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兒冷笑一聲,轉身麵對著明覺說道:“這位小師父說話未免太過可笑。生死攸關之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方才那大漢分明要置你們於死地,我出手相助,將他殺了,難道還怪我下手太重了麽?”裴鏡年卻上前解圍道:“姑娘武功超群,刀法不凡,今日信賴安姑娘出手,我等再次謝過。”


    說罷,又對眾人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離開此地,尋一個落腳之處罷?”白星淚望了望遠處的天邊,那一望無際的土丘邊緣已然泛出零星半點白光,不知不覺,竟然打了一整夜,盡管白星淚緊繃了許久的神經與疲憊的軀殼都需要休息,但她環顧四周,仍惋惜地說道:“可惡,還是讓那淩空子跑了!”


    裴鏡年望了望躺在不遠處的躺著的幾名黑衣人,正是被她打暈在地,並未殺死。輕歎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來日方長。雖說走脫了那淩空子,還有赤霄童的屍首與這些黑衣人作證,以及這些百姓的錢財。天就快亮了,不如先迴中天府,上報府衙,將這些證據交給府尹,請他著手查辦那黃泉道人,還百姓一個公道明白。”


    白星淚尚有些猶豫,與裴鏡年對視良久,嘴唇輕動,最終無奈的說道:“罷了,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那中天府府尹不是個同流合汙的貪官汙吏。”說罷,明覺扶住沈墨魚,白星淚與裴鏡年押著幾名剛剛蘇醒的黑衣人,叫他們背上騙來的金銀,逼他們去官府投案,興許還能免去一死。而安寧兒見此一幕,便問道:“諸位,不知可否讓我與你們同行?”


    “這......”白星淚陷入了沉默與猶豫,這安寧兒雖說救人四人,可畢竟萍水相逢,人心隔肚皮,是好是壞,有甚麽意圖暫且不明,若是貿然應下,難保會出差錯。安寧兒見眾人麵露猶豫懷疑,輕笑著問道:“諸位從何處來?”裴鏡年沉吟片刻便滴水不露的答道:“從來處來?”“又要往哪裏去?”安寧兒又問道。白星淚便明白了裴鏡年的心思:“往去出去。”


    說罷,三女相視一笑。白星淚眯著眼睛,半認真半調侃的問道:“安姑娘有如此武功,還需要有人作伴麽?”安寧兒便敞開心扉說道:“或許我這麽說,的確有些唐突,但諸位不要誤會。我隻是個四處飄零的江湖人,愛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因此結下了不少梁子。無論是江湖宵小還是名門正派,今夜趁著夜色趕路,不想路過此地,見此一幕,這才拔刀相助。這些年雖辦了不少好事,但太過衝動,仇人不少,因此四處躲避,居無定所,飄零一人。”


    “孤身在外,難免多有不便。若是諸位不棄,不嫌棄我,或是不怕我招來甚麽禍患,便請何我做個伴,也好互相有個照應。若是諸位有甚麽不便,我便就此告辭了。”說罷,便要轉身離去。白星淚見她說話坦誠,麵色平和,目光堅定,不像是扯謊的模樣,來去又十分果斷,好不拖泥帶水,極為對她的性子,心裏便想到:“這女子雖說來路不明,但倒也坦誠,武功也高,若是與她同行,日後定能有一番作為。隻要我時刻提防著她,想來任由她打甚麽如意算盤,也無濟於事,”


    一番思索下,白星淚抬頭去望那已然走出幾丈遠的安寧兒,高聲喊道:“安姑娘,請隨我們一起走罷。”此言一出,背對著眾人的安寧兒終於露出一絲微笑。而裴鏡年滿臉疑惑與不解,瞪著白星淚,而白星淚則是雙目含笑,微微點頭。天已漸亮,光明重新籠罩著這片血紅的土地,那安寧兒遂拖著沙絕天的屍首,與白星淚眾人前往中天府府衙報案,入城不久,一直昏厥的沈墨魚也逐漸蘇醒。


    一行人來到府衙外,由沈墨魚上前,徐徐舉起那鼓槌,敲響鳴冤鼓。門口的門禁不敢怠慢,立刻飛奔迴府衙之內,轉到內堂,見到了中天府府尹陳廣瑞。見那衙役慌慌張張滿頭大汗的闖入內堂,陳廣瑞正在批閱案卷,抬頭見狀,並不惱怒,反而笑著問道:“為何如此著急?有何事稟報?”話音剛落,又聽聞鳴冤鼓聲,眉頭微蹙,便問道,“是何人敲響鳴冤鼓?”


