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兒本以為沈墨魚會因此陷入無盡的掙紮與沉默,誰知沈墨魚似乎並不在意,輕輕抬起眉眼,掃了一眼頭戴麵具,身披黑袍的安寧兒。殊不知他乃是表麵鎮定,內心之中已是波濤翻滾。


    沈墨魚輕歎一口氣,強提起一抹笑意來,竟對安寧兒說道:“我可以心甘情願的將這一身的內力交給你,甚至連同《雪中遺卷》一並給你。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當然,這並非是沈墨魚真實的願望,雖然他難藏對安寧兒的幾分思念,但二人畢竟是過客一場,還遠遠不到能為她做出如此大犧牲的地步。這不過隻是沈墨魚用來脫身的一種計策罷了。


    可安寧兒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聞言大喜,她當然希望能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朝思夜想的寶物,急忙應聲道:“好小子,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算有些氣魄。本穀主從不與人談條件,但今日可以為你破一次例。本穀主還可以答應你,隻要你真心與我合作,事成之後,我絕不殺你。你且說說,你要做甚麽?”


    “幫我找一個人?”沈墨魚雙眸凝視著安寧兒麵具後的雙眼,徐徐抬起一根手指,立在安寧兒眼前,輕笑一聲說道。安寧兒撫掌大笑道:“我當是甚麽,原來就隻是找一個人。這對本穀主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你且說說,你要找誰?莫不是那白星淚麽?”


    沈墨魚搖了搖頭,否認了安寧兒的答案。嘴唇輕動,吐出了一個安寧兒意料之外的名字。


    “安寧兒。”沈墨魚淡然的說道。


    這三個字有如利劍一般深深紮進了安寧兒的心中,驚得她臉色驟變,後撤半步,呆若木雞,久久沒有迴過神來,更無法迴應沈墨魚。因為她根本沒有料到,像沈墨魚這般“花心”之人,竟還能記得一個與他擦肩而過,已然離開許久的過路人。沈墨魚見她不肯搭話,心中愈發篤定,又見安寧兒紋絲不動,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徐徐靠近安寧兒的臉頰,想要趁她不備,揭下她的麵具。


    而當沈墨魚的指尖與那純白的麵具觸碰的一瞬間,安寧兒宛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迅速彈開,順勢打開沈墨魚的手,後退七八步,扭過頭去,還是不肯坦然相待,而是用極不自然的語氣斷續說道:“我......你,我,我不知道你是甚麽意思,這個人我不認識,如何尋她......”沈墨魚站起身來,依舊凝視著安寧兒,緩步向她走去。


    不知為何,安寧兒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沈墨魚,見他向自己逼近,就連唿吸都急促起來,胸口輕微的起伏著,臉頰有些發燙,眼珠亂轉,不知該瞥向何處,雙手緊緊抓著鬥篷的邊緣,揪著衣角,似乎還有些頭暈眼花,這叫安寧兒既困惑,又擔心:“我這是怎麽了?莫非是得了甚麽絕症,還是這小子給我下了甚麽毒,不可能啊,不可能的,他根本就是一個廢物......”


    她先前扮作安寧兒接近沈墨魚,不過是想離間沈墨魚與白星淚等人的關係,所有的親昵關係,都隻是逢場作戲。可她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習慣那種微妙的關係和情感。她自小孤身一人,摸爬滾打一點點成長起來,甚麽苦都吃過,甚麽人都見識過。自以為看慣了人間的世態炎涼,才練就了一顆冰冷似鐵的心。但卻從來沒有人真心關心過她,也沒人在乎她的生死去留,更沒有人告訴她,這種感覺,究竟意味著甚麽。


    可偏偏這樣一個她看不上的廢物公子哥卻始終記掛著她,叫安寧兒心中五味雜陳。


    安寧兒本以為她會繼續孤身下去,也沒有想過其他的事,不想卻偏偏遇見了這個煞星,短暫的相處之下,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被他一點點改變,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眼看著沈墨魚越來越近,那熟悉的氣味又充溢著鼻腔,安寧兒臉色煞白,喘息聲急促且短暫,雙眼瞪得滾圓,忽然屏氣凝神,下意識的抬手便是一巴掌。


    沈墨魚猝不及防,那巴掌落在臉上,很是清脆。沈墨魚被打的暈頭轉向,險些跌坐在地,但他還是穩住身形,揉著臉頰朝著安寧兒憨笑。安寧兒不想被他察覺自己的心虛與失態,又要動手扇他,不想這下沈墨魚早有防備,閃電般的出手,擒住安寧兒的玉腕,那嬌嫩雪白的皮膚,再一次確認了沈墨魚的猜想的正確。


