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黎終於平複下來,撫著胸口平靜的說道:“多謝二位的,隻是此疾乃是自幼便有,家父輕便四海名醫也無計可施,隻將這病體擱置今日,不時犯病,稍過一陣便可恢複如常,並不礙事。”說罷,又掃了一眼沈墨魚二人。沈墨魚頗有眼力的點頭笑道:“姑娘沒事,那是最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出去了。”說罷,便不顧那白星淚的反應,拖著她出了房門,順手將門關上。


    待二人出門,那邱黎冰冷的眼神再度變得柔軟溫潤,淚眼朦朧的望著呆立一旁的冷棄珠,苦笑著說道:“今日不想令冷公子見到如此一幕,驚嚇了公子,是非我願。若公子嫌棄,我也沒有半分怨言,這便,告辭了。”說罷,心裏一橫,便要起身離去。


    怎奈那繡鞋還未穿好,腳上尚有水漬,腳下一滑,便向前栽去。冷棄珠下意識的快步上前將她扶住,邱黎直撲進冷棄珠懷中,那溫暖的懷抱和氣息令她頭暈眼花,渾身綿軟無力。而冷棄珠抱著那溫潤的嬌軀,也呆立了一陣,才將邱黎輕輕推開,又急忙轉身說道:“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方才是小生唐突,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這便算是男女授受不親,那方才之事,豈不是大逆不道?”邱黎的語氣之中已然略帶哽咽,仿佛下一秒那淚水便要滾落眼眶,“莫不是冷公子嫌棄我這該死的病麽?”冷棄珠慌忙解釋道:“怎會如此!隻是你家權勢極大,而冷家卻早已家道中落,再難門當戶對,是你該嫌棄我才對。”


    邱黎卻說道:“若我嫌棄冷公子,又豈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不顧我爹爹的反對,來看望冷公子?”“可我們僅見過數麵,你為何如此執著。”冷棄珠背過身去,不忍心再看邱黎那副表情,生怕自己心一軟便向她妥協。邱黎湊上前去,攥住冷棄珠的手,哽咽著說道:“或是在夢中,或是前世注定,世人皆說,前世的五百次擦肩,換來今生一度迴眸。那我們前世是有多少的恩怨瓜葛,方能在今世相知相遇,還定下婚約?這麽說來,我們或許已然相識幾世,感情深厚,又豈是隻見過幾麵?”


    冷棄珠微閉雙眼,已然能感受到眼眶中那迴蕩的溫熱,卻仍不肯鬆口,果斷的將手抽迴,冷冷地迴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本是邱家的千金,若有心招婿,必能找到比我好上百倍,與你更為恩愛之人,又何須如此執著?”


    “可我今生早已許下心願,非冷公子不嫁。若此生冷公子不願娶我,那邊叫神佛怪罪,不得好死!”邱黎說罷便要起勢,冷棄珠心頭一軟急忙轉過身來阻止她道:“且慢!你休要如此!”邱黎聞言便展開笑顏:“這麽說,冷公子肯接受我了?”


    冷棄珠緩步向前走了兩步,又徐徐轉身,搖頭說道:“非我不願娶你,實在是心中還有一事未曾放下。冷家大仇未報,我又有何心思成全男女之事?再者我乃是讀書人,自該有些骨氣,又豈能倚仗你邱家而活?”邱黎卻解釋道:“大可不必如此。若冷公子答應,哪怕是叫我搬來此地,從此節衣縮食,過再清苦的生活,隻要有冷公子在,我也甘之如飴。”


    “哎,你這又是何苦呢......”冷棄珠見她仍不肯放棄,連連歎氣。並非他對邱黎沒有一絲感情,而是心裏還有些不甘,太多的執著難以放下。再者也不願讓邱黎陪他一起受苦,他早已習慣,可邱黎卻是千金之尊。邱黎卻破涕為笑道:“我也不知道為甚麽......愛情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隻要對上了眼,許下了心,縱然是天地變換,山河輪轉,也難以改變。隻要真真正正的愛上了一個人,便再難去管那些外界的阻撓,非要與他在一起不成。若無這點勇氣,哪裏配得到真正的愛?”


