鬼祟祟在這裏幹什麽?”慕蹇煜最見不得宮人像個賊一樣。


    “聖……聖上……”壓頂的天威驚得蝶蕊麵色慘白,身如篩糠。


    “賢貴妃呢?”慕蹇煜徹底黑了臉。


    “貴妃……”蝶蕊早已嚇得失了魂智,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慕蹇煜繞過蝶蕊,一腳踢開了宮門,大步向裏走去。章婉扶著青杏緊跟在其後,越靠近寢殿,令人不安的聲音越來越大。


    “咣當!”慕蹇煜緊皺眉頭一腳踹開了寢殿的門,層層紗帳裏兩個慌亂的人影像兩隻受驚的鳥兒,匆忙分開,跌跌撞撞滾下床榻,團在地上瑟瑟發抖。


    “混賬!”慕蹇煜氣得渾身發抖,“尤德興!把此二人捆出來!”


    “聖上……”章婉趕到時隻看見了慕蹇煜鐵青的臉和尤德興急匆匆的背影。


    “你的好姐姐!”慕蹇煜本想推開章婉,可當他看到了章婉隆起的肚子後,隻丟下一句話就拂袖離開了。


    章婉倚著青杏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正猶豫著,就看見尤德興率侍衛押著衣冠不整的章柔和太醫江全宜從屋子裏出來,章婉瞬間明白了慕蹇煜的盛怒。


    “姐姐……”一聲姐姐未出喉,章柔就離開了她的視線。


    “喲,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沈米氏迎了上去。


    “勞煩老板娘給找個包廂。”欒濮安悄悄將一個銀錁子塞進了沈米氏手心裏。


    “好說,好說。樓上請”沈米氏喜笑顏開,引著換了便裝的欒濮安和薛博文朝樓上走去。


    薛博文坐定,欒濮安把沈米氏打發了出去,在一旁泡了一壺茶。薛博文看著台上的秋棠,似乎有些遲疑,轉頭問欒濮安:“這姑娘看著眼熟啊。”


    “大人好眼力,這就是之前楊懷貴小妾綠竹通奸案時玲瓏閣的那個繡花最好的姑娘,名叫秋棠的。”欒濮安邊說邊為薛博文倒了杯茶。


    “濮安,你是知道我的胃口的啊!”薛博文很顯然對秋棠不感興趣。


    “大人稍安勿躁,且往後麵聽聽。”隨著欒濮安的聲音,樓下台上的秋棠抱著琴起身行禮,一時間叫好聲,歡唿聲此起彼伏,金銀錁子,簪環首飾一股腦朝台上扔去。


    “謔,這場麵還真熱鬧。”薛博文笑道。


    “好了,下半場你們倆唱吧。”秋棠走到後台,對霏兒和宛童說道。


    “秋棠姑娘,這是給您的。”一旁的茶樓小夥計捧著一個木盒,秋棠迴頭看去,台子上已收拾得幹幹淨淨了。


    “先放這兒吧。辛苦了。”秋棠說笑間,霏兒抱著琵琶上了台。


    欒濮安看了看台口,伏在薛博文耳邊道,“大人,來了。”


    薛博文睜大雙眼,撐起身子,不錯眼珠的看著台口,繡簾輕挑,一個打扮略微素淨的姑娘抱著琵琶上了台,薛博文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這不是霏兒麽!”


    “大人真是好記性,一眼就認出霏兒姑娘了。那日過堂,就是霏兒作證,才定了綠竹的盜竊罪。”


    “好啊,真好。那日本官就瞧著好,不想今日更好。”薛博文連連讚到,“是不是可以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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