    “啟稟大人,是一夥外鄉人,他們押著幾個黑衣人,背來了幾大箱的金銀珠寶,還有不少屍首,正在府衙門外等著升堂呢!”那衙役單膝跪在堂中,捋順了氣息,急忙說道。陳廣瑞聞聽此言,麵色愈發凝重,深知此事絕不簡單,便吩咐那衙役先去準備,自己則是換上官服,傳令聖堂。


    三通鼓罷,威武聲響,沈墨魚一行人先行來到堂上。隻見陳廣瑞身著大紅的府尹官袍,頭戴烏紗,雖然改變不了那醜陋的麵貌,但卻多了幾分正氣,見五人走上堂來,陳廣瑞一拍驚堂木說道:“汝等何人,如實說來。狀告何人,可有狀紙?”裴鏡年乃是官府出身,自然熟悉其中規矩,一撩衣服下擺,便單膝跪下,拱手拜道:“草民裴鏡年,安淮府人士,原是安淮府衙門總捕頭,今日拜見陳大人。因事發突然,故而未曾準備狀紙。”


    可五人之中,隻有裴鏡年按照規矩跪下。明覺乃是佛門中人,隻跪佛祖,按照律法,可免去這規矩。至於沈墨魚,白星淚與安寧兒,則是經曆了許多事,或是因江湖人出身,蔑視官府,心中不服,故而不肯下跪。陳廣瑞身旁的捕頭便橫刀怒斥道:“哪裏來的刁民!既來告狀,焉能不遵守規矩,,上了公堂,見到大人,還不跪下,更待何時!”


    聞聽此言,一向仗著自家在安淮府的勢力,和所謂的江湖人身份,素來不敬官府的白星淚便愈發氣憤,但礙於麵子,又不好當堂翻臉,便也隻是惡狠狠的瞪著那捕頭,抱著雙臂,不肯下跪。而安寧兒也是怒目圓睜,挺直著腰板,滿臉傲氣,白星淚見此一幕,對她便多了幾分敬佩。而明覺則是躬身行禮,按照佛門的規矩表示對這陳大人的尊敬,沈墨魚猶豫再三,還是極為不情願的跪下。


    那捕頭見二女如此囂張,就要上前拔刀恐嚇,可剛邁出一步,便被那陳廣瑞瞪了迴去,咽了口唾沫,默默收了官刀,退到一旁。而陳廣瑞則是滿臉嚴肅,正視著白星淚與安寧兒,柔聲問道:“你二人見到本官,為何不跪?”白星淚便開口反駁道:“有罪者理當下跪,原告無罪,焉能下跪?”


    “按照我朝律法,無論苦主或是被告,但凡上了這公堂皆是一視同仁,任你有罪無罪,在這明鏡高懸的牌匾,朗朗乾坤之下,都要下跪,這就叫堂威,既是律法,也是規矩。你們可曉得?看你二人年少氣盛的模樣,年紀還小,有些事自然不懂,本官暫且恕你們無罪。不過,如今你們既然知道了,也該遵循。本官可不會為你們開這個先例。”陳廣瑞言語平和,有理有據有節,不卑不亢,端是一副正直的好官模樣。


    白星淚啞口無言,知道再這麽鬧下去,有理也翻成無理了,便學著裴鏡年的模樣,單膝跪下,安寧兒見白星淚妥協,便也不再堅持。沈墨魚心裏盤算著:“這陳廣瑞規規矩矩,或許真是個難得的好官。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小橘子她們如此冒犯,這陳大人依舊這麽待她們,看來這案子必能有個水落石出了。”


    待除了明覺以外的四人皆按照規矩下跪,又一一報了姓名來曆,陳廣瑞又將驚堂木一拍,對著裴鏡年說道:“既然你們大都從安淮府而來,又要再中天府狀告和人?你原有公職在身,應該知道規矩,雖無狀紙,就該將被告與案子如實說來,定要詳細清楚,講個明白。本官好斟酌辦案,為你們做主。”


    誰知那裴鏡年還未答話,白星淚卻搶先說道:“迴稟陳大人,我等要狀告那城外黃泉觀中,被奉為天神,實則卻在愚弄百姓,蠱惑人心的黃泉道人,方神祭!”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無論是那負責記錄案卷的師爺,還是立在一旁的捕頭,又或是那站在兩側的衙役,皆目瞪口呆,大為吃驚。


    倒是那陳廣瑞麵色微變,眉頭緊鎖,沉默了許久,過了一陣,眉毛才漸漸舒展開,嘴唇有些顫動,聲音較先前也小了許多,低聲問道:“你們,要狀告何人?”白星淚隻當是他沒聽清,便提高了音量又喊了幾聲:“我們要狀告那黃泉道人方神祭!”那嘹亮的聲音迴蕩在公堂之上,落入了每個人耳中。


    陳廣瑞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一陣白,一陣紫,原本就縮在一起的五官擠得愈發緊促,過了許久,才用沙啞的語氣問道:“你們可知,那黃泉道人方神祭是甚麽人?可是汝等外鄉人,能輕易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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