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不曉事的糊塗官!”白星淚見自己罵退了單徵,以為是他自慚形穢,羞於麵對自己,便亦憤憤起身,向府衙外走去。左右衙役早已退下,侍衛也隨單徵離開,隻留那師爺徐徐起身,掃了一眼案宗,望著離開的沈墨魚四人,重歎一口氣。


    且說四人出了府衙,沈墨魚才無奈地對白星淚說道:“小橘子!你實在不該如此。單大人並無有錯,他說的也都是事實。正所謂民不與官鬥,更何況無論是身在江湖,還是身在官場,每個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你又何必在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叫他下不來台?”


    白星淚卻環抱雙臂,靠著那衙門門口的狴犴石刻旁喘著粗氣,似乎還在生悶氣,心中的鬱悶與不滿難以發泄。沈墨魚又欲說話,卻被明覺自身後攔住,附在沈墨魚耳畔說道:“沈公子,還是讓白姑娘冷靜下罷。此時你說的越多,她越氣憤。小僧雖也覺此事甚為不妥,但白姑娘也是心係百姓,一時情急,好在那單大人並未降罪,阿彌陀佛。”


    此言一出,眾人也覺得頗為奇怪。又豈是白星淚,待冷靜下來後轉念一想,自己不僅壞了公堂規矩,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曾今的三品大員,如今的一府之主,朝廷命官下不來台,可單徵卻隻是叫退堂,並未降罪懲處,實在是有違常理。


    裴鏡年遂走上前說道:“各位,我覺得此事尚有轉機,不如先在此處等待一番。”


    “甚麽轉機?”眾人忙問道。


    裴鏡年解釋道:“按照我朝律例,於公堂之上不跪不拜,胡言亂語,咆哮公堂,辱罵官員等,皆屬擾亂公堂之罪,理應處罰銀或杖刑等責罰,情節嚴重者亦可收押入獄。但今日白姑娘大鬧公堂,單徵大人卻不問責,隻是草草退堂。由此可見,他並非昏庸無能之人。依我看不如稍等一陣,等單大人冷靜下來,此事大有轉機。”


    “此事確實我做錯了。”白星淚細細琢磨一陣,確實是這個道理。自己也是一時衝動,險些招致大難。心中便懷愧疚,思忖著若是能再見單徵,定要向他請罪。


    眾人深覺有理,便在府衙門前逗留一陣。可眼看著時至午時,還未見府衙內有甚麽動靜,白星淚愈發不耐煩起來,心裏想道:“看來那單徵並非甚麽大度之人。”


    誰知在眾人苦等轉機之時,那府門門前的門禁便張頭探腦,竊竊私語起來:“欸,你們知道麽,那小丫頭片子竟敢在公堂之上怒斥大人,兄弟們都嚇了一跳,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呐。”


    “嘁,幸虧我們大人明辨是非,通曉事理,換個人呐,早把她給逮起來啦!”


    “也是,幸虧碰見的是我們單大人。但話又說迴來,聽公堂上下來的兄弟們說,他們四個乃是江湖人,頭一次見江湖人來告狀的,告的還是常達,這不是老壽星上吊麽?”


    門禁們一陣哄笑,前仰後合,又議論紛紛,調侃沈墨魚等人自不量力,以卵擊石。沈墨魚等人聞聽那略帶譏諷的笑聲,都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失望透頂,沈墨魚等人攔住了又險些衝動行事的白星淚,正要迴轉喜來客棧,卻見那府衙之中衝出一位老者。


    那老者身著藍布錦衣,頭戴書生冠,麵貌清臒,須發花白,卻難掩骨子裏透出的一股書卷氣。此人便是先前在公堂之上,坐於單徵左手邊的師爺,名叫方定,已然年近花甲。包龍圖尚有公孫策,單青天自有方師爺。


    且看那方定匆忙賣出府衙,東看看,西瞧瞧,似乎在尋找著甚麽。有機靈的門禁便上前迎道:“方師爺這是在找甚麽呢?”方定遂問道:“你們可曾見到那今早來府衙告狀的兩男兩女。”門禁往不遠處一指,便說道:“這還沒走遠呢。”


    方定一拍大腿道:“哎呀呀,險些壞了大師。快,快隨老夫去將他們追迴。”說罷,便領著一眾門禁火急火燎的追上前喊道:“四位慢些走!慢些走!”聞聽背後聲響,沈墨魚等人便駐足迴頭,見方定等人趕來,裴鏡年一眼便認出了此人乃是單徵身旁的師爺,故而躬身拱手行禮道:“裴鏡年拜見師爺。”


    其餘三人微微一愣,也都一齊行禮。師爺年紀大了,腿腳有些不便,追了不過近百丈遠,已是氣喘籲籲,兩旁門禁急忙將他扶住,老人家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幸得四位......未曾走遠,否則老夫便要好找一陣了......”


