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瞳這病來勢太兇,以致於當晚全身發燒,整個人燒迷糊了。


    她身體一向不好,在雲城的時候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留下的,當時她也是病得起不了身,後來在秦府稍稍養好些,體質也比一般人弱上幾分,哪經得起這深秋初冬的天氣泡在冷水中,等幾個丫環手忙腳亂替她換過衣裳躺下後,便昏沉沉人事不知了。


    隻覺得全身發燙,整個人似乎在火爐上烤焦的魚一樣,既便是昏沉著也還是感覺到難受得要死去,仿佛被燒烤的要窒息了一般,連唿吸也喘不過來,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股涼氣從額頭滲入,讓她燒熾的火熱的身子慢慢恢複了些知覺,下意識的輕輕叫了聲:“水,水。”


    立既有人過來,扶起她,冰涼的水滑入燒熾的火熱的喉嚨口,如同一汪清泉瞬間讓她有種脫離死地的感覺,微微睜開眼,看不清眼前人的臉,眼前一切都在晃中,看不清楚,那人的臉似乎有些熟悉,但混沌的大腦還真想不起是誰。


    那人輕柔的放下她的身子,拭了拭她的額頭,探她體溫,她下意識的覺得煩,伸手不耐煩的推開放在額頭的手,撅了撅櫻唇嘟囔了兩句什麽,側過頭,無力的閉上眼睛,又陷入沉睡中。


    這次沉睡沒剛才那麽難受,但是那人偏又把她的身子絆平過來,她不知哪裏犯了倔性,使勁的往裏翻,後來索性抱著枕頭,較上勁了,但最終她的力量還是太弱,被人那麽拖了一下又翻到了外床,喉嚨處有東西滾下,她下意識的張嘴,又喝了幾口水。


    重新倒在床上後,這次再沒人打擾她。


    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墨雪瞳才費力的睜開眼睛。


    “小姐,您醒了?你真的醒了!”身邊喜極而泣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墨玉的。


    就著墨玉送過來的水,微微喝了一口,墨雪瞳嘶啞的問道:“什麽時候了?”


    “才過了一晚上,現在是中午時分,上午奴婢己替夫人祈過福,下午等時間,奴婢再過去。”墨蘭半哽咽的聲音從邊上傳來,她怎會不知道小姐是為了自己才躲入水缸之中的,墨葉隻能帶一個人,小姐怕自己傷勢惡化。


    “墨蘭……別哭,去,傳信迴府裏去……說我病的起不了床,連為娘祈福也不行了……”墨雪瞳閉閉眼,養了養精神,靠在半扶著她的墨葉身上,輕緩的道。


    “小姐?”


    “去。”墨雪瞳沒有睜眼,長長的睫毛蓋在她蒼白失血的臉上,如同瓷娃娃一般,脆弱的仿佛碰一下就要破碎一般,但偏偏虛弱的聲音裏透出的力度,讓人沒有任何反對的餘地。


    “是,奴婢這就讓霜葉去傳信。”墨玉一跺腳,轉身就往外走。


    “迴來!”墨雪瞳猛的睜開眼,那雙眸子清亮的的逼人,完全不象一個才醒來的病人。


    墨玉才伸出的腳就掛在門口,迴頭不解的看著墨雪瞳。


    “讓秋玲去……霜葉留下……”墨雪瞳有些幹裂的唇邊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那個霜葉如果不留下,接下來的戲就唱不成了。


    見墨雪瞳雖然虛弱,精神卻還好,墨蘭知道小姐心中己有計較,忙示意墨玉聽話去傳人。


    墨府


    墨雪敏的《女戒》抄的很快,到今天早上己全部抄完,為了表示她頃夜未眠,她特意一抄完就到了墨化文的書房。


    墨化文正在書房裏處理公案,他的品階雖然不高,卻是天子近巨,還是宗文帝潛邸的時候就提用的,所以很得宗文帝信任,近日隱隱有高升之意,一些一兩品的大員對他都很客氣。


    交給他處理的都是真正的有用的公文,而不是糊弄那些勳貴後裔無實權的消譴用的雜務。


    “父親。”正拿著公文煩惱間,聽到門口溫柔中帶著幾分怯意的聲音,“女兒可以進來嗎?”


