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易今天朝會結束的早。


    政敵早已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除了無能皇帝下的旨意以外,權傾朝野的齊勤齊相爺再無糟心的事。


    相府小姐蕙質蘭心,堪為皇妃?嗬,看來是最近與將軍府的來往讓皇帝有些坐立不安了。


    京城人誰不知道相府嫡女齊雲如與大將軍季彥之子季長寧正在相看,皇帝想要插手文武聯姻,齊勤心中嗤笑,要靠納妃來阻止,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小把戲,和那出賣己身的小倌何異。


    總之,這道旨意很快就會迎刃而解。


    給皇帝送去挑選過的奏折後,齊勤心情頗好地迴了家,仆從遞上來的是湖南道今年新上的銀針茶。


    是他的義子用驛站一路八百裏加急送來的。


    齊勤今年三十有九,在一眾老臣之中顯得分外年輕。他子嗣單薄,膝下僅有一嫡一庶兩個兒子,於是便有人送上門來給他當義子,哪怕年齡比齊勤還大。


    “事情辦得如何了?”他望向等在身旁的嫡長子齊知行。


    齊知行微攏著袖子:“已經處理好了,巡撫是我們的人。”


    他們談的正是湖南道道尹被狀告貪墨賑災銀一事,不過人家禮送得比皇帝禦旨快,後果自然掀不起什麽風浪。


    齊勤滿意地朝兒子點點頭,又用杯蓋拂了拂茶水,剛要開口就見到門口有道穿著鮮豔衫裙的人影。


    胡鬧!齊勤皺眉,王氏還是太嬌慣如兒了,居然跑到前廳來了。


    將茶盞放在桌上,齊勤抬眼望去。


    鮮紅的官袍被茶水浸染,他官場沉浮數十年早已不會被輕易牽動心神,這一瞬間卻又變迴了當年的毛頭小子。


    他刻意挺直了脊背,妄圖顯得強壯一些,但也深知,無論如何也無法讓眼前的人多看他一眼。


    他竟生出一絲嫉妒來,對身邊依舊年輕的長子。


    “你、你是誰?”說話的是齊知行,他頭一次搶在父親之前開口,隻為讓佳人賜他一個眼神。


    齊雲歡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齊勤麵前。


    “雲歡,拜見父親。”


    齊勤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暈眩與絕望,他的脖頸似乎被繩子套緊,勒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竟是他的女兒?


    她,竟是他的女兒!


    齊勤幾乎要嘲笑自己何德何能來。


    齊雲歡滿懷期待與惡意的看著齊勤眼神一點點灰敗,又湊近了一點:“爹爹,不記得歡兒了嗎?”


    她指尖輕輕搭在齊勤手上,齊勤顫抖了一下,卻無力將手抽出。


    近三十年學習的聖賢道理在魔性的魅力麵前潰不成軍,他掙紮不過一瞬就決定順從本心,抬起手愛憐撫過她的發絲:“當然記得。”


    “不可以,”一隻手覆蓋在齊勤的手上,將它握住。


    齊知行盯著齊勤,逐字逐句斬釘截鐵:“父親,男女七歲不同席。即便您很想姐姐,也當注意分寸才是。”


    從微末直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相與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對視,在眉宇間展開無聲的廝殺。


    兩人都明白彼此可恥的欲念,戰況便僵持住了。


    決定戰爭的女神對此心知肚明,但樂意裝傻:“說的是呢,我當與爹爹保持距離才對。”


    齊勤瞬間連臉色也掩飾不住,苦笑了一聲,又恢複成溫和的長輩模樣。


    “許久未見歡兒,過於想念,竟是一時失了分寸。”


    這話惡心得齊雲歡要吐:“是這樣嗎,我與爹爹十五年未見,還以為爹爹忘了我呢。”


    她的話說得諷刺直白,齊勤無法辯駁,隻得轉移話題:“是爹爹的錯,歡兒一路趕來想必累了,快去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爹爹再給你賠罪。”


    說著,他眼神冰冷喚來管家:“之前吩咐你打理的竹芒院,可準備好了?”


    他和王氏謀劃著姐妹代親,想著齊雲歡迴來也不過是丟給皇帝的餌料,哪裏會有什麽準備。


    管家一臉懵地抬頭,正要迴話,卻見到齊雲歡順著相爺的目光看過來,打好腹稿的迴稟便爛在了肚子裏。


    他跪在地上,呆愣地望著齊雲歡。


    “放肆!”齊知行眼神陰鷙,宛如擇人而噬的惡獸,“誰叫你這樣望著姐姐的!”


    齊雲歡瞟了他一眼,齊知行更受了幾分鼓舞,他唿吸急促踩踏住管家的手,全然不見平常那溫文爾雅的公子做派。


    齊勤聽著管家的慘叫,左右這管家是王氏的人,隻管後院的事宜,死了也無大礙。


    他平靜地叫人將管家拖走處理,又轉過頭溫聲問道:“歡兒暫且先在竹芒院住下可好?府中仆役憊懶,竟然未曾提前準備,爹爹這就去讓他們按你的喜好布置。”


    齊雲歡答應後,後院開始熱鬧起來。下人們如流水般捧著珍寶進出,在那位魔神般的美人點頭或搖頭後將珍寶放下或捧出。


    齊勤將齊雲歡接到自己身旁,又特意封鎖消息,將王氏安插在前院的耳目尋個理由通通打殺。


    他雖不管後院,但人手比王氏一個深宅婦人來說綽綽有餘,王氏起初隻以為是意外,直到自己的人一個個被拔出來才陡然一驚。


    她對突然的變化深感不安,又疑慮齊勤是否有其他謀算,隻好尋機將齊知行叫來問話。


    比起相處二十餘年熟知其冷漠本性的枕邊人,她更相信從自己肚裏出來的孩子。


    “知行,你父這幾日頻繁插手後院之事,實在異常,你可曾聽到些消息麽?”


    齊知行一副孝順兒子的姿態,恭敬地答道:“母親放心,不過是皇座那位的垂死掙紮罷了,很快就能解決了。”


    王氏舒了口氣:“那便好,那便好。”


    這麽多年的夫妻,王氏對齊勤的野望心知肚明,並且同樣擁有著能夠登上大位的野心,對所謂的天子,自然也沒有敬畏之心。


    不過想起皇帝,王氏又憂慮起來:“北境戰事未平,季將軍騰不出手。入宮的旨意一下,如今隻有兩月時間。你父親將那下賤坯子放在前院,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母親慎言!”王氏被齊知行疾言厲色的打斷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向兒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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