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陣小跑,從山頂下到山腳,來到停車場,上了豪桑,牛亮啟動車子,駛離了景區門口。轉了兩個彎,上了一條鄉村公路。說是公路,路麵上卻連一條車轍也沒有,甚至沒有人的腳印,每個人心裏都不禁升起一種擔心,但牛亮還是繼續將車向前開去,懷著萬一的希望。那天也陰沉了起來。曲折的山路,不比那城裏的街道,牛亮開得十分小心,好一陣才來到山上看見的那穀地,那樹林。原來這樹林是一片果園,分布在一片低緩的山坡上,並延伸到穀底。時值寒冬,枝條上果完葉盡,半夜飛雪,變成了玉樹瓊枝。穀底有一條河,河水已近幹涸,河床和邊灘鋪滿了白雪,隻在中央有一條尺來寬的裂縫,像在白布上畫了一條不規則的墨線。公路繞著半坡伸進了果園裏,轉了一個彎,向山坡方向斜凹進又行了約半裏路,有一四合院傍在路邊,或者說駐在路的盡頭,因為鄉村公路的主要部分到這裏就結束了,隻在院牆外有一條更小的公路——僅能容許一輛汽車通過,向前延伸而去。牛亮將豪桑在院門口停了下來,並按了幾聲喇叭。隔了一會兒,沒有反應,牛亮又按了幾聲喇叭。又隔了一會兒,那院門終於動了幾下,露出一條縫隙,從門縫中探出一個頭來,確乎是一位老頭,滿臉寂寞的表情。牛亮趕緊走下車子,來到院門口,熱情地問道:


    “大爺,請問能在你這裏借宿兩天嗎?我們是搞攝影的,想在這附近拍一點雪景照,住到鎮上又太遠了,怕錯過時機。能幫個忙嗎?我們按旅館付你房錢,如果能搭個夥,也付你飯錢?”


    聽著牛亮連珠炮似的請求,看著牛亮俊美青春的臉,老人寂寞的表情露出了一層喜色,問道:“你們有幾人?”


    牛亮高興地:“我和兩位朋友,三人。”


    老人終於高興地一邊開門一邊說:“行啊!你們進來吧!”


    老人打開大門,讓在一邊。牛亮返迴車上,開動車子,進了院門。院子很寬大,靠山一麵為一棟兩層小樓,其餘三麵各一排敞房,其間的院壩,汽車可以在裏麵調頭,打轉。樓房前還有兩座長條形小花壇,載滿了四季青,修剪得很整齊,不過上麵已覆蓋了厚厚一層白雪,隻在旁側露出一些碧綠的枝葉。牛亮在老人的指引下,將豪桑倒進了一間敞房,停穩,三人下了車。劉冬和申豹見了老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聲:“大爺,你好啊!”


    老人高興地迴應道:“你們好!”


    然後老人把牛亮三人領進了樓上一間客房。裏麵剛好有三個鋪,中間有一個圓柱形的小烤火爐,旁邊的小煙囪直衝上天花板,然後折向後牆,穿牆而出。不過爐子卻是冷的,老人笑著說:“我馬上去弄些火來!”


    牛亮將手裏的東西放到靠牆的一張書桌上,忽然想起什麽,抬頭問老人說:“大爺,從你這裏,到下麵的河灘有路嗎?能不能通車?”


    老人:“院子旁邊這條路就是通到河灘上去的,一般的汽車都可以開!”


    劉冬高興地:“那太好了!”


    申豹:“幹脆我們現在出去轉一下,順便再看看周圍的景致情況。”


    牛亮高興地:“對!馬上就去!”剛要出門,忽然停住腳步,對老人說,“大爺,我們就在你這裏搭夥行嗎?你們吃啥,我們吃啥,不給你們添太多的麻煩!每人每天付給你二十塊錢的夥食費!房錢也每人一天二十,合計四十元。你看行嗎?”


    老人高興地:“行!行!你說多少就多少!”


    三人剛出房門,一六十歲左右的老太婆一手用鐵鉗夾住一個通紅的蜂窩煤,一手用簍子提著兩個新蜂窩煤從樓梯走了上來,看見三人,笑著說:“我把火給你們送來!”


    三人幾乎同聲說:“謝謝大媽!”


    於是老倆口在家裏收拾著屋子。牛亮三人則出了院門,沿著院子旁邊那條小公路向河邊快步奔去。這是一條更加簡易的鄉村公路,剛好能過一輛車,不過路麵還算平整,沒有什麽大的坑坑窪窪,雪鋪在上麵也顯出平展的景象。大家一路歡快地走著,牛亮則不時從路的這邊走到那邊,又從路的那邊走到這邊,既表示歡快,又不經意地為豪桑探著路,生怕哪裏藏著不平,為豪桑帶來隱患。不一會兒,來到了穀底,迴頭看著那路,剛好在斜坡上畫了一個斜斜的扁“z”。路的坡度不是很大,和城裏的立交橋差不多。牛亮感到放心了。


    站在公路出口,眺望著河灘及四周,看不出有什麽公路的跡象,河的對岸是崖岸,也沒有路。劉冬有點吃驚地說:“莫非這公路到這河灘就完了?”


    牛亮笑著說:“如果是這樣,這河灘就成了他家的後院了!”


    “河灘後院?”申豹讚賞地笑著說,“你說得很妙!——要是後花園就更好了!”


    “那我們就進去看看是不是後花園!”牛亮望了一眼下遊,看著二人,“先去下遊?”


    劉冬:“對!先去下遊看看!上遊已經在車上和山上見過了!”


