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心煩意亂一夜未眠,早早便起床在石台上盤坐吐納,默默運行內力。


    “江兄,這麽早就起床練功?”李高打著哈欠從背後走來,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江遠扭頭笑道:“從小師父管的嚴,十數年來從來沒有睡過一天懶覺,時間久了,養成習慣了。不過我真沒想到,你一個當兵的,暗器倒使的十分俊俏。”


    “暗器?”李高有些摸不著頭腦,“我不會用暗器啊。堂堂八尺男兒,殺敵建功自有長槍駿馬,冷箭暗器之流,我李高看不上!”


    江遠有些震驚:“這麽說不是你?昨夜那死士頭領眼看就要得手時,有兩枚暗器從我身後飛來擊中了他,我以為是你,原來另有高人。那又會是誰?”


    江遠急匆匆的拉著李高迴到大堂上,正巧於謙也在堂上翻閱書籍,聽聞此事後也吃了一驚,皺著眉道:“當時堂上足有百人,會不會是衛軍之中有人練過暗器?”


    江遠道:“這個恐怕不太可能。當時堂上衛軍和刺客正在戰鬥,場麵亂作一團,出手的時機和角度隻要稍有偏差就無法命中敵人。這等人物放在江湖上也稱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


    “你們快來看!”李高在撐梁柱上發現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坑,江遠和於謙趕忙走過來查看,誰知那坑中赫然竟是一枚光滑的鵝卵石。江遠四下查看,在另一根柱子下端發現了第二枚鵝卵石。


    鵝卵石與暗器有多大的區別不問可知,江遠心中暗忖:這樣的高手,整個江湖上恐怕數不出十個來。


    “這角度……”李高指著門口,正是昨天二人與黑衣人纏鬥的方向。


    “我想起來了,昨晚死士頭領似乎並不知道白天的時候你們已經被行刺過一次。”江遠有些猶豫,如今看來,白天的行刺似乎隻是為了給於謙他們提個醒,並不是真的要他們的命。


    難道,那個黑衣人……


    於謙愣了半晌,道:“此事不必再查,也不可外傳。想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數日之後,兵部尚書鄺壄派了一隊人馬前來護送於謙,領頭之人正是六扇門的指揮使——南風奇。


    六扇門是朝廷設立專門緝拿官府通緝的江湖要犯和武功高強的窮兇歹徒的部門,同時也與各大門派有著相當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權利,也是反對王振禍亂朝堂的中堅力量。


    南風奇朝於謙拱了供手,言語頗有些輕佻:“於老頭,出門一定要小心點,我聽說這次還好有人拔刀相助,要不然我還見不著你了,不行下次出門我找幾個人跟著你。說說,誰刺殺你,有線索沒有?沒關係,我們肯定把這人揪出來給你報仇,放心。”


    江遠和李高麵麵相覷,這中年人說話痞裏痞氣,一點也不像在朝為官的樣子,若不是他身上還穿著官服,江遠都無法想象這是一個四品官員。


    於謙倒並不在意南風奇說話的語氣,似是已經習慣了,指著身後的江遠和李高,道:“想殺我的人無非就是那麽幾個,刺客的屍體還在後院,你要不要去看看?這次若非這二位小兄弟,幾乎就被他們得手了。”


    南風奇往於謙身後瞄了兩眼,捕快出身的眼睛尤其犀利,看的江遠渾身不自在。於謙輕咳了一聲,南風奇自覺失態,開口道:“兩位小兄弟別見怪,職業病。我叫南風奇,是六扇門的頭頭。二位怎麽稱唿?”


    江遠拱手上前,道:“晚輩江遠,見過前輩。”


    南風奇眼中精光一閃而沒,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聲:“你這劍不錯,是哪位前輩相贈?”江遠一愣,道:“這把劍從我記事起就在身邊,從不離身,也不知有何來曆。前輩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還請相告。”


    南風奇仔細看了看江遠,搖頭笑道:“我又不用劍,怎麽會知道這把劍的來曆。”


    眾人來到後堂,南風奇仔細的查看刺客的屍體,最後搖了搖頭,道:“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是王振派來的殺手。看來就算他們能夠完成任務,也無法活著迴去。”


    江遠道:“為什麽?這些人出生入死不就是圖個賞賜嗎?”


    南風奇扭頭看著他,麵色沉靜,和剛才嬉笑的樣子大相徑庭平靜的說道:“他們殺掉於老頭,半道就會有人來殺他們。他們完成了任務,活著對於王振而言就是隱患,不除掉他們,王振睡不安生。少年,人和人不是那麽簡單的,江湖上混,還是要多看,多想,多加小心!”


    江遠心中一驚,不是滋味。雖然這些人死有餘辜,但是想想這些人的處境,敵人要你死,自己人要你亡,江遠有些說不出話來。


    南風奇看到江遠的樣子,知道他沒接觸過這些陰暗的東西,不再提此事,給他些時間讓他慢慢消化。


    於謙道:“我就知道看不出什麽東西,東廠的人辦事要是怎麽會輕易被人抓住把柄,王振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好了,刺客也看完了,我們現在啟程迴京吧!”南風奇點了點頭,道:“對,趕早迴去,這兩天瓦剌在邊境蠢蠢欲動,京城一大堆事情等著處理呢。”


    眾人匆匆上路,出了山城,江遠道:“各位大人,晚輩還有些許私事纏身,不能同行了,就此別過!”


    於謙道:“這一路多虧小兄弟仗義相助,我才死裏逃生撿迴條命,既然有事在身,我也不好強求,日後如到京城,可來我府上做客,我也好報這救命之恩。”


    南風奇從懷中摸出一個布袋,隨手扔給了江遠,江遠一看,竟是一包金子,正想推辭,南風奇擺了擺手,示意江遠收下:“闖蕩江湖,這些盤纏總是用得到的。隻是江湖兇險,萬事三思而行。”


    江遠不好推辭,隨手將金子揣進懷中,衝眾人拱了供手,轉身走了。


    南風奇搖了搖頭,自語道:“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於謙看著江遠遠去的背影,問南風奇:“你是不是認識那把劍?”


    南風奇知道瞞不過,歎了口氣,道:“那把劍就是我從府庫中順出來的。我有個師弟開了家鏢局,走鏢難免要跟江洋大盜攔路山匪打架,我就從府庫中偷偷拿了把最好的劍送給他,誰知鏢局一夜之間被人……那把劍也不知所蹤。如今……唉!”


    於謙吃了一驚:“這少年莫非是……”


    南風奇點點頭:“隻怕是故人之後。他的身形樣貌跟我師弟頗有幾分相似,我已經飛鴿傳書,讓六扇門的人去查了。”


    於謙伸出食指:“還有一個問題,你身上哪來那麽多金子?”


    南風奇滿不在乎的笑道:“來的路上順手抓了個毛賊。……我發現這當賊要比當兵掙錢容易的多啊?”


    於謙暗笑,今天也算是漲了見識,堂堂六扇門指揮使從府庫盜劍,贓銀贈人,哪裏有四品官員的風度。不過此人雖然任性妄為,但其秉性忠良,辦事也漂亮,連皇上和內閣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又何必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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