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魚微微皺眉,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身邊帶個和尚,就是個累贅,如何闖蕩江湖?我又如何報仇?”白星淚卻輕聲一笑,迴道:“你堂堂沈家大公子,還懼怕一個和尚麽?你連他都難以容下,焉能在江湖之中立足?”


    說罷又轉頭看向那明覺,笑著說道:“還有一事,我們就這一匹馬,隻能承擔兩個人的腳力,你若要與我們同行,隻能靠走,你願意麽?”白星淚並非有意刁難,一來這是事實,二來也可試探試探他的輕功。


    誰知明覺聞言笑道:“無妨,無妨,小僧不慣騎馬,步行亦是一種修行,小僧心甘情願。”三人不該怠慢,這便要啟程,誰知剛一轉身,身後又傳來一聲頗為熟悉的聲音:“各位且慢上路,不知可否帶上我。”


    白星淚調轉馬頭,明覺也轉過身來,沈墨魚看清那人模樣,驚唿一聲道:“裴鏡年,裴捕頭!”白星淚也微微一愣,倒是明覺,麵不改色,已然躬身施禮。裴鏡年還禮笑道:“沈公子不必如此,我已然不是捕頭了,還是稱唿我鏡年罷。”


    “這是何意?”白星淚謹慎的問道,眼神之中全是對裴鏡年的敵意。沈墨魚見裴鏡年果然未穿官府,隻著一件漆黑的圓領錦袍,係一根紅腰帶,滿頭青絲也用一根紅繩係在身後,提著一把普普通通的刀,背著厚重的包袱,牽著一匹白馬,站在三人身前。


    不知是因為裴鏡年將那斷劍和金蓮飛針藏在包袱裏一同交給了沈墨魚,還是因為甚麽,沈墨魚一直對她抱有莫名的好感,雖然尚未相信她所說的話,但也並未深究懷疑。


    原來在沈墨魚飛馬離開安淮府衙之後,那晏節便迴到內堂之中細細研究那沈墨魚留下的五張“雪中遺卷”。可他雖不是習武之人,但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便將裴鏡年喚來,將那幾張紙遞給她說道:“鏡年,你乃是習武之人,且來看看這雪中遺卷,能否參透一二?”


    裴鏡年讀罷五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秘笈”,臉色微變,柳眉緊鎖,沉吟片刻,終於放下那幾張紙說道:“恕屬下直言,或許是屬下武藝不精,資質不足,其上所寫秘笈晦澀難懂,極為拗口,且看上去毫無意義,根本沒有半點招式和運氣的方法,全然不像是一本武功秘籍。”


    “哎。”晏節長歎一口氣,又仔仔細細的端詳一陣,猛然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好個沈墨魚!竟敢戲耍本府!”裴鏡年慌忙勸道:“大人息怒!”


    可晏節卻氣的渾身發抖,遠比沈墨魚劫持他之時要憤懣許多,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指著那幾張毫無價值的破紙,胡子也亂顫起來,瞪圓了雙眼,漲紅了臉說道:“本府方才看出來,這沈墨魚分明是在耍我!你好好看看,相隔幾行的字拆開重組,那裏是甚麽武功秘籍,分明是三字經,弟子規和千字文!他分明是胡寫一氣,分散我等注意!險些著了他的道!”


    裴鏡年欲言又止,嘴唇輕動,卻被晏節看在眼中,故而問道:“鏡年,你想說些甚麽,但說無妨。”裴鏡年這才將心中疑惑傾吐:“請恕屬下直言,大人乃是當今聖上欽點的安淮府府尹,並非江湖中人,為何執迷於那雪中遺卷?”


    此言一出,晏節臉色劇變,冰冷的眼神隨即向裴鏡年看去,她將忙住口,下跪請罪道:“是屬下多嘴!請大人責罰。”晏節與那赤燕穀穀主的交易除了他二人以為無人知曉,即便是身為他心腹的裴鏡年也未曾提起隻字片言,隻為小心從事。


    晏節長歎一口氣道:“此事罪不在你。該告訴你的本府不會瞞你,不告訴你的你也休要多問,你隻需要要知道,如今那雪中遺卷重要萬分,事關重大,本府必須謹慎小心,若是一步走錯,便是萬丈深淵。到那時可不就是一頂烏紗帽那麽簡單了,隻怕本府的性命,也......”


