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溪虎與蕭衍膠著一處,難分敵手,二人各懷心事,一個心不在焉,一個一心要將對手置於死地,一時間不分勝負。但在明眼人看來,已是勝負已分。那祝溪虎仍兩眼盯著白星淚,卻隨手應付便能與蕭衍對招拆招。卓一平等人不禁皺眉,而蕭衍見久攻不破祝溪虎的防守之勢,難免急火攻心,怒上心頭。


    且看他雙目赤紅,怒吼一聲,竟又將方才散去或是被祝溪虎震散的內力再度凝聚,灌於寶劍之上,縱身躍起,當頭一劍劈下,使出個七十二路破陣劍法中的霸王擲鼎,那手中白澤劍劍氣爆射,纏繞著劍身徐徐騰出,似乎將先前劍勢增長數倍,看看就要將那祝溪虎劈成兩半,誰知那祝溪虎卻全然不受那劍氣所製,左腳後撤半步,一個翻身便跳脫抽身,翻騰落在蕭衍的身後,一爪拍出。


    “不好!”公孫忘景驚唿一聲道。


    蕭衍此時已是怒火攻心,心智大亂,縱然劍勢龐大,卻行動滯緩,破綻極多,不見了祝溪虎,這才遲緩的轉過身來,怎奈祝溪虎一爪劈下,正拍在胸口,留下三道血痕,將衣衫扯破,殷紅鮮血噴薄而出。蕭衍急忙點住胸口穴道,暫時止住傷勢,又一劍刺出,似乎已然不過死活,勢必要斬殺祝溪虎,方解自己心頭之痕。


    此時的蕭衍仿佛一隻發狂發怒的猛虎,向祝溪虎撲來,祝溪虎向後一仰,甩出左腳踏住蕭衍的小腹,雙手攀住那布滿劍氣的白澤劍,而蕭衍卻是弓步紮穩,寸步不讓。兩人又僵持起來,皆不動挪動分毫,表情猙獰,痛苦不堪。


    正當眾人不知所措之時,那祝溪虎卻變了臉色,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便趁那蕭衍及眾人不備,撤出左手,撚住手指一彈,指尖便迸射出一道內勁,紅光閃過,直鑽入蕭衍腹中。蕭衍身形晃動,迎風搖擺,兩眼瞪得滾圓,眼眶似要裂開,麵色鐵青仰頭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晃晃便向後仰去,可他卻在昏厥之前使出全身的氣力,交疊雙掌在那白澤劍劍柄末端奮力一拍,使出個劍破山河,便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祝溪虎,你暗中偷襲,好卑鄙啊!”公孫忘景見狀大怒,不禁怒斥道。


    祝溪虎卻連連後退,甩開袍袖,轉身撫須大笑道:“那又如何?老子可沒你們有如此多的顧慮,勝便勝了,使些手段又有何妨?哪像你們,畏首畏尾,宛若一個個烏龜大王八!”笑聲剛落,驚見那白澤劍正向自己飛來,倒吸一口涼氣,後翻三個筋鬥,見躲閃不開,那寶劍直奔胸口而來,便紮穩馬步,俯下身子,兩掌徐徐自身側抬起,掌心翻滾著黑氣與血光,糾葛翻騰,匯聚一處,在胸口抱球,隻等那白澤劍到了眼前,竟停止在半空,進退不得。


    再看那祝溪虎,納一口真氣,沉入胸膛,轉動手腕,暴喝一聲,雙臂猛然打開,且看那白澤劍被黑氣纏繞,劇烈顫抖起來,最後竟“嘭”的一聲應聲炸開,碎成無數星點隨風而去,隻留下那劍柄落在祝溪虎腳邊。


    此時的卓一平等人已來到蕭衍身旁,將他扶起,卓一平又用內力自脊背灌入,護住心脈,保他一條性命。而白星淚眼睜睜的望著那白澤劍被祝溪虎打成碎片,又驚又怒,又氣又怨,雙目噙淚,指著祝溪虎怒斥道:“惡賊!還我劍來!”說罷騰空而起,飛身撲向那祝溪虎。


    祝溪虎大喜,急忙亦飛身相應,公孫忘景見此一幕,生怕白星淚被祝溪虎所傷,急忙躍起擋在他二人當中,抱住白星淚,又轉身拍出一掌。掌風所向,震退祝溪虎,祝溪虎亦無防備,加之先前被蕭衍所傷,氣力不及,慘叫一聲便捂著胸口倉皇逃去,不見了蹤影。沈墨魚等人就要去追,卻被卓一平阻止:“窮寇莫追,小心有詐!”


