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身形瘦小,長相也比不上秦府中的嬌美婢女,穿的是破舊還沾著血跡的囚服,連頭發都散亂著沒用簪子束起。


    尋常這樣的人,根本入不了秦道和謝氏的眼。


    但當她隨手將足有四寸粗的立柱攔腰斬斷後,她的樣貌與衣飾便不再重要了。


    秦道與謝氏互相攙扶著,老實地跟在阿卓身後。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巧,兩人都很明白當前的處境。直到跟著阿卓走到有五間寬的主屋時,兩人才腿一抖差點跌坐在地上。


    整個秦府的主子都在這了,隻是個個噤若寒蟬,看到秦道和謝氏來,急忙向他們遞過去求救的眼神。


    隻不過謝氏當是沒心思分給他們了。


    大堂中央,福安正拿著從侍衛那奪來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在她兒子身上。


    秦達甚至還沒死,他手微微抬起,指向謝氏,眼中不斷流著淚向她求救。


    “娘……娘啊……”他發出如垂死前的老人般渾濁的氣聲,身上已是血肉模糊。


    阿卓一腳便踩廢了他的腿骨,如今兩條腿像棉花般耷拉在地上,混雜著黃的紅的液體,連周圍的秦家人都沒忍住露出嫌棄的眼神。


    “達兒!”謝氏尖叫著撲了上去,她護在秦達身前,福安沒收住手,在她臉上割了道極深的血痕,差點連帶眼睛一起取下來。


    謝氏哀嚎一聲,竟開始咒罵起來。


    “賤婢!吾乃謝氏女,吾兒是秦家嫡子!是未來秦家的家主!你竟敢對我們動手!”


    福安麵無表情,雙手舉起劍狠狠向謝氏刺去,謝氏雖叫囂得厲害,但在鋒利的武器麵前還是忍不住閃躲。


    劍擦過她的肩頭,插進秦達的身體。秦達一陣抽搐,喊了一聲‘痛啊’,就沒了唿吸。


    福安這才停手,直愣愣向阿卓看來,臉上似哭似笑。


    “姐姐,我報仇了!”


    阿卓扶住脫力的福安,讓她坐在廳中主位,又一手將看見兒子死了後就瘋了般的謝氏打死,才施施然在另一張椅上坐下。


    秦道自看見弟妹兒女們被挾持著坐在這裏就暗道不好,兒子和老妻死去更是心中絞痛。但他識時務啊,見阿卓坐定,他整理衣裳恭敬地向阿卓施禮。


    “老夫櫟陽秦氏,秦道秦致遠。敢問兩位……俠女來我秦府可有要事?”他識趣地沒問兩人姓名,也沒談起兒子和妻子的死,隻想弄清楚兩人的目的,然後趕緊將她們送走。


    至於之後的報複,秦氏和謝氏存世多年,他會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明白,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嗯?”阿卓歪歪頭看他,“沒什麽要事,就是來陪友人複仇罷了。”


    她和福安,應該算是友人吧?


    福安坐了一會兒,已經從家人被殺的大悲和親手報仇的大喜中恢複過來。她嗬嗬冷笑了一聲,滿是火氣地抓起桌上的擺飾砸向秦道。


    “秦相爺!你還記得我嗎!”


    秦道見著杯子往自己飛來也不敢閃躲,好在福安力已用盡,他並沒有受傷,隻是當著眾多小輩被斥責難免心中難堪。


    他暗自咬牙忍了屈辱,又抬起眼仔細打量著眼前兩人,重點是福安。


    但無論如何迴憶,他那過目不忘的記憶裏也沒有福安的麵孔。畢竟他的腦袋是要記經史子集的,哪來的份額去記住一個奴婢,你會記得自己吃過多少塊肉嗎?


    福安見他這表情便明白了,她慘笑一聲,恨恨說道:“秦相啊,你前幾日不還答應,隻要我為你做事,就好好照顧我的爹娘嗎?”


    前幾日?


    秦道腦袋一轉,忽然想了起來:“你是那個宮女?!叫、叫……”叫什麽來著,當時他實在沒放在心上。


    他擦著汗,向福安解釋:“這位姑娘,我當日便吩咐下去了,要好生照料你的爹娘,絕非作假啊!”


    “是嗎!”


    福安眼中的怒火又燃了起來,她倏地站起,向秦道質問道:“你可知!我的爹娘,早就被你們害死了!”


    秦道一臉茫然,他耽於政事,府上的事宜大多交給謝氏管理,就算不交給謝氏,他這等世家子弟又怎麽會記得哪個奴婢。


    秦道難得有些崩潰,區區賤奴,死了便死了。世家每年拖出去的屍體都不知道有多少,他也不會想到偶爾其中一個便能惹來這樣天大的禍事啊!


    早知那不知名的賤奴女兒有此本事,他定然提拔!隻是為時已晚,難道要他堂堂秦家家主給奴婢賠命?他們配麽!


    隻是秦道也明白,弑親之仇,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辯解的。


    福安一步步靠近,他便順勢一步步後退,直到退至門旁,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逃去。


    可憐他的弟妹兒女,待他逃出生天,必率大軍,為爾等報仇!


    他想得極美,阿卓卻沒打算給他希望。她掰下椅子的左扶手,向秦道拋去。


    漆上紅色的實木如一道火焰,擊在了秦道兩腿之上,秦道兩條腿瞬間便從身體離開,掉在了遠處的花叢中。


    他痛唿一聲,結結實實磕倒在地上。福安幾步快追上去,揪著他的衣領便扇了好幾個巴掌。


    “賤人賤人賤人!還想逃?!去給我爹娘賠罪吧!”


    她眼睛猩紅,獰笑著恨不得將秦道撕成碎片,左右看了看又撿起扶手,用力敲在秦道頭上。


    恨意之下,扶手將秦道的頭鑿了個窟窿,秦道斷氣後眼睛都不肯閉上,不肯相信自己竟死在個宮女手中。


    阿卓幽幽歎了口氣,屋內的秦家人都坐立不安,秦家家主的嫡脈三口人今晚一下子便死盡了,他們又會如何呢?


    阿卓也有些苦惱,剩下這些人該怎麽處理她也不知道,要不問問福安?


    福安拎著扶手走進來,扶手上還沾著些白色的東西,大概是秦道的腦漿,有些心理脆弱的秦家人險些吐出來。


    “福安啊,你還殺不?”阿卓問道。


    秦家人聞言皆是一抖,一個個求救似地望著福安。他們是被阿卓親手拎來的,自然知道阿卓到底有多強。


    想跑,秦道已經為他們親身示範了逃跑的下場,現在唯一的求生之路,就是福安了。


    “我就不了。”福安有些氣喘,秦家人的求救一個也沒放在眼裏,隻有麵對阿卓時才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阿卓姐姐,你將他們全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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