    說罷,又擺出一副悲愴的麵容。裴鏡年見了,立即說道:“鏡年願為大人出生入死,以報大人知遇之恩!請大人吩咐!”裴鏡年雖想為百姓,為天下,也知道晏節暗地裏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但好在並非傷人害命,故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況且裴鏡年畢竟是個女子,若非晏節提拔,她隻怕要將滿心報國之誌傾訴於那深閣之中的錦帕刺繡之上,抱憾終生了。她自小習武,為的就是能有一天為天下百姓做些甚麽,可這並非一朝一夕,想要在官場之中保全自身,出淤泥而不染,長久的堅持下去,有時難免要學會變通。


    否則,即便是一塵不染的清官,剛正不阿,寧折不彎,在如今的形勢下,隻怕也戴不了幾天烏紗,做不了多少實事。裴鏡年深諳此理,故而隻得遵從晏節。再者,也是為了報答晏節的恩情。


    晏節沉思片刻,忙迴身說道:“那雪中遺卷必定還藏在那沈墨魚的身上,根本沒被燒毀,鏡年,本府需要你演一出苦肉計,混入那沈墨魚身邊,騙取他的信任,再尋個機會將那雪中遺卷偷到手。此事若成,本府定會重重的賞你!”


    裴鏡年抱拳拜道:“請大人明示!鏡年必萬死不辭!勢必完成任務,否則絕不迴來見大人!”晏節急忙將裴鏡年扶起身來,拍著她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道:“真不愧是本府的心腹。這樣,你立即派人去搜尋沈墨魚的蹤跡,看他往甚麽方向而去,火速趕上他。”


    “那沈墨魚如何能信任我留在身邊呢?”裴鏡年問道。


    晏節又思索一陣,撫掌笑道:“你便說那沈墨魚劫持本府逃出府衙之時,你護衛不利,又未能擒住沈墨魚,還試圖為他開脫消罪,數罪並罰,本府原想將你關入死牢,奈何眾差役為你求情,本府網開一麵,將你革職,趕出府衙,你走投無路,隻得隨他而去。”


    晏節又稍作吩咐,裴鏡年領命而去,收拾好行囊,將官服褪下,換了一身常服,騎著白馬便向城外追去。可未行至多遠便聽到一陣嘈雜聲,見白家家丁似在追趕些甚麽,心中有預感或許和沈墨魚有關,便翻身下馬,緩步跟在他們身後。


    後又見白家家丁鼻青臉腫,及其狼狽的抬著幾個昏倒的弟兄急匆匆往迴跑,這才與那糾纏許久正要離去的沈墨魚三人相遇。


    “哎,此事說來話長,隻是如今我走投無路,不知三位可否再算我一個,一同闖蕩江湖,也好有個照應。”裴鏡年滿臉誠懇,抱拳說道。眼神之中似乎還隱藏著一絲哀怨。


    隻是白星淚仍不肯輕易相信,兩眼上翻,冷笑一聲說道:“隻怕這樣不好罷,裴捕頭畢竟是官府中人,焉能與我等草民同行?再者,若不把話講清楚,我們也不敢輕易相信裴捕頭。請裴捕頭休要見怪,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話語之中滿是敵意,見二女針鋒相對,沈墨魚不禁輕咳一聲,緩解氣氛道:“咳咳咳,裴捕頭,並非我們不相信你,隻是你為何不再是捕頭,還望告知。畢竟不久之前,你我在安淮府衙之中,還差點打起來。”


    裴鏡年聞言笑道:“這是自然,若諸位不棄,前麵有個小茶攤,稍顯片刻,容我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向各位說明。”白星淚又輕哼一聲,高傲的撥轉馬頭,向前走去。沈墨魚沒好氣的問道:“喂,小橘子,人家裴捕頭好歹也是衙門的人,你為何如此無禮?似乎有意為難她?”


    “第一,她底細未知,目的不明,如何能輕易相信?第二,她乃是晏節的心腹,如何會被輕易的革職?又為何非要同我們一起闖蕩江湖?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第三,你都說她是府衙的人了,你也說了你們也曾差點打起來,或許正是那晏節的苦肉計,派她前來騙取你的信任來捉你!第四,若你再叫本小姐小橘子,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白星淚杏目微怒,臉泛桃紅,貝齒緊咬,迴頭瞥了一眼那沈墨魚。前三點沈墨魚倒是十分認同,連連點頭。直聽到這第四點,又嘿嘿的笑出聲來,故意說道:“我偏不,我愛喊你甚麽就喊你甚麽,你能奈我何?”


    白星淚趁他正得意之時,猛然向後打出一擊肘擊,力道極重,正撞中沈墨魚心口,險些將他打下馬去,連連咳嗽,那架勢宛若要嘔出幾兩血來,兩隻手無力的撲騰兩下又向前撲去,緊緊地抱住白星淚的肩膀。


    背後溫暖的懷抱緊貼著嬌軟的身軀,白星淚粉嫩的臉頰之上又泛起陣陣紅暈,嬌豔的好似要滴出鮮血一般,緊咬下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得任由那沈墨魚有意無意的抱著。


    而身後的裴鏡年也翻身上馬,望了一眼那緩步走在前頭的明覺,客套的說道:“小師父,何不和我共騎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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