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亮出車的第一天。


    這天,牛亮起得很早,盡管他睡得很晚——不是因為睡的時間晚,而是因為太激動而不能入睡。他一想到自己這特別的出租車將帶給人們多麽大的驚喜,心裏就抑製不住的激動,直到後半夜才稍微打了一會兒盹,而忽一醒來又睡不著了!幾挨幾挨天不禁已經發白了。橫豎睡不著,牛亮索性起了個早床。


    一切收拾停當,吃罷早飯,牛亮準備出發了。他又站到鏡子前審視起自己的著裝,理了理已梳理整齊的頭發,搖了搖肩,仿佛是在抖衣服,又將一個生意錢袋圍在腰跨處,看了一會兒,覺得不好看,又取了下來,拿在手中,轉身出了臥室。經過客廳時見母親不在,將頭轉向廚房,叫了一聲:“媽,我走了!”


    從廚房裏傳來牛亮媽的聲音:“牛亮,第一次出車,注意安全啊!”


    牛亮:“知道!”


    說著,開門出了屋子。來到院子裏,走進“賞車亭”,打開車門,鑽進車裏,發燃火,踩動油門,牛亮緩緩地將車子開了出來,又慢慢地轉過彎,向院門口開去,不一會兒出了院門,消失在門口。


    牛亮開著車子來到大街上。時辰尚早,行人和車輛稀疏,與清晨的氣候竟驚人地協調,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牛亮開著車子,一邊東看西看,一邊緩緩地遊移著。忽然聽到一聲叫喊:“出租車——”


    牛亮尋聲望去,一位挎著手提包的中年女人正在招手。牛亮將車子開到女人身邊停下。女人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剛要坐下,忽然發現車內的景象,嚇了一跳,一邊往車外鑽一邊說:“你這是什麽車呀?”


    牛亮忍不住一笑,說:“出租車,和其它出租車一樣的價錢!”


    女人又掃了一眼車內:“不可能!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說著鑽出了汽車,站到路邊,尋找著其它的車輛。牛亮將頭伸出車窗外,誠懇地說:“真的!不騙你!和其它出租車一樣的價錢!”


    女人看見牛亮那俊美的臉,越發懷疑了。對牛亮的招唿理也不理。忽然又看見一輛出租車,女人急叫道:“出租車——”


    那車子開了過來,女人鑽進車裏。車子開走了。牛亮臉上一陣苦笑,自言自語:“初征就不利!——怎麽會這樣呢?”


    牛亮停住車疑惑了一會兒,又將車向前開去。繼續一邊開車一邊東看西看,尋找著乘客。開了一陣,忽然又傳來一聲叫喊:“出租車——”


    牛亮尋聲望去,一位手拿文件包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在招手。牛亮將車開到男子身邊,停下。那男子打開車門,正要往裏鑽,忽然被眼裏的景象嚇了一跳,趕忙退了出來:“你這是出租車嗎?”


    牛亮指著車頂的招牌,說:“怎麽不是出租車?”


    男子看了看招牌:“你這車怎麽收費的?”


    牛亮:“和其它的出租車一個價,每公裏兩元!”


    男子懷疑地嘟噥道:“我還是坐其它的車吧?”


    忽然看見又一輛出租車在那裏遊移,男子叫了聲:“出租車——”


    那車子開了過來,男子上了車,又開走了。牛亮一跺腳:“邪了!”


    然後踩動油門,車子向前奔馳而去。以後牛亮又遇到幾位乘客,也是這樣一驚一退的,氣得牛亮無可奈何。牛亮將車開到一偏僻處停下,雙手伏在方向盤上,低著頭苦想著法子。良久,抬起一張苦瓜似的臉,憂鬱地向窗外望去。不遠處的地上,一張廢棄的火車票印入了他的眼簾。牛亮忽然一裏一動:“火車站!對,火車站的人多,各種類型的人都有,去火車站試一下!”


    想到這,牛亮重新發燃火,啟動車子,向前奔馳而去。幾十分鍾後,來到了bj火車站廣場。牛亮的出租車剛在廣場停車處停穩,兩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人來到了車前。其中一個女人打開車門,麵上露出一種驚異的神色,叫道:“bj還有這樣的出租車呀!”


    另一個女人聞言,將頭向車裏探來:“有什麽希奇?——這哪是什麽出租車呀!明顯是特製的私家車!”


    牛亮:“難道出租車不可以有這種樣式嗎?”


    兩個女人看著車頂上的出租車招牌,其中一個看著另一個,悄聲地說:“是真的吧?”


    另一個女人嘟噥著:“也許。”又看著牛亮:“你這車多少錢?”


    牛亮:“和其它出租車一個價。”


    女人懷疑地說:“天上掉餡餅了?”


    牛亮有點氣急地說:“你給什麽價吧?”


    女人看了一眼牛亮俊美的容顏,將嘴湊到另一個女人耳邊,低聲說:“可能是陷井!上去就別想下來。我們還是換一輛吧?”


    另一個女人低聲應道:“行啊!”


    說著兩女人轉身離去,向另一輛出租車走去。牛亮望著兩人的背影,嘴裏小聲道:“外表看起來時髦,內心卻是個土包子!”


    牛亮的車泊在廣場的車群中。乘車的人都是走來一看,驚退,或猶豫一下,也走了。無論牛亮說什麽,全然無效。氣得牛亮不時手拍一下方向盤:“邪了!真是邪了!——這社會怎麽會這樣呢?”