    小夥子們沿著河灘走向了河的下遊。到了河灘盡頭,是一條直立的小峽穀,有一丈多寬,河從峽穀中穿出,也沒有路。由於河水幹涸,僅有一條細流,被穀底的積雪突顯出不規則的曲線。小夥子們踩著積雪從峽穀中穿了出去。大約走了一百多米,直立的峽穀沒有了,右岸地勢頓緩,變為了低矮的小山坡,左岸開始地勢也較緩,向前又逐漸變得陡峭起來,到最後又變成了一座近直立的山崖,突兀高聳,直指蒼穹。山崖上鋪滿了均勻的白雪,就像是用最純的漢白玉雕成的一樣,潔白中透出一種青冷的寒光!看著看著,牛亮不禁叫了起來:“哎呀!這不是我那《聖崖》的背景麽?居然在這裏給找著了!”


    劉冬和申豹聽牛亮這一叫,來迴地掃視了一陣左右崖坡,也高興地叫了起來。劉冬:“嘿,真的!選這裏作背景真是再好不過了!”


    申豹:“真沒想到,那背景會藏在這裏!真是別有洞天!”


    接著小夥子們又進一步考察、商量起拍攝的事來。他們來迴地在左岸尋望著,人應該站在哪個地方,這地方既不能太陡,太陡了危險;又不能太緩,太緩了沒氣勢。最後選擇了左岸坡度近七十度的地方。進而又考察起如何上去。最後選定從緩的地方上,然後平行地到達那較陡的地方。並試了可行之後,才放心地下到穀底,向迴走去。其時天已灰蒙蒙的,並又飛起了雪。來到公路口,牛亮看了看天,問:“還到不到那邊去看看長城?”


    申豹:“反正迴去也沒事,這點雪算什麽?再去看看!”


    劉冬:“對!過去看看在這裏看那長城又是什麽樣子?”


    三人又冒雪沿著河灘向河的上遊走去。轉過一彎,便到了在長城上和車上見到的河穀了。站在河灘上,眺望著遠處白雪飄飛夜色蒙朧中他們選定的那座長城雪峰,就像放大了的一處白龍脊背,既具有山的威嚴,又具有古堡的蒼老,看得令人遐思沉重!申豹不禁滿意地說:“這地方選得好!”


    劉冬祈盼地:“如果雪後初晴,能看到那紅妝素裹的景象,就好了!”


    牛亮深沉地:“但如我願!”


    佇望了一會兒,那雪越飛越大,小夥子們便轉身返迴。來到轉彎處,忽然發現河邊有一小路,如玉砌的小台階,一步步向林子的深處伸去。申豹興奮地:“嘿!想不到這還有一條如此別致的小路!”


    劉冬:“不知可通到住的地方不?”


    牛亮:“這裏隻有他們一家人,不通他家通哪兒?——走!從近路插迴去!”


    說著,牛亮率先上了玉階,劉冬和申豹也隨即跟了來。三人穿行在玉樹瓊枝間,又像穿行在臘梅梨花中,不時碰到橫在路上的枝條,那雪便抖落在了頭上,身上,到穿完這條小徑,每個人都成了一雪人。小徑是在院門前不遠處通到鄉村公路上的。小夥子們鑽出林子,來到公路上,一邊紛紛抖著身上的雪,一邊興奮地讚歎不已。牛亮:“這條小徑修得不錯!有一種中國鄉村的古典美!”


    申豹似乎是在解釋牛亮的話:“自然、素雅而閑適!”


    劉冬笑著說:“看來這真的不隻是後院而是後花園了!”


    剛來到院門口,老人忽然從院門裏走了出來,看見小夥子們,高興地說:“我正說來找你們迴來吃飯了,碰巧你們就到了!”


    牛亮笑著說:“謝謝你了!大爺!給你添麻煩了!”


    老人:“甭說這種話!我很高興你們來!看見你們生龍活虎的青年人,我感到自己也年輕了許多!——好!收拾一下,準備吃飯吧!”


    “好的!”


    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應道,然後歡快地向樓上走去。剛進屋,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陣歌聲,嗓音很好,青春悅耳;唱得也不錯,字正腔圓,富於旋律,還帶有一種難得的情!這是一些歌手也不容易達到的。歌曲是一首老歌,為電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久久豔陽天”,歌詞記不清楚的地方,便以相同旋律的“簡語”代替。小夥子們一邊倒著爐子上的熱水洗臉,一邊留心地聽著。聽了一會兒,牛亮猜測說:“這是一個青年人的歌聲。難道他兒子迴來了?”


    劉冬:“有可能。”


    申豹高興地:“這小子聲音還不錯!培訓培訓,去當歌手都不成問題!”


    收拾停當,三人下樓來到客廳,飯桌上已擺了一小桌美食。老倆口正坐在一長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見小夥子們來到,老人高興地起身招唿入座,老太婆則去了隔壁,不一會兒,端著一個小酒壺出來。來到桌前,老人接過酒壺,微笑地看著三人:“你們也喝點熱酒?——這大冷天,喝點熱酒好,暖身子!”


    牛亮三人見老人如此熱情,也不推辭,都來了一杯。老太婆也來了一杯,並說:“這大冷天,喝點熱酒,好!”


    老人舉起酒杯,看著大家,高興地說:“請!”


    牛亮掃了一眼劉冬和申豹,終於忍不住說:“大爺,你兒子怎麽不來吃?”


    “兒子?”老人有點莫名其妙,“我兒子他們沒迴來,怎麽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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