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沈墨魚等人都不禁低下了頭,說實在話,這兩本破武俠小說確實是太過寒酸。可再看那邱天仇的臉色,並未有任何的不悅,反倒撫掌大笑,頗為滿意的說道:“不愧是書香門第,好一個讀書人,此物真是世間罕有,萬分珍貴,老夫一定會細心收藏,不負賢婿良苦用心。”


    說罷便滿心歡喜的隨手拿起一本小說,隨意翻看著,不想正看見那冷凝絕手刃仇人,飛馬追尋心愛之人,浪跡江湖一段,臉色驟變,麵如土色,背後已然滲出汗水,戰戰兢兢,不知是冷棄珠將手刃仇人的那一段寫的過分真實,還是他做賊心虛,心中沒底,顫顫巍巍的將那書卷放下,眼神慌亂,沉默不語。


    冷棄珠見他反差如此之大,心有疑惑,便關切的問道:“員外這是怎麽了?”邱天仇生怕被他察覺,忙笑著搪塞道:“哦,沒事。賢婿的文筆精湛,描寫的場麵甚是真實,令人身臨其境,難免被其中刀光劍影所驚,加之老夫近些時日受了風寒,故而稍顯不適,並無大礙。”


    “原來如此,還望員外保重身體。”冷棄珠鬆了一口氣,見邱天仇並未責怪和不滿,便心滿意足的走迴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以晚生看,三日之後的辰時,便是吉日良辰,這三日我權且在家中準備一二,待時辰一到便來迎娶邱黎,不知可否?”


    此時的邱天仇已然心緒大亂,聽不進東西,隨口應付道:“甚好,甚好。”可他卻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老夫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冷棄珠便微笑著問道:“員外請講。”邱天仇竟然問道:“冷家家道中落,多半是因為那夥歹人,不知賢婿可想報仇?”


    “不瞞員外說,這些年來,晚生日日夜夜,無不在想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冷家落魄,家父之死,皆是因那夥賊人而起,我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以雪心頭之恨,數年來從未改變。”冷棄珠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道,“而我更懷疑,那夥賊人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有幕後主使,隻可惜晚生不會武功,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甚麽也不會,除了在這小說之中傾瀉自己的情感外,卻無他法可以報仇,真是此生一大遺憾。”


    邱天仇聞聽此言更是震懾心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汗如雨下,心神大亂。但偏要強裝鎮定,隨手拭去臉頰邊滑落的汗珠,冷棄珠見狀又問道:“員外這又是怎麽了?”邱天仇便推脫道:“此乃風寒虛汗。”兩人又寒暄了一陣,冷棄珠便要拜別邱天仇,返迴李家。邱天仇並不遠送,隻是站在府門口目送著五人離開。


    待那冷棄珠走遠,邱天仇隻覺頭頂沉重,腳下飄乎,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便仰麵倒下。身旁邱雲祿等人急忙將他抱住,連聲唿喚道:“老爺!老爺!你怎麽了,老爺!”邱天仇意識越來越模糊,隻聽見一句“快去請郎中來!”便昏睡過去。


    且說冷棄珠迴到家中,便把自己關在房裏,苦思冥想著三日之後該如何成親。而沈墨魚四人也在為他想對策。邱黎仍在臥房之中,不在出門。邱天仇卻是心事重重,憂心忡忡,滿心憂慮,麵色凝重。


    見邱天仇在屋中踱步許久,邱雲祿便上前說道:“既然老爺已然應下這門親事,又會和如此憂慮?”邱天仇連聲歎息道:“冷棄珠那孩子懷怨甚深,今日在廳上我以言語試探,足見他對仇人之痛恨,而老夫每次見他都會看見那冷不語的鬼魂,好似要向我索命一般。我擔心長此以往,難免在他麵前露出馬腳。若是讓他知曉,冷不語之死,其罪在我,我該如何是好?黎兒又該如何?”


    “依老奴來看,此事本就不該應允。當年好不容易取消了婚約,可如今不想又重蹈覆轍了。”邱雲祿在一旁小聲說道。邱天仇卻癱軟著坐在一旁,無奈的說道:“可事到如今已然後悔不得,三日之後便是他們大婚之時,老夫越來越不安,總感覺要出大事。如此折磨,隻怕老夫也命不久矣了......”


    邱雲祿眼珠一轉,心生一計,俯下身子,湊上前去,伏在邱天仇耳畔說道:“如今隻有一計可行,既可讓小姐斷了念想,也能讓他二人婚事難以進行。”邱天仇忙問道:“是何計策,快快說來!”邱雲祿笑而不語,表情猙獰,右掌伸到眼前,向下一按,做了個殺的手勢。


    邱天仇大驚失色,忙小聲問道:“你是要將冷棄珠斬草除根?!”邱雲祿點了點頭,並未說話。可邱天仇卻麵露難色,連連擺手說道:“不可不可,此事萬萬不可。我已然對不起冷不語,對不起冷家,又怎能斬斷這冷家唯一的香火血脈,再者,若是冷棄珠一死,黎兒定會痛不欲生,更是會責怪與我!”