    等了半天,眼看沒有一個顧客上車,牛亮氣得將車開走了。牛亮開著出租車又到大街上去轉遊了一陣,結果依然如故,每到一處,都是來人看一下,驚退著走了。牛亮感到非常失望,一顆火一樣的熱情被迎頭澆了個冰涼!


    牛亮停車在一僻靜處,抬腕看了下表,已經下午四點過十分了。難到今天第一次出車就得個鴨蛋?牛亮實在心裏不甘!他不禁從車窗裏伸出頭,仰望著灰白的天空,叫道:“老天啦,你有法子嗎?”


    忽然天空中傳來了轟轟的飛機聲。牛亮轉著眼睛一陣搜尋,終於看見一架銀白色的飛機,像天使一樣飛過高高的天際。他收迴眼光,仰靠在駕椅上,不禁想:“再去飛機場試試吧?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博!晚上迴去再想辦法。”


    想到這,牛亮又開起車子上路了。來到首都機場候機大樓外的廣場上,牛亮將車在停車處停好。過了一會兒,一位三十歲左右的西方男子拉著行李來到停車處欲找出租車。牛亮從車裏鑽出來,向那老外叫道:“hello!”


    老外看了看牛亮,拉著行李來到了牛亮的車前。牛亮幫著把行李放進尾箱。老外拉開車門,準備鑽進去,忽然驚奇地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你這是什麽出租車?”


    牛亮笑著說:“這是中國最新式的出租車!”


    老外伸大拇指:“中國,verygood!”


    老外坐進車裏,東摸摸,西看看,覺得非常新鮮!牛亮啟動車子,向前駛去。不一會兒,出了機場,急速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牛亮打開播放機,車子裏響起《魂斷藍橋》主題曲“友誼地久天長”的音樂。老外一邊聽著一邊陶醉似的樣子。


    出租車向前飛馳而去。


    傍晚的時候,牛亮便收車迴到了家裏。酷熱的天氣,不順的心情,一進屋他便脫掉上衣,拿起洗澡的用品又出了屋子。牛亮赤裸著上身剛來到來順浴室的服務台,劉冬從裏麵走了出來,也赤裸著上身,僅穿了條長短褲。


    劉冬看見牛亮,高興地問:“牛亮,今天第一遭生意如何?”


    “唉——”牛亮歎了口氣,“原想著來個開門紅,結果差點得個鴨蛋!”


    劉冬奇怪地:“怎麽迴事?”


    牛亮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人們都不敢坐我的車,我不知道為什麽!”


    牛亮望著劉冬,感到心中有許多話要說,於是轉身到服務台,遞上錢去:“來個搓澡按摩!”然後迴頭看著劉冬:“一言難盡!我們到裏麵慢慢說!”


    牛亮接過服務員遞來的找錢和鑰匙,和劉冬一起進了男浴室的換衣間。牛亮打開一個空櫃子,一邊脫褲子一邊看著劉冬說:“你也脫了洗個澡吧,我不搓澡按摩,隻想和你說說話。”


    劉冬笑著一邊脫一邊說:“你不是白扔了錢了?”


    牛亮一邊將東西放進去一邊說:“世界之大,知音難尋。錢乃身外之物!——你的也放在一起?”


    劉冬:“行啊!”


    劉冬也將脫下的褲子放進了牛亮的櫃子裏。牛亮鎖好櫃子,拉著劉冬,一邊往裏走一邊說:“今天真是邪了!”


    說著,兩人進了洗澡間。牛亮和劉冬一邊往淋浴處走去,劉冬一邊側頭問:“怎麽個邪法?”


    來到淋浴處,牛亮一邊放東西一邊說:“就像地上落了一顆寶石,人們隻是驚奇地看一看,卻沒有人去揀!”


    兩人一邊洗著澡,一邊說著話。劉冬:“是不是你提供的服務,超出了人們的生活水準?現在大部分人坐班車都還要去買月票,經常坐出租車的已是高收入階層了,誰敢坐你這特製的豪華桑塔納——豪桑?”


    牛亮:“可是我這豪桑的價錢卻是和一般出租車一樣的呀!”


    劉冬:“他們詢問了你價格嗎?”


    牛亮:“有些問了——我也跟他們說過價格的事。可他們都不相信!”


    劉冬:“可能是由於新事物,人們對你還不了解。”


    牛亮忽然驚喜地:“有了!我也來做個廣告,宣傳宣傳!”


    劉冬也高興地說:“對頭!做個廣告,宣傳宣傳!漸漸人們就會了解你,爭坐你的車了!”


    牛亮的心又開朗起來,高興地看著劉冬:“我來幫你搓背!”


    劉冬:“心結解開了,正好,你躺到搓澡床上去,我來給你按摩!”


    牛亮推著劉冬向搓澡床走去:“你先上去,看看我的按摩技術怎麽樣!”


    洗澡迴來,牛亮又連夜策劃起廣告的事。昏黃的台燈下,牛亮坐在書桌前,握住筆寫了一陣,抬頭看了一會兒,又刷刷地劃掉了。站起身,在屋子裏走動了幾步,臉上一喜,旋坐到書桌前寫了起來。一會兒,拿起稿紙,反複地默念著,滿意地笑了。


    牛亮躺到床上,隔了一會兒,忽然想:“還應該做一套名片。”


    翻身從床上爬起,坐到書桌前,又一邊想一邊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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