    冷棄珠聞聽此言,半仰著頭,可眼角卻還是滴落一顆晶瑩,嘴唇輕動,苦笑著說道:“好一個若無這點勇氣,哪裏配得到真正的愛。若非世間奇女子,焉能有次言。”說罷,便轉過身來,牽起邱黎的手,雙眸含淚,深情溫柔的望著邱黎,徐徐說道:“既然如此,我還有何可逃避的。若無這點勇氣,我還有何麵目枉稱冷家之人?這段姻緣本就由你我的爹娘許下,也該有我們來完成。”


    邱黎聞言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話,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癡癡的望著冷棄珠,細聲問道:“冷公子,你說甚麽......”冷棄珠微微一笑,便說道:“邱姑娘,你是否願意做我冷家的媳婦,做我冷棄珠的妻子?”邱黎緊緊咬住鮮紅的下唇,斷珠似的淚滴止不住的順著桃紅的臉頰落下,連連點頭,掩麵而泣。


    冷棄珠見她哭的如此動情,越發動人,不禁張開臂膀,上前將邱黎抱在懷中。兩人緊緊相依,冷棄珠遂說道:“既然如此,我理當明日登門提親。請你爹將你嫁給我,可我不會操持家業,日後的日子,可能要委屈你了。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一定傾盡全力將我能給的最好的,都留給你。”


    可邱黎卻忽然想起了甚麽,緊張起來,眼神亂竄,輕輕推開冷棄珠,轉過身去,垂著頭撥弄著手指說道:“登門提親,該有聘禮。雖說禮不在貴重,但卻要用心。明日便上門,多半有些唐突了。”冷棄珠上前輕輕捧著她嬌嫩的肩膀說道:“該有,該有。我自當用心準備。那就後日,後日我準備好聘禮,必定去邱家提親!”


    “冷公子切莫忘記。邱黎,告辭了。”說罷便要轉身離開,冷棄珠急忙將她拉住,道:“夜色已深,你還要到何處去?權且在這房中歇一晚,明日再迴家罷。”邱黎忽然轉頭,目光閃動,開口問道:“若我住在此處,冷公子又在何處安歇?”冷棄珠迴身將那書卷和毛筆硯台等抱在懷中,笑著說道:“這你便不用管了。早些休息罷。”


    待冷棄珠退出屋去,卻正撞見那沈墨魚,白星淚二人,兩人極快的轉過身去,站在院中一齊仰頭望著那夜空,有一句沒一句的假意聊天道:“今晚的夜色真不錯啊。”“是啊是啊。”冷棄珠笑著搖了搖頭,便轉身鑽進了那殘破的大廳之上,又點起油燈,鋪開書卷,提筆繼續寫著他的小說。


    “劍鋒如霜,寒刃茫茫,一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冷凝絕收劍入鞘,望著眼前那仇人殘缺的屍體,微微一笑。他終於親手手刃仇人,報了滅門之仇,從此再無執念,迴身上馬,絕塵而去,隻為與那牽掛多時的佳人相見,隻為與她執手偕老,從此逍遙江湖。”


    冷棄珠自認為這段寫得極好,心情大好,又以水代酒,灌了三大杯,放下毛筆,捧起那書卷,徐徐說道:“冷鋒如雪心如霜,月夜催行路茫茫。佳人一笑無君子,甘做眉下薄命郎。”


    而此時那白星淚與沈墨魚卻並肩坐在院子中,白星淚撐著下巴,自顧自的說道:“幸好這冷公子還不算是冷酷無情,否則豈不是叫那邱姑娘白白付了真情?”沈墨魚卻笑著說道:“世間萬般因緣際會,皆是早已注定。正如邱姑娘所說,他二人或是前世注定下的緣分,又豈會被外人阻撓?”


    “你不是最不信甚麽因緣際會的麽?當初在白馬寺之時,還為此事險些與那空玄方丈大吵一架,如今為何又故作深沉?”白星淚調侃著說道。沈墨魚卻徐徐起身,臉色凝重,右手在身後默默握緊了拳頭,小聲說道:“即便是世間萬種事皆早有注定,那我沈家遭此橫禍也是因我而起,更該因我而息。我一定會找到仇人,為我家七十一條性命報仇!管他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偏偏我推翻這命!”


    白星淚靜靜地望著沈墨魚的側臉,輕歎一口氣,並沒有說話。


    而那邱黎獨自坐在冷棄珠臥房中的床榻邊,自言自語道:“哎,我哪裏是貪你那些許聘禮。隻是我爹寧死不肯答應,你若貿然上門,必然會遭到他的拒絕。我須明日一早趕迴府中,向爹爹稟明此事,求他答應。”


    眾人各懷心思,各有心事,長夜漫漫,難以入眠。


    待第二日清晨,天還未亮,雞也還未打鳴。見眾人還未起身,邱黎便獨自出了門,趕到城門前,恰逢開城門的時刻,便快步入城,趕迴了邱府。隻是剛一到府前,卻不見門口侍衛。心中起疑,便走入院中。隻見府上大小仆人家丁盡皆圍在院子之中,人牆之內還傳出一陣陣極富節奏的悶響。


    透過那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隻見黑白雙衛站在當中,手中攥著長棍,正當間的地上躺著一名滿身血汙的女子。邱黎倒吸一口涼氣,險些驚唿出聲,急忙捂住了嘴,淚水卻隨即落下。原來那女子,正是先前與邱黎換衣,助她出逃的小丫頭,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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