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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祁婉兮迴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關在屋裏。那套《山海經》還擺在桌上,伊祁婉兮走到桌前,抬起手,想推開那堆書,遲疑片刻,抬起的手卻緩緩放下。


    她不能發脾氣,再大的委屈也都要憋在心裏。因為她是伊祁家族的千金小姐,是處於金字塔頂端的人。她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人知道,會被人議論。


    她不喜歡這樣的身份,她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一言一行都要做給別人看,一言一行都要彰顯伊祁家千金小姐的高貴與優雅。別人隻知道伊祁婉兮的笑容可比花開,卻不知她的心裏滿是委屈。


    在伊祁婉兮記憶中,從小王氏就對她甚是苛刻,她想過王氏不喜歡她,她以為王氏重男輕女,可還是如先生安慰自己一般安慰自己,那是王氏對她寄予厚望。可是伊祁蔓草的出生,讓她明白,王氏是真的不喜歡她。可她不知道為什麽,也從沒問過。她想一定是自己不夠優秀,所以娘親才不喜歡自己,若不然為何同樣是女兒,她待蔓草比待自己好許多?很多時候,伊祁婉兮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王氏的親生女兒。可大家都說,她是伊祁家的三小姐,如假包換的三小姐,在娘胎裏時就特別懂事的三小姐。


    如果……伊祁婉兮輕歎一口氣,抬頭看著天空,天空晴朗,自言自語地呢喃道:“我不姓伊祁該多好……”


    與此同時,後花園。


    伊祁明誌坐在躺椅上吸著大煙,聽見伊祁蔓草喚他的聲音,於是抬眼看她,緩緩坐起身,道:“蔓草啊。”


    伊祁蔓草麵帶笑容,看上去心情甚好,問道:“爹爹叫我來有什麽事?”


    伊祁明誌悠悠道:“坐下,爹爹有事兒和你說。”


    伊祁蔓草眨了眨眼,帶笑乖乖坐下了。


    伊祁明誌又吸了一口煙,才說:“你可有心儀之人。”


    “什麽?”伊祁蔓草一臉震驚地看著伊祁明誌,繼而羞紅了臉,低下頭,輕道,“爹爹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


    伊祁明誌看著她,想著她是有心上人了,可是該說的還是要說,隻是由她去選擇罷了。於是他道:“今天少將來提親了,你願不願意嫁去司家?”


    “司家?”伊祁蔓草的心猛地一顫,喜悅之情湧上心頭,眉梢盡顯愉悅,“司家?司瑜所在的司家?”


    司瑜,是司南的哥哥。伊祁蔓草之所以不說司南,不過是害怕,也是害羞。對自己喜歡的人,伊祁蔓草總無法在開心時與別人提及他的名字。


    見伊祁蔓草的神情很是喜悅,伊祁明誌也鬆了一口氣,道:“正是。”


    伊祁蔓草低下頭,咬著唇以收斂自己的笑容,許久,才嬌羞問道:“爹爹覺得呢?”


    “你自己的婚事,爹爹不替你做主。”伊祁明誌看著伊祁蔓草,說道,“你若願意,爹爹就替你應下這門親事。”


    伊祁蔓草抬眼看伊祁明誌,沉默片刻,笑道:“我……想來爹爹是想同意的,那爹爹應下便是了。”


    伊祁明誌的臉上多了笑意,很是和藹。他沒有猜錯,蔓草有心上人,令他欣慰的是,蔓草的心上人,姓司。


    卻說吃晚飯時,沒有看見伊祁婉兮,伊祁蔓草不禁疑惑,伊祁明誌也皺了眉,問:“婉兮還沒有迴來嗎?”


    王氏聞言,隻是沉默,李氏一臉淡然,道:“在她自己屋裏,也不知道在做什麽,叫也叫不出來。”


    伊祁明誌看王氏一眼,卻沒有說話。


    餐後,伊祁蔓草來到伊祁婉兮屋前,見裏麵沒有開燈,敲了敲門,沒有迴聲,於是坐在門口,頭靠在門框,抬頭看著夜空,微微偏了頭,自言自語般問道:“姐姐還沒有睡吧?”


