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在緩緩行走,車廂裏很安靜,白逸昊以一種舒適的態度斜坐著,雙眸燦若星辰,含著極淺的笑容,修長的手指熟練的從邊上的暗格裏取出一壺茶,從案幾下拿出兩個茶杯,拎起茶壺,倒了杯茶,遞到墨雪瞳麵前。


    又替自己也倒了一杯,轉頭看了看墨雪瞳紅腫著的臉,眸底閃出一絲沉鬱,隨既依然化為暖暖的笑意,從懷裏取出了一個玉白的瓷瓶,笑問道:“要不要我替你上藥?”


    “不用!”墨雪瞳淡淡的拒絕道。


    “恩!”白逸昊也沒難為她,把瓷瓶推到她麵前:“一會自己上些藥,也可以叫青竹上,睡會醒來就可以了。”


    墨雪瞳點點頭,沒有抗拒的接過瓷瓶,不管如何,在醒來的那一刻,她閉著眼便己經把一切想的清楚,能說動長公主的唯有白逸昊,這位親侄子,現在正在去往燕國的路上,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麵對的又是白逸昊這樣的人,她必須保持最佳的狀態,才能應付接下來的事,


    “我什麽時候可以迴去?”迴對白逸昊這樣的聰明人,她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可以逃脫得了他的眼睛,索性開門見山的道,在他麵前詭道行不通。


    “你是我的未婚妻,迴去做什麽!”白逸昊悠然的道,拿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撫了撫眉眼之間的疲倦,長舒了口氣,很是愜意的向後靠了靠。


    白衣如雪的絕美少年,無論做什麽都是賞心悅目的,輕輕一笑,萬種風情!


    隻是她卻永遠猜不透對麵的人的看法,所以她也絕對不會自滿的覺得白逸昊是真的在乎,當下直接問道:“你要如何才會放我?”


    不管白逸昊是為了什麽目地把她抓來的,她更希望清楚的知道他的目地。


    “你方才不是叫我表哥的?怎麽現在麵對了,卻又不叫?”他似乎頗有困惑的皺著眉頭,溫柔的問道,目光落在墨雪瞳身上款款深情。


    他說的是方才墨雪瞳為了在青竹麵前表示的依仗時,借用的他的名頭。


    “你本就是我的表哥,叫不叫都不可能不是。”墨雪瞳淡淡的道。


    她說的是事實,不管如何,兩個人血脈中流著相同的血,那是任何計謀都無法改變的。


    “我母親為我訂下你,我卻從沒有見過,想著三姨母既然不願意再參入這種事來中,必也不希望你被牽入裏麵,故而就沒把這件事看得太重,甚至也沒有主動去找過你,母親說過,隻待你十五歲及笄的時候,若我沒有迎娶你,你可以另嫁別人。”白逸昊似乎在解釋,側過頭去,看著窗外,雲紗飛揚,瀲灩起萬點的閃爍,映的他整個人如同天上的謫仙一般,俊美無雙。


    他的眼睛看起來比平時更亮,聲音很低。


    “那你為什麽還要強把我帶走?”墨雪瞳靜默了一會,也別開臉看向窗外,淡淡的問道。


    上輩子,自己窮一生也沒有看到過白逸昊,更是從來沒想過那位冷血帝皇跟自己竟然有這樣的聯係,那份婚約怕是沒有一個人把她當迴事,隻是白逸昊的母親和自己娘親姐妹之間的一份合約而己。


    合約到期,自己無助於白逸昊,自動被解除婚約,她甚至連知道也不需要!


    整個事件,注定的是她的終身大事,但最沒權發言的也是她!


    想到上輩子在烈焰中燒熾的痛楚,心頭就泛起憤恨的怒意。


    “瞳兒,你違約了!”白逸昊很認真的道。


    怒意頓時燃燒在眸子裏,咬咬唇無法壓製下心底的怒意,墨雪瞳索性迴過頭,瞪著他冷冷的道:“現在說這個還有意思嗎!這場婚約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約定,沒有誰會真把它當迴事,十五歲及笄可以另嫁,白逸昊,你不覺得太虛偽了嗎!”


    不管當時霜蘭郡主是因為什麽才和娘親定下這個婚約的,墨雪瞳隻覺得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笑話,想起自己前世,若是有人稍稍關注自己一點,自己怎麽會落的那樣的一個下場,以白逸昊的實力,若是想伸手助自己,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可是,到最後呢!


    自己臨死還蒙在鼓裏!


    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明白,傷心斷情,無助的把自己付之於火焰,當自己被人陷害時,他在哪;當自己被人毀容時,他在哪;當自己嫁到司馬府的時候,他又在哪?連最後烈焰燒熾著自己的肌膚,絕望的悲鳴時,他又在哪!


    心,疼的不能唿吸!眼眶微微有些紅濕,不求他把自己當成未婚妻,至少他們還是親戚,而且還是血緣親近的親戚,他連伸個援手也沒。


    這一世,卻還偏偏跟她提什麽婚約!


    平靜無波的心泛起痛楚,閉閉眼,痛苦的壓下心頭的恨意!


