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金鐸早已摸出燕平府城,向蔡府趕去。欲為單徵解憂。而此時在喜來客棧之中,沈墨魚四人早已安睡,休養生息。


    戌時將近,夜冷月黑風高,燕平府春天的夜晚依舊帶著幾分寒冬的餘味。負責巡夜打更的大牛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因身強體壯,精力旺盛,主動承擔了打更的一職。白日在城外務農耕地,夜晚便在城中做些閑差,補貼家用,生活也算是順平富足。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阿牛敲著梆子打著哈欠走街串巷,見各家的燈火都已熄滅,耳畔獵獵寒風確不停息,不禁加快了腳步,繼續敲著棒子喊道,“戌時已到,天幹物燥,小心火燭——”誰知走到那東城之時,忽嗅到一陣腐臭味與血腥味,他聽說前日裏這兒剛死了一個人,心裏不禁有些後怕,腳步愈發的快,恨不得快些離開此處。


    忽然聞聽身後一陣遲鈍渾濁的腳步聲,阿牛咽了口口水,心裏雖然害怕,但還是壯起膽子徐徐轉身,向身後望去。隻見一個黑影佝僂著身子站在不遠處,阿牛打了個寒顫,雖乍一看還是覺得害怕,但看久了卻覺那人有些眼熟。阿牛恍然大悟,竟直直走上前去,長歎一聲對那人說道:“我當時誰,原來是王老哥。王老哥,這滿城的人都在找你,你究竟跑到哪去了?我們都相信不是你害了魯大娘,你快去府衙解釋解釋罷。”


    可一直耷拉著腦袋,垂下雙臂的王吉並不答話,阿牛越來越覺得奇怪,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想要扶起王吉。可走得越近,阿牛越來越恐慌。那刺鼻的血腥味與令人作嘔的屍體腐爛臭味正是從王吉身上發出。待阿牛走到身前,王吉忽然抬起頭來,阿牛終於看清了那駭人的麵孔,深陷的眼窩之中漆黑一片,滿臉鮮血,還有針線縫合的痕跡,驚得阿牛跌坐在地,瑟瑟發抖,可還未叫嚷出聲來,他驚恐的表情便隨著一道寒光閃過,永遠留在了他那滾落在血泊之中的頭顱上。


    無頭屍躺在當中,血腥氣味蔓延整條街巷,王吉並未久留,而是挪動著遲緩的腳步向喜來客棧走去。


    沈墨魚睡得正沉,身子抖了抖,忽覺一陣尿意襲來,便要起夜解手。恍惚之間,忽見窗外閃過一道黑影,先還並未在意,但那糾纏著血腥氣味的腐屍臭味卻透過窗縫,鑽入沈墨魚鼻中。沈墨魚打了個寒顫,以為是門窗並未關好,便披了件外袍,懷裏抱著那柄鬆止劍,小心翼翼的來到窗邊查看。


    可當他滿臉狐疑的打開窗戶,探出腦袋左右看了一陣,並未發現任何怪異之時,隻是那臭味愈發明顯。沈墨魚吸了吸鼻子,皺著眉頭不禁向頭上望去,正與那雙手攀住窗沿,整個人橫在窗台之上的王吉對視一眼。說是對視,倒也不算,沈墨魚隻看了一眼便跌坐在地,兩腿打顫,鬆止劍滾落身旁。不過他倒是機靈,第一時間便高聲喊道:“鬼啊——”


    叫嚷聲迴蕩在寂靜的夜色之中,但他人趕來哪有那麽及時。未及他人來救,那王吉便破窗而入,取代他雙手的乃是一對鐵爪,鋒利無比,寒光乍現,向沈墨魚撲來。沈墨魚大驚失色,左手攥住劍柄扯出鬆止劍,抱在懷中,貼地翻滾躲過。而原先所在之地,竟被那王吉瘋狂的鐵爪砍的稀巴爛。王吉很快便發現沈墨魚已然躲過一劫,便轉身又將一對鐵爪向其頭上拍去。


    沈墨魚倒吸一口冷氣,急忙將劍身一橫,擋在胸前,兩臂伸直,反手將王吉的鐵爪絞住,令他進退不得。沈墨魚以為自己已然成功製服這王吉,喘著粗氣,冷笑一聲道:“嗬,第一個找上的竟是本公子。呸,真是晦氣!隻不過,你找錯人了......本公子早已今非昔比,我可是氤氳山莊的大莊主,怪物!”