    “果然。真的是她。”沈墨魚不知此時究竟該喜還是該悲。還記得他曾托氤氳山莊調查安寧兒的下落,有時在夜裏閑暇之時,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安寧兒的身影,關心她的安危。畢竟她一直以為,安寧兒是被歹人捉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雖說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好歹也算經曆了生死,有些些許友情。沈墨魚當初又是真心把她當作朋友,故而才想知道安寧兒的下落。


    不想如今,故人重逢,卻是這樣一番情形。沈墨魚並不愚蠢,想來安寧兒先前的所作所為不過都是她一手策劃出來的騙局,不過這騙局騙得沈墨魚太過辛苦,浪費了不少情感。故而如今,悲喜交加,怒哀難斷,不知究竟該說些甚麽。


    但沈墨魚卻明白一件事,勿論安寧兒最終的目的究竟是甚麽,但她已然害了這麽多條性命,又覬覦自己的寒冰真氣與《雪中遺卷》,故而無論是出於自身原因,還是為江湖的未來著想,自己都萬萬不能與她合作。若是能勸說安寧兒棄暗投明,改過從善自然是最好。可若是她執迷不悟,沈墨魚也無計可施,思來想去,思緒如同亂麻,甚是難受。可事到如今,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擺在眼前,等待著沈墨魚自行解決。


    那便是如何才能從安寧兒手中逃脫。若是不走,自己哪怕不順從安寧兒,隻怕也沒有甚麽好下場。又不能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情急之下,思得一計。既然安寧兒先前接近他隻是逢場作戲,圖謀不軌,自己如今為求脫身,也隻好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即便他此時心中對安寧兒已無多少情感,但也裝出一副甚是思念她的模樣。


    “寧兒姐,對不住了。”沈墨魚心裏默默念叨著。


    被沈墨魚攥住手腕的安寧兒倒吸了一口冷氣,鼻頭輕動,細哼一聲。奮力掙脫沈墨魚的手掌,斷喝一聲,使勁全身氣力拍出一掌。那一掌力道極重,竟將沈墨魚擊飛數丈遠,直撞在那屋子的灰牆上才墜下身來。這一掌險些打得沈墨魚神形俱滅,麵如土色,手腳酸軟,連連嘔血。口中吐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襟,沈墨魚吃力的捂著胸口,緊咬牙關,原本俊朗的五官也因痛苦扭曲在一起。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麽!”安寧兒攥緊了拳頭,箭步上前,卡住沈墨魚的脖子,又輕而易舉的將他提了起來,依舊用那渾厚的嗓音質問道,“小子!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麽!我赤燕穀穀主想殺人,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沒有你的內力,但憑《雪中遺卷》,我一樣能成事!”


    說罷,手中的力道便加重了幾分,沈墨魚的唿吸也短促起來,咽喉被扼住,沈墨魚早已無力掙紮,無奈的垂著雙臂,兩眼下瞥,望著安寧兒,費力地說道:“你......你用這種嗓音說話......不累麽......還是說,你根本無法麵對......麵對你自己......再堅強的人,也會被融化,也會有弱點......你也不例外......”


    安寧兒被戳中了心底柔軟處,怒目圓整,恨不得將銀牙咬碎,又將沈墨魚向下一摜,按在地上。巨大的衝擊力催動傷勢,沈墨魚口中噴出的鮮血順著脖頸染紅了安寧兒纖細嬌嫩的手掌,可她依舊不肯罷休。隻怕這兩招早已叫沈墨魚的經脈受損,看來安寧兒已然徹底被激怒,真的放棄了與沈墨魚合作的契機。


    “臭小子!你甚麽意思!”安寧兒惱羞成怒,喘著粗氣,“你休要再胡言亂語,否則我登時取你性命!我才沒有甚麽弱點,我才不會被融化!”


    “你終於肯承認了麽,嗬嗬......”沈墨魚麵朝黃土,又咳出幾兩血,吊著一口氣,完全是憑著意識在與安寧兒說話,“當初鬥殺沙絕天的是你,救了我們的也是你。陪著我經曆生死的是你,假裝被擄走的也是你。叫我們日夜擔心牽掛的是你,在氤氳山莊陷害栽贓小橘子的,也是你......”


    隨著沈墨魚一樁樁一件件的提起過往之事,安寧兒麵具下的表情也隨之改變,唯獨不曾變的,便是那自始至終緊蹙的眉頭。原來這些事沈墨魚心中都有數,隻是他有時候寧願裝傻,也不肯麵對既定的事實。哪怕是在氤氳山莊,早已懷疑安寧兒時,也在勸說自己放棄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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