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楊夫人聽司杜寒這樣說,瞬間情緒崩潰,撲倒在兒子楊柯身上嚎啕大哭。


    楊府後花園無憂樓中紅燭高挑,丫鬟仆人穿梭不息,二樓正房裏楊懷貴正和兩個美妾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爺,您怎麽不去看看小少爺啊?”美妾碧珠將酒盅送到楊懷貴嘴邊嬌滴滴的問道。


    楊懷貴仰脖喝掉酒,順勢把碧珠拉進了懷裏說道:“他有大夫,他娘又在身邊,我去幹嘛啊?那婆娘哭天抹淚的吵的我頭疼。還不如咱們開心喝酒。”說完還趁機在碧珠的腰上捏了一把,盈潤幼滑,手感極好。


    “爺你偏心。”看著自家老爺把碧珠摟在懷裏,坐在一旁的秋月用手帕輕輕打在楊懷貴脖子上,光滑的繡帕滑過皮膚,楊懷貴隻覺春心蕩漾。


    “來來來,爺也摟著你。”楊懷貴將秋月也攬在懷裏。


    纖細的腰肢,玉藕般的手臂,滿頭的珠翠步搖,晃得楊懷貴心裏直癢癢,恍惚間,他想起了前兩天在玲瓏閣見到的那個姑娘,瞬間興致大起,攬著碧珠和秋月向臥房走去,嘴裏還不忘喊道:“你們誰要是給爺生個兒子,爺就扶你們做正房主母。”


    “爺,您輕點兒,弄疼我了……”


    “秋棠姐姐,你這是繡的第幾個了?”霏兒毛茸茸的小腦袋湊了過來。


    “第二個吧。”秋棠轉了轉有些酸痛的眼睛。


    “姐姐,你繡的又好看又快。”霏兒滿滿羨慕的目光。


    “等你繡的熟悉了,你也可以繡的又快又好看的。好了,你聽,外麵打三更鼓了,快睡吧。”秋棠摸了摸霏兒的小臉,滅了油燈。


    “吃吧。等會兒天亮,轎子就該到了。”徐媽媽把一碗細白的麵條放在了綠竹麵前。


    “媽媽!求求您了!我給您錢,求媽媽成全我和順哥兒吧!”穿戴一新的綠竹跪在了徐媽媽麵前,淚流滿麵。


    “玲瓏閣的姑娘哪有自己選夫婿的。成何體統!”徐媽媽嗬斥道,“你要知道,你比其他姐妹幸運多了,你是嫁到楊家做少夫人的,楊老爺是明媒正娶接你進宅子,以後你是吃不盡的山珍海味,穿不盡的綾羅綢緞,用不完的金銀,戴不完的珠寶,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我不要……媽媽……”綠竹連連搖頭,晃得滿頭珠翠叮當亂響。


    “夠了。你若吃,便吃了這碗麵。不吃就餓著。楊家的門你今天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徐媽媽摔門離開了。


    明明是盛夏的初晨,綠竹卻渾身冰涼,冷得發抖。哆哆嗦嗦的端起碗,纖纖玉手拿著筷子,和著淚水,吃完了麵。


    “娘娘,別哭了,您都哭了一天一夜了,這樣下去,哭壞了身子可怎麽好啊!”王後的貼身丫鬟春箋急得團團轉。自從二皇子慕淩熙離開聖城,王後就一直不吃不喝的哭。


    “二皇子會平安迴來的,您要是哭壞了身子,二皇子迴來該多傷心啊。”這樣的話春箋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了,可還是勸不住王後滾滾淚水。


    “春箋,本宮有預感,本宮的孩兒這次怕是迴不來了!”王後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春箋,話還沒說完,新一輪撕心裂肺的哭泣再次襲來。


    “不會的,不會的,二皇子福澤深厚,武藝高強,再說聖上還特意派了龍、虎二位將軍護駕,二皇子一定會平安迴來的。”春箋提到了龍、虎二位將軍稍稍安撫了王後,見王後漸漸平靜,春箋急忙倒了杯茶,“娘娘,喝點茶水吧。”


    一杯清茶入喉,王後漸漸恢複了神智,拿著絲帕擦著眼角:“對,熙兒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福澤不會淺的,他會迴來的……會迴來的……”話音未落,人已脫力昏了過去。


    春箋急忙一把抱住:“太醫!太醫!快去請太醫!”


    刺耳的嗩呐驚斷了呆坐在廚房的綠竹心裏最後一根弦,鑼鼓一聲聲砸碎了綠竹所有的幻想與希望。


    “快去把新娘子請來。”徐媽媽滿臉喜慶催促著珍珠。


    不多時,珍珠攙扶著蓋著紅蓋頭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綠竹來到了前廳落座。


    “你去把秋棠喊來,送新娘子上轎子。”徐媽媽給前來接親的楊家奴仆家丁撒著喜錢。


    “夫人。”秋棠來到前廳,對徐媽媽深深萬福。坐在一旁的新娘子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


    “很好。”徐媽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秋棠的裝束誇讚道,“你送新娘子上轎子吧。”