    屋內,伊祁婉兮坐在椅上,聽見是伊祁蔓草的聲音,才輕應一聲:“嗯。”


    “姐姐是不是受什麽委屈了?”伊祁蔓草依舊看著夜空,清澈的眸中閃爍著星光點點。


    伊祁婉兮聞言,眼中又多了眼淚,終是沒有言語。


    “記得以前,我受了委屈,姐姐與我說,想哭的時候就抬頭看天,伊祁家的千金,是不能流淚的。”伊祁蔓草說著,微微垂眸看著庭院裏那條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的石板路,語氣如那月色般溫柔,“我總辦不到,姐姐卻總能辦到。我總想,姐姐一定很累吧?明明是女孩子,明明也很脆弱,卻總是一副十分堅強的樣子。姐姐離開後我才明白,姐姐,一直都因為是伊祁家族的三小姐才這樣。”


    雖然知道伊祁婉兮不會迴答,但伊祁蔓草還是期盼著什麽。空氣很靜,夜風微涼。伊祁蔓草拉了拉肩頭黑色的披肩,沉默許久,才又開口道:“姐姐,如果沒有這樣的身份將你禁錮,我想你一定會比現在快樂。”


    屋內,伊祁婉兮雙手緊緊捏著身上華麗的絲麵淺紫色長裙,緊咬著唇,卻不出聲。


    伊祁蔓草的聲音透過門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膜,語氣溫柔,帶著幾分喜悅:“姐姐,你還記得司南嗎?”她問道,卻不像是在問伊祁婉兮,抑或知道等不到迴答,故而又自言自語般道,“爹爹說他今日來提親了。”伊祁蔓草說著,偏頭看著門,像是能透過門看見伊祁婉兮似的,“爹爹問我願不願意嫁去司家,其實我很開心哦,因為……我很喜歡司南哦。”伊祁蔓草說著,喜悅之情浮上臉頰,語氣也更溫柔了不少,“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一直沒有說過。”繼而抬頭,收了幾分喜悅,語氣多了幾分嚴肅,“這事兒我隻與姐姐說哦,姐姐可不許告訴別人。”


    伊祁婉兮聞言,捏著裙子的手緩緩鬆開,卻皺了眉。


    伊祁蔓草喜悅,伊祁婉兮卻擔心。伊祁婉兮也不知道為什麽,卻隱隱感到不安。


    夜漸深,伊祁蔓草在月色中起身,拍了拍裙擺,隔著門對伊祁婉兮道:“姐姐,晚安。”語畢,站在門口等了十幾秒鍾,始終沒有等到伊祁婉兮的迴答,知道等不到,才轉身離去。


    伊祁蔓草的腳步很輕,像是怕擾了這靜謐一般。伊祁婉兮卻知道,伊祁蔓草的步伐一向如此。伊祁蔓草,每行一步都很謹慎。伊祁蔓草,每做一事,都會三思。


    可是這樣的她,碰上了司南,還是會失去理智。


    伊祁婉兮雖去了英國幾年,對上海的事不甚了解,可地位可比伊祁家的家族的事,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司家,便是其中一個。


    伊祁婉兮還小的時候,伊祁明誌就對她說,有的人與事,你不感興趣,便可以不關心,因為與你無關,但有的人與事,你不感興趣,也得關心,因為與你有關。


    司家,便是與伊祁家有關的。


    以前在眾多向伊祁婉兮提親的青年俊傑中,便有司家大少爺,司瑜。


    那時的伊祁婉兮覺得,司瑜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可是司瑜告訴她:“我做的一切,都不是為我自己。”


    伊祁婉兮木訥地看著他,由於逆著光,他的臉隱於陰影中,伊祁婉兮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見他帶歉意的聲音:“我的身份,不允許我為自己。如若是別人,我也許會娶了,可你是個好女孩,我不想耽誤你,所以我才告訴你,如果你嫁我,我可能……無法對你負責。”


    那時伊祁婉兮不過十三歲,難得有了悸動的心被司瑜一巴掌拍碎在地。


    許是被氣到了,以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伊祁婉兮才答應了齊天鈺。而去英國,也不過是為了躲避司瑜。


    司南為什麽要娶蔓草?