    一直以來,他什麽都知道,而她卻是蒙在鼓裏的。


    “瞳兒,那時或者是母親做錯了,枉誤了你的終身,但不管如何,你現在還沒有及笄,而我己向二姨母提出婚約,讓她把你嫁給我。”白逸昊的語氣淡定,微笑柔和,轉迴頭若脈脈深情。


    看著他想當然的說著這樣的話,如此情深,如此意重,仿佛一切都應當這樣,怒氣勃然而發,再控製不住,墨雪瞳猛的站起,胸中氣血翻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全部往腦海中衝去。


    前世在自己最需要人相助的時候,他沒有伸援手;今生她過的辛福,安安穩穩的嫁人後,他卻竟然以婚約相挾:“白逸昊,我不管你母親當然是什麽意思,是以什麽來要挾娘親的,你最好期望娘親的毒,跟你母親沒有半點關係,否則我們之間所有的牽連隻有仇恨而己。”


    明嬤嬤話裏的意思,她一個人千百次的探究,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每次都不由自主的浮上墨雪瞳的心裏,那些毒藥的解藥隻有燕國才有,方姨娘又是從哪裏找來的毒藥,方姨娘當時隻是一個不得寵的小姨娘,玉家還沒把她認下,她既沒有那樣的財力,也沒有那樣的機會可以接觸到那樣的毒藥。


    那時候又正是霜蘭郡主來往於雲城最密集的時候,娘親沒有答應她的要求,以霜蘭郡主行事的作風,等同於男子的果斷狠辣,保不準她就會故意把毒藥送到方姨娘手中,想要挾娘親隨她一起到燕國去。


    這個懷疑自打生成在腦海中,墨雪瞳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當年在雲城進京的時候,她曾經去了一次雲城老宅,特地去了一趟方姨娘的宅子,找到了幾樣可疑的東西,那塊包東西的布料分明華貴異常,絕不是方姨娘能用得起的。


    當時還以為是玉府的,現在想起來那種貢布一般的緞子,以玉府的門弟,怕也是用不起的。


    “瞳兒是想說我母親下毒害的三姨母?”白逸昊看了看墨雪瞳,看著她緊咬著下唇,身軀不斷的發抖,渾身繃緊,怒目圓睜,狹眸中閃過一道晦暗的光彩,臉上的神色依然悠然若水,沒有半絲波動。


    “難道不是嗎!”墨雪瞳矢口反問道。


    她以為隻是懷疑自己不會說出口,以為自己可以淡然的麵對白逸昊,原來她一直是在意的,縱然沒有證據,她也憑直接認為是真的。


    “瞳兒,我母親早己沒了,就在當年迴到燕國不久,為了護住你娘和她交往的證據,死在皇後的手裏。”白逸昊臉上平靜,薄削的朱唇微啟,緩緩的道,他仿佛隻要訴說一件尋常的人,隻有眸底閃過一絲深幽的痛意。


    看得出他對他的母親也有深厚的感情!


    死了?怎麽會?怒意如同潮水一般的從墨雪瞳臉上退去,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白逸昊明顯有些寂廖的臉上,那張臉看起來跟平時一樣的溫和,隻是笑容裏多了幾分叫做傷感的東西。


    “當年母親想聯合幾位姐妹,一起為外祖父報仇,隻是除了她,那兩位似乎都沒什麽意思,母親不死心,於是一次次的往來於燕秦之間,她出宮之事本是秘密,多次往來引起皇後的注意,為了獲取她手中通敵的證據,把她害死了。”


    白逸昊說的清淡,墨雪瞳卻能感受到他的難受,那時候自己還小,白逸昊也不大,還是孩童的時候,若霜蘭郡主早早的就這麽去了,留下一個孩子獨處深宮,能夠活下來就是不易,若還想有一番作為,這裏麵的艱辛不知有多少。


    他以太子之尊,遠走他鄉為質,這裏麵或者有他的打算,更可能是他不得不為之,皇後雖然明麵上不得不認下他,但又怎麽可能真心待他,小小的孩童是如何在吃人的深宮中活下來,並混的如此風生水起。


    “大姨母過世的時候,你幾歲?”墨雪瞳歎了口氣,有些稚氣的絕美五官染上了一層傷感的顏色,一時間再沒有對白逸昊興師問罪的心理,重新坐在案幾前,虛軟下來,忍不住問道。


    娘死了,白逸昊的母親也死了,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情,到底是誰對誰錯呢……


    “我隻有五六歲吧,有些記不清了!”白逸昊聲音線溫柔一如平常。


    但是怎麽可能真的一點不在意呢!


    “為什麽抓我過來?”墨雪瞳己平靜下來,錯開話題道,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看著白逸昊,他一直側著臉,沒有看她,俊美如雕塑般的臉轉過來微微一笑。


    “瞳兒是不是中毒了?”他知道她不喜歡再提婚事,特意避了開去,輕笑著又替墨雪瞳倒了些茶水,溫和的道。


    “是的,我中了墨雪敏下的毒。”這事瞞不了他,墨雪瞳坦白的道。


    “伸手!”白逸昊輕輕的道,伸手道搭在墨雪瞳伸過來的手上,垂眸,長長的眼睫落在他玉白的俊臉上,落下長長的兩條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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