    “是。”秋棠微微萬福,伸手去牽新娘子的手,新娘子明顯有些抗拒,而後變得遲疑,最終還是扶著秋棠的手站了起來。


    在觸碰到的一瞬間,秋棠愣住了。她緩緩轉頭,不敢置信的雙眸死死盯著鮮紅如血的紅蓋頭,似乎想要透過那層布,看清蓋頭下罩著的臉。她希望蓋頭下不是那張她熟悉的臉。


    “快去吧,送綠竹上轎子。”徐媽媽的話打破了秋棠的幻想。


    “是。”秋棠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扶著綠竹一步一步向門口挪去。這幾步,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起轎!”隨著轎夫的一聲高喝,轎簾被放下。


    秋棠知道,綠竹終究沒能逃脫,她終究沒能獲得自由,看著搖搖晃晃離開的轎子,秋棠似乎知道了以後的路她該如何走了。


    “走吧,一起過去。”徐媽媽拍了拍發呆的秋棠的肩膀說道。


    “是。”秋棠和珍珠跟在徐媽媽身後,隨著轎子往楊府走去。


    嗩呐鑼鼓吹吹打打走了一路,整個陵城的人都知道這是楊府娶兒媳婦給兒子衝喜。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秋棠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曾經讓綠竹寧可挨打也要慢下腳步多看兩眼的男孩。男孩伸長脖子瞧著熱鬧,眼中滿是憧憬。他應該也希望有一天他能這樣風光的把綠竹娶迴家吧。可他不知道,在看不透的轎子裏,坐著的正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綠竹。


    “哎!”順哥瞧見了秋棠,那個經常走在綠竹身邊的姑娘。


    秋棠發現順哥看見了自己,急忙低下頭,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一路吹吹打打,轎子停在了楊府門口。楊府張燈結彩,門頭上掛著紅燈籠,柱子上綁著紅繡球,地上鋪著紅布,丫鬟們拿著紅色的燈籠分立兩旁。在門口接親的隻有楊懷貴和他的妾室們。


    “新娘子下轎!”隨著大了一聲喊,媒婆訾媽媽撩起了轎簾,秋棠走上前將綠竹攙了出來。


    “新娘子邁火盆!”秋棠扶著綠竹跨過一盆碳火。


    “老爺!老爺!不好了!”綠竹剛剛邁過冒著煙的火盆,仲言的一陣驚唿打斷了娶親儀式,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仲言從人群外擠到了楊懷貴身邊。


    “放肆!有貴客在此,怎麽這麽沒規矩!說,什麽事。”楊懷貴皺了皺眉頭。


    “公子,公子他……公子他去了!”


    聽聞此言,綠竹腳下一軟,昏死了過去,火紅的蓋頭跌落在。


    “快抬進去救人!”楊懷貴見綠竹暈厥,顧不上兒子的死訊,連忙吩咐家丁將綠竹抬進去。


    司杜寒從楊柯身邊趕來,用細銀針插入綠竹不同的穴位,一盞茶的功夫,綠竹漸漸轉醒過來。


    “少夫人,節哀。”司杜寒見綠竹醒來,拔掉了銀針。


    “少夫人?”綠竹有些詫異。


    “雖說儀式沒有走完,可你這也算是進了我楊家的大門,而且我今日是娶兒媳婦,所以你從今日起就是楊府的少夫人了。”楊懷貴坐在綠竹床邊,摩挲著她的小手,眼睛瞄著她白滑的脖子,輕聲說道。


    “楊少爺他不是……”綠竹看著楊懷貴,心裏冒出一陣恐懼。


    “是啊,犬子沒這個福氣。事發突然,現在也隻能紅事變白事了。你既然已經是少夫人了,楊柯的白事你不能不去。來人,幫少夫人把衣裳換了。”楊懷貴一揮手,旁邊的家丁端上了一套素白的孝服。


    還沒搞清楚狀況的綠竹在兩個丫鬟的幫助下穿上了孝服,渾渾噩噩的被人攙扶著出了屋子。


    隻一炷香的時間,楊府上下紅緞換了白綢,所有的燈籠也都蒙上了白紗,紅燭也撤下換成了白蠟,家丁奴仆無一人不穿白,一個個素白匆忙的身影在院落中忙前忙後。滿堂的賓客都被楊懷貴留下吃流水席,徐媽媽和珍珠、秋棠也暫時留了下來。


    “秋棠,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想碰到天?”在楊府吃過飯,徐媽媽帶著珍珠和秋棠往迴走。


    “是,夫人。”秋棠垂目跟在徐媽媽身後半步答道。


    “那你覺得綠竹算不算碰到了天?”徐媽媽朝後瞄了一眼。


    “算不得。”秋棠的聲音微小卻又透露著堅定。


    “秋棠,我們去西苑吧,今日我想聽你唱幾嗓子。”徐媽媽微微愣了愣,隨後換了話題。


    “是。”秋棠隨著徐媽媽往西苑走去。


    直唱到太陽西落,徐媽媽才起身:“好了,我們去琴館。”


    “是。”秋棠有些脫力,微微萬福。


    “夫人想聽什麽?”秋棠抱著琵琶坐在一旁。


    “把你在這兒學的,都彈給我聽。”屋子裏燭火搖曳,徐媽媽微閉雙目,靠在椅子上。珍珠在徐媽媽身後垂手而立。


    纖纖玉手撥動琴弦,聲如玉珠落盤,打破了二更天的寧靜。


    譙樓上三更鼓響,徐媽媽喊停了秋棠。秋棠一雙手早已不受控製,微微顫抖著。


    “好了。走吧。”將琴還給等候在一旁的梁玉竹,一行三人道了聲叨擾,離開了琴館。


    “秋棠,明日隨我去趟彩鳳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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