    伊祁婉兮走到床前,坐到床沿,手撐在床上,看著地板思考著。


    司南要娶蔓草?


    司家兩位少爺,是上海多少女子想嫁的對象,司家,是上海多少家庭想攀上的門第。都說司南心似鐵,不懂情愛不會憐香惜玉,且蔓草之前一直不清楚他的心意,他為何突然前來提親?是為他自己,還是為司家?


    伊祁婉兮知道,與伊祁家聯姻,對司家大有好處,而與司家聯姻,對伊祁家族也大有好處,伊祁家族斷然不會拒絕這門親事。


    蔓草喜歡司南,她自然願意嫁於司南。若是司南與她兩情相悅還好,二人必定幸福。可若隻是伊祁蔓草一廂情願,二人怕是會痛苦一生。


    迴上海以來,伊祁婉兮還沒有見過司南與司瑜,五年了,不知道二人的變化。可是伊祁蔓草喜歡的人,想來不會差,畢竟伊祁蔓草夠優秀,眼光也夠挑剔,一般人,她定是看不上的。


    且據伊祁婉兮所知,司家大少爺司瑜還未婚娶,司儀奇又怎會急於給自己的小兒子找媳婦?莫非……


    司瑜不會娶了?


    腦中浮現出這個想法,伊祁婉兮的心中竟閃出來幾分喜悅,那喜悅很快又被憂傷覆蓋。


    司瑜,她是配不上的。


    司家,她是不敢想的。


    他是她一直以來的痛,他是她一直以來的憾。


    她不是不敢任性,她不是沒有脾氣,她隻是害怕。她知道,會縱容她的人,隻在伊祁府裏有。出了這個門,她根本什麽都不算。沒有三小姐的身份,她什麽都不是。


    如果她不是伊祁婉兮,她一定比現在自在,如果她不是伊祁婉兮,她一定比現在快樂。


    旁人都知道伊祁府上,有美一人,名為婉兮。卻不知道,她,伊祁婉兮,其實並不如他們所傳言的那般聖潔,也不如他們所看到的那般高貴。


    “我隻是個什麽都不算的東西。”腦中浮現出王氏的麵容,伊祁婉兮自嘲輕笑道。


    伊祁婉兮忽然很羨慕伊祁蔓草,至少,她被每個人疼愛,至少,她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至少,她很快樂。至少,她有被疼愛的資本,她有任性的資本,她有快樂的資本。


    雖然在大眾眼裏,伊祁蔓草不及伊祁婉兮,可伊祁婉兮清楚,伊祁蔓草比她好了千倍萬倍。因為,伊祁蔓草活著,是她自己。而伊祁婉兮活著,卻隻是伊祁婉兮。因為伊祁蔓草再任性,也有被原諒的資本,可伊祁婉兮一犯錯,就不會被原諒。她已經被人抓住了把柄,才更加小心。


    越是害怕,越是小心;越是小心,越是害怕。


    司瑜是除了伊祁明誌以外第一個讓她有安全感的男子,也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子,也是第一個傷她心的男子。


    司家,是第一個讓伊祁婉兮憧憬的家族,也是第一個讓伊祁婉兮心痛的家族。


    因為司瑜,伊祁婉兮第一次覺得,自己與其他女孩子並無兩樣。因為司瑜,伊祁婉兮第一次覺得,自己根本沒那麽優秀。若不然,為何他不喜歡自己?


    因為司家,伊祁婉兮第一次覺得,伊祁家族三小姐,根本什麽都不是。因為司家,伊祁婉兮第一次覺得,金錢地位根本什麽都不算。若不然,為何司家不爭自己?


    所謂伊祁家千金,不過是個虛銜。所謂金錢與地位,也不過是自我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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