    可他終究低估了那屍偶的力量,王吉的喉嚨中傳出陣陣嘶吼,仗著自己力大無比,沈墨魚手腳不勤,斷喝一聲便撤出雙爪,將鬆止劍丟在一旁,斜插在門邊。沈墨魚瞪圓了雙眼,麵如土色,見那一對鐵爪向麵門抓來,急忙抱住腦袋蜷縮著身子,向前一滾。幸得王吉動作遲緩,不及天字號木偶靈敏迅捷,沈墨魚這才屢屢逃過一劫。


    沈墨魚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手腳並用爬起身來,見王吉徐徐轉身,便錯開雙腿,交疊雙臂,三指探出,即便聲音還在顫抖,卻還冷笑一聲道:“你這怪物,仗著本公子不善用劍,你試試這個!”說罷,轉身落下三指,霜雪飛劍指,一指凝寒風,兩指碎霜雪,三指斷乾坤!寒光凝聚,劍氣磅礴,霜雪飛劍指肅殺而出,正射中那王吉丹田。


    這霜雪飛劍指不僅是對皮肉造成損傷,對五髒六腑,經絡血脈更是威力無窮。可沈墨魚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人不人鬼不鬼,不知是死是活的怪物在硬生生中了一指後除了腹部被冰霜凝結,無法直起身子,行動稍顯遲緩外,竟無明顯的內外傷,甚至沒有一絲痛楚。沈墨魚又怎會知曉,眼前的王吉早已沒有甚麽五髒六腑。


    但那王吉屍偶很顯然已然不敢小覷眼前的沈墨魚,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時,裴鏡年,白星淚,明覺,甚至胡掌櫃與小五聞聲都一一趕到沈墨魚的臥房,破門而入,見此一幕,大為吃驚。“這......這不是那王吉麽!”胡掌櫃驚得抖似篩糠,麵無血色,“怎麽,怎麽成了這副模樣......”裴鏡年卻將胡掌櫃與小五攔住:“二位快快迴到房中關好門窗,此處不宜久留。至於他,就交給我們來對付!”


    幸得客棧中並無其他客人住店,否則喜來客棧鬧鬼的消息就要傳遍整個燕平府了。胡掌櫃連連點頭,不敢多嘴,便拖拽著著不肯離開,欲圖與白星淚等人並肩作戰,逞英雄做俠客的小五離開了這是非之地。四人很快便分散開來,把守住四個方位,將那王吉圍在當中。白星淚見這王吉,屍身腐臭難耐,還有縫合的痕跡,雙手更是換成了一對寒光凜冽的鐵爪,不免咽了口唾沫,皺著眉頭說道:“這究竟是甚麽東西,他還是王吉麽,究竟是死是活?”


    “看來他已經死了......”裴鏡年臉色陰沉,咬牙切齒的說道,“它已然出現屍斑,且屍身有縫合的痕跡,看來是死後被人改造成這副模樣。”白星淚驚唿道:“世上竟有如此邪術?叫死人複生,變成這種怪物?”“莫非這世間真的有鬼?”沈墨魚也不禁問道。可裴鏡年卻道:“我從不相信這世間有鬼,縱然我不知這世上究竟有甚麽手段能將死人改造成機關,但它絕非複生,而是被人操控!”


    “機關......屍偶......木偶......”白星淚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令她不寒而栗的想法,可就在四人包圍王吉之時,王吉再度發動進攻。趁沈墨魚分神之際,那屍偶遂咆哮著撲上前,按住了沈墨魚的雙臂,將赤手空拳的沈墨魚按在地上,巨大的力道令沈墨魚動彈不得,甚至覺得那冰涼鋒利的鐵爪已然陷入皮肉之中。屍偶張開血盆大口,沈墨魚才驚詫的發現,王吉滿口牙齒都被換做細小的刀片利刃,隻消一口,就能將他的脖頸咬斷。


    沈墨魚放生高喊,語氣中已然帶著幾分哭腔:“你們能不能先管管我,其他的日後再說!”白星淚當即一躍而起,反手抽出腰間雲溪劍,趁那屍偶不備,便一劍貫穿其胸口。可還未及白星淚拔劍,那屍偶便向後一頂,輕而易舉的將白星淚撞飛。白星淚隻覺被一塊飛來的惡臭巨石撞中身軀,油然而生的嘔吐感在心中翻湧,摔落在地,連連咳嗽。


    “它的力氣......怎麽這麽大......”白星淚抹了抹嘴角,掙紮著爬起身來。雲溪劍還留在屍偶體內,但王吉明顯被白星淚這一劍激怒,轉身鬆開沈墨魚就要朝白星淚探出鐵爪。“而且它還沒有痛覺......除了動作遲緩,幾乎毫無破綻!”沈墨魚也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可雙臂之上卻留下數道爪痕,滲出的殷紅鮮血將兩袖浸透,順著手腕滴落。


    白星淚隨口罵道:“廢話!死人哪來的痛覺!可是......死人,難道還能再死一次麽......”眼看著屍偶朝自己撲來,白星淚連連後退,已然被逼入角落,自己赤手空拳已無還手之力。幸得明覺一躍而起,雙掌之中明光閃爍,龍吟虎嘯,剛猛無比。一掌當頭拍下,本能將巨石震碎,卻隻叫那屍偶抖了三抖,明覺大驚,下一刻就被屍偶扯住左腿丟了出去。撞在窗框上險些栽出窗外,還好他身手敏捷,又翻了迴來,跪坐在地,吐了一口血,臉色極為難堪。


    趁明覺吸引了屍偶的注意,裴鏡年快步上前,提著屍偶的後背,輕轉腳步,抽出雲溪劍,斷喝一聲,分散屍偶注意,又將長劍拋給白星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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