    “老爺盡管放心,大小姐斷然不會知道此事是老爺所為,再者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大小姐和老爺整日沉浸在那負罪感中,不如隻痛苦一時,相信時日一久,小姐便會逐漸忘卻那死了多時的冷棄珠,屆時再為其某個好親事,便能徹底抹去小姐對冷棄珠的感情。至於對不起冷家嘛,既然已經鑄下了大錯,難以挽迴,不如將錯就錯,一錯到底,總比每日受此折磨要好得多。”


    邱雲祿在一旁連連慫恿,見邱天仇已然開始猶豫,便知其心已動,故而繼續推波助瀾道:“既然老爺不願做這個惡人,便讓我邱雲祿去做。老奴也跟隨老爺多年,甘願為老爺出生入死,若是此事敗露,便由我一肩承擔,請老爺交予我與黑白雙衛全權去辦。與老爺無幹。”


    隻見邱天仇徐徐起身,轉過身去,便要迴房歇息,臨出門前又撂下一句話道:“老夫有些困乏,這便去休息了。此事,你權衡去做罷。”說罷便推門離去。邱雲祿自知邱天仇已然放權,冷笑一聲,便招來黑白雙衛,吩咐仔細,今晚便動手。黑白雙衛又問道:“那與冷棄珠同住的那幾個江湖人該怎麽辦?”邱雲祿遂說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絕不能放過,免得橫生枝節,一並解決了!”


    黑白雙衛領命而去,這便出了城,埋伏在冷家門外,隻等入夜,便要動手,擒殺冷棄珠。而此時的沈墨魚四人圍坐一圈,為冷棄珠出謀劃策,準備三日後的迎親事項。“即便是再過寒酸,這轎子總該有一頂罷,難不成還讓新娘子徒步走到冷家來麽?”白星淚說道。


    沈墨魚撐著臉頰,麵無表情,無奈的說道:“就算我們有心,也無力幫那冷公子。我們自己連吃飯住店的盤纏都拿不出來,怎麽給他準備轎子。雖說我們在這冷家住了些許時日,可滿打滿算這花費的錢也遠遠不到一頂轎子啊。難不成還要我們倒貼?”


    沈墨魚說的並非全無道理,四人再度陷入漫長的沉默。他們也是有心無力,如今隻有靠冷棄珠自己了。明覺便進城去化緣,看看有沒有禮佛人家,或許能施舍一二。


    而冷棄珠似乎早有準備,將自己關在房中,四處翻找著。原本整齊幹淨的臥房也變得雜亂不堪,書籍丟落的滿地皆是,書架上已是空空一片。翻找了許久,終於在一處角落找到了一隻被壓在一堆書卷中的一隻巴掌大小的盒子。又將屋內收拾齊整,將那紫色綢子貼麵的小盒子擺在木案之上,冷棄珠兩眼盯著盒子,心裏想道:“爹爹臨終前曾將此物交給我,叫我於走投無路之時再打開看,如今正是時辰了。”


    打開盒子,隻見其中放著一隻翠玉扳指,價值連城。扳指下壓著一張折疊的信紙。冷棄珠取出扳指,又打開信紙,讀罷臉色驟變,那躺在右手掌心的扳指被緊緊握住,冰涼感卻難以澆熄冷棄珠滾燙的心,又將那信紙揉成一團,麵露兇光,兩眼殺氣,咬牙切齒,一言不發。


    夜色漸深,再度籠罩著天地之間。信紙被放在燈台上點燃,化為了灰燼,冷棄珠出神的望著那一點點被火焰蠶食,最終化為殘灰的信紙,又從懷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收在寬大的袖口之中,口中念道著:“爹,你的囑托孩兒已然看到了。隻是孩兒不能眼睜睜的就看著你這麽走了,也做不到忍氣吞聲。正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孩兒無法釋懷。”


    便暗自做出了決定,懷著心事吹滅了燈火,躺倒在床榻之上卻難以入眠,瞪圓了雙眼死死的盯著那房梁之上,輾轉反側。而屋外潛伏已久了的黑白雙衛見冷棄珠房中燈火已熄滅,又等了一陣,才敢動手。居高臨下,翻過矮牆,輕身落在院中,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亦沒留下一絲痕跡。


    玄黑刀衛與青白劍衛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勢,緩步挪向那冷棄珠的臥房,輕輕推開窗戶,便要翻窗進入。誰知那冷棄珠根本還未睡著,聞聽窸窣聲響,便趕忙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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