    沈墨魚方才見白星淚騰空之時,不及阻攔,已是提心吊膽。幸得公孫忘景相救,可白星淚不知因過度傷悲還是受了驚嚇,昏死過去。公孫忘景遂安慰道:“沈少俠莫要擔心,白姑娘並無大礙。”沈墨魚這才放心,從公孫忘景懷中接過白星淚,攬住其腿彎,緊緊抱在懷中,撒開腿便往臥房裏奔去,明覺與裴鏡年也向卓一平二人告辭,與沈墨魚一同離開。


    且說那卓一平招來弟子將蕭衍抬迴房中休息,又與公孫忘景緊隨其後,迴到房中,遣出弟子,吩咐他們門外守候,二人則立於蕭衍身側,公孫忘景見蕭衍氣息斷續,麵如死灰,心急如焚,急忙問道:“大哥,三弟他如何了?”卓一平麵沉似水,內心卻是翻江倒海,痛苦不堪。非他不念手足之情,隻是左右為難,亦令他無奈。


    卓一平微合雙眼,撫須徐徐說道:“三弟他急於求勝,被祝溪虎的邪門武功所傷,真氣大亂,內力消散,且他又妄自使用那損傷經脈的凝氣之術,致使氣血攻心,真氣逆行,如今心脈俱損,五髒六腑皆被祝溪虎所傷,周身經脈無一處不受其害,縱使華佗扁鵲在世,隻怕是也迴天無力了。”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三弟丟了性命?”公孫忘景無奈地問道,麵露苦澀,搖頭歎氣。


    卓一平卻搖頭迴道:“方才我以用真氣護住三弟心脈,倒不至於丟了性命。日後再稍加調理,每日以真氣灌頂,藥石為輔,短則半月,長則一年,或可恢複如常,隻是武功全無,形同廢人。”公孫忘景遂亦無可奈何,束手無策,但聞聽能保住性命,也隻得歎息道:“也罷也罷,若是能保住性命,武功盡失又如何?可是......隻怕依三弟的性情,定會生不如死......”


    卓一平無奈的搖了搖頭,一甩衣袖迴身坐下,神情頹唐落寞,一邊歎氣一邊說道:“二弟,依你所見,老夫執拗於規矩二字,是否做錯了呢?”公孫忘景卻寬慰他道:“大哥自有大哥心中的道理,但小弟亦有愚見。雖說無有規矩不成方圓,但不知變通,固執己見,卻也不妥。想當年大哥力排眾議,打破陳舊,招我等上山共成大事,今日生死之戰,那祝溪虎明知大哥執著於規矩二字,故意激怒三弟,致使其險些丟了性命。此事大哥雖有責任,卻也怪不得大哥。怪隻怪那祝溪虎陰險狡詐,非尋常人等。”


    “二弟休要以言語相慰,看來此事的確是老夫之過。隻是虧欠三弟諸多,難以彌補。”卓一平麵如土色,唇無血色,身形顫動,兩眼含淚。見他如此自責,公孫忘景又連忙安慰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大哥休要太過在意,幸得如今三弟還能留下一條性命,他形如烈火,太過剛直,江湖兇險莫測,危機重重,如今雖說丟了武功,卻可借此機會退隱江湖,重歸平靜,未嚐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兩人相視一眼,難藏悲慟,沉吟片刻,公孫忘景見無話可說,便告退離去,隻留下卓一平守著蕭衍。


    且說那沈墨魚,明覺與裴鏡年三人守在白星淚一旁,直到日落西山,黃昏時分,白星淚才徐徐醒來。眼還未完全睜開,噌的一聲便從床上坐起身來,口中胡亂喊道:“白澤劍,白澤劍!”沈墨魚見她披頭散發,麵色憔悴,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楚楚可憐,心內不忍,便一把抱住白星淚,在她耳畔柔聲喚道:“小橘子,小橘子!”


    先前在月丘府白星淚重傷初愈之時,尚無今日這般憔悴不堪,淚眼朦朧,死咬下唇,倒在沈墨魚懷中,靠在他肩頭便痛哭起來。明覺與裴鏡年相視一眼,知趣的退出房去。隻留他二人在屋中傾吐衷腸。沈墨魚遂問道:“小橘子,那白澤劍果真如此重要麽?”


    “那是......那是我娘的......遺物......”白澤劍乃是白星淚的娘親遺留之物,自小便跟著白星淚,經曆了多少風霜,雖算不上甚麽神兵利器,卻是極富感情,難以舍棄。怎奈如今皆化為星點,隨風而去。白星淚對娘親最後一點思念也隨之消散,自然苦不堪言,痛不欲生。


    伏在沈墨魚的肩頭不停抽泣,那斷珠似的眼淚早將其衣衫浸濕,可沈墨魚此時的心情卻與白星淚一般,見她如此傷心愁苦,亦是悲上心頭。便緊緊的抱住白星淚,輕拍她的脊背,強笑著安慰她道:“小橘子,你且莫要擔心,好好睡上一覺,待明日一早,我必還你一把白澤劍。”


    聞聽此言,白星淚當即抽出身來,抹了一把眼淚,粉麵淚珠未幹,眼角淚痕依舊,瞪著一雙清眸瓊口微張,半驚喜半驚詫的問道:“此話當真?”沈墨魚鄭重其事的點頭說道:“當真。”白星淚竟一反常態,並未嘲笑或是譏諷沈墨魚,乖乖的躺迴了床上,沈墨魚又為她蓋好被褥,見天色漸暗,便離開了白星淚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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