    沈墨魚四人相視一眼,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但又不好率先挑明,故而沈墨魚上前恭敬問道:“敢問師爺來找我等有何貴幹?”方定喘息了一陣,已然恢複了大半,撫了撫胸口,徐徐說道:“咳,老夫乃是奉了我家單大人之命,請諸位迴轉,到府衙內堂敘事問話。”


    眾人大喜,且隨他折返府衙。裴鏡年見他這般年紀,竟還在府衙眾任職,且親自替單徵傳話尋人,甚是奇怪,故而問道:“方師爺,冒昧一問,師爺今年高壽?”方定笑了笑,撫須說道:“老夫五十八啦,好在身子還算硬朗,能再幹幾年。”裴鏡年又拱手表示恭敬:“方師爺人老心不老,仍在府衙之中盡心盡力,實在令某佩服。隻是師爺身為府衙公職人員,且年事已高,仍親自傳話,為何不差下人來尋?”


    方定聞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老夫並非隻是府衙的師爺,更是大人的管家。替他總管生活中的大多閑雜事務,故而常伴他身旁。大人的任何吩咐,最早知道的都是老夫,故而一般都遣老夫去做,才能令他安心。迴想當年大人高中探花,留京任職之時,老夫便入府做了他的管家,爾來該有二十四年啦。”


    方定的表情極為複雜,分明是微笑,可皺紋裏卻藏著許多遺憾和歎息,長歎一聲接著說道:“老夫年輕時也曾中過秀才,後來再考無果,才做了大人的管家。當初大人在朝堂之上常直言不諱,麵責聖上與群臣,樹敵太多,我們都非常擔心他。也正是因為此,後來才招致小人暗害,貶謫到這燕平府來。老夫便做了大人的師爺,替他整理案宗文卷。幸得老夫曾做過秀才,才能幫大人多做些事,替他分憂。”


    “單大人提拔自家的管家做師爺,難道不怕外人說閑話麽?”沈墨魚笑著問道。


    “君子坦蕩蕩,豈怕他人閑話?唯有問心無愧,方可處自泰然。且不聞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方定撫須說道,“今日公堂之上,那立於大人右手邊的侍衛,名叫金鐸。十五年前,大人在京中的政敵,見大人被貶燕平府,卻仍存活於世,聖上不忍殺害,那些該死的家夥便痛下殺手,尋來刺客,欲除掉大人,再偽裝成於任上暴斃的假象。可那群蠢笨的夯貨,不肯花銀子,找來的刺客自然也都是些酒囊飯袋。見刺殺無果,他們終於狠下心來,竟花了五千兩銀子遍尋殺手。”


    白星淚聞言說道:“江湖上殺手雖多,但大都不願和官府扯上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朝廷內鬥,黨派諸多,幫了一家,說不定哪天就被另一家買兇殺害。想來這五千兩銀子終是落了空。”


    方定聞言停下腳步,轉頭向白星淚微微一笑,從容說道:“姑娘說的有些道理,但事實並非如此。的確,那些高居廟堂的家夥,那裏知曉江湖是如何的複雜,自然尋不來可靠的殺手。但五年前,他們卻陰差陽錯的找上了金鐸。金鐸本也是個江湖遊俠,早年在西郡府鬥殺了當地一個頗有背景的惡霸,才帶著老母流浪江湖,隱姓埋名。後因其無有營生,隻得賣藝討生活,掙來的錢果腹尚有餘,卻難以應付多般變故。”


    “他相依為命的老夫年事已高,哪裏能受的住風餐露宿,萬般辛苦,不久便身患重病。可金鐸無錢醫治,他又偏是個孝子。不善言辭,性格剛烈的他便經人介紹,欲接下那五千兩的任務。他本不願為錢財害人,但正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世上有幾人能不為五鬥米折腰?真到困難之時,他走投無路,五千兩擺在眼前,如何不心動?”


    “於是他便接下了那刺殺單大人的任務。他原先隻道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隻不過殺了一個貪官汙吏罷了。可當他來到燕平府,見此地百姓安居,康平泰然,甚是奇怪。故而暗地裏打聽了單大人的官聲。百姓們自然對大人讚不絕口,但金鐸並不全信,他以為是大人暗地裏收買了這些百姓,替他說好話。”


    “故而他還是夜闖府衙,他武功高強,一路硬闖,門禁攔不住他,竟被他一路衝至內院。眨眼間便打傷數十衙役官差。他卻聲明自己隻為殺大人而來,其他衙役隻要退開,一律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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