    抬頭看到墨雪敏出現在門口,這個一向讓他最得意的大女兒,近來頗幹了幾件蠢事,城門口的事,是他後來聽說的,還沒等他問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又發生了把司馬淩雲帶進自己妹子內院的事。


    這一切真是無意的?瞳兒那本琴譜是洛霞留下來的,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方姨娘是外人,又有誰會傳話出去,司馬淩雲又怎麽可能會知道?


    見墨化文沉吟誦不語,墨雪敏又臉帶愧意的在門口盈盈下拜,腳下卻未曾跨進書房門半步,未曾開言己含悲意:“父親,此事都是敏兒的錯,當日不該把三妹有琴譜的事說於四妹聽,不知道四妹什麽時候又說與世子聽的,連累三妹清名受損,實在敏兒之過。”


    “是你說與瓊兒聽的?”墨化文沉聲問道。


    “父親不信,可以問四妹,四妹的丫環和我的丫環都在,兩人閑聊時聊起,也就隻是一說而己,卻不料惹出這樣的禍事,父親,全是敏兒的錯,請父親再責罰敏兒就是。”說著把手中抄錄的《女戒》高高的捧過頭頂。


    看她話說的實誠,臉色又如此憔悴,兩眼之間還有血絲,抄的速度又這麽快,知道她必然又是熬夜而成,想起她自來乖巧懂事,又素來溫厚大度,府裏的下人時有稱讚她的,應當不可能做出那種陷害嫡妹的事情來。


    “進來吧。”臉色稍緩,點了點頭。


    “是,父親!”墨雪敏柔順的扶著墨錦起身,站起之間身子微有傾斜,差點站不住。


    “怎麽了?”墨化文問道。


    “父親,沒什麽,可能有些累。”墨雪敏蒼白著臉道,扶著墨錦的手進了書房,重新跟墨化文見禮。


    墨化文看著如此守禮的大女兒,心裏的疑惑慢慢的退下去許多,放下手中的公文問道:“敏兒來這裏有什麽事?”


    “一來是請父親看看我抄的《女戒》;二來我實在放心不下三妹,三妹替我去為母親祈福,怕三妹初來不知事務,想求父親我去迎了三妹迴來,有事也好有個照應。”墨雪敏臉上露出輕婉的笑容,誠摯的看著墨化文道。


    完全是一副生性妹妹不懂事的好姐姐形象,墨化文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化做輕煙。


    “你不用擔心,瞳兒雖然小,卻也是個懂事的,不會有什麽事的。”墨化文道柔聲安慰道。


    “不是,女兒還是想去,順便也可以替母親祈福,祈福之事是敏兒在佛前求下的,若不去,對佛祖不敬,現在三妹也在,女兒跟三妹一起在母親麵前上一柱清香,母親必然是喜歡的。”墨雪瞳說的情深意切。


    看著這麽懂事的大女兒,想起亡妻洛霞,墨化文心裏莫名的酸楚。


    “老爺,不好了,三小姐在報恩寺病倒了,讓人來傳信今天迴不來了。”小廝從外麵跑進來稟報道。


    瞳兒病了?墨化文驀的站了起來,他當然知道墨雪瞳身體一直不好,卻也想不到才上山兩天就病下了。


    “父親,敏兒現在就走,三妹一個人在山上病著也沒人照顧,敏兒去照顧她可好?”墨雪敏眼底顯過一絲得意,照時間來看,這段時間墨雪瞳己經跟司馬淩雲見上麵了,被人晚上撞見她與司馬淩雲幽會,墨雪瞳就算百口也莫辯。


    這時候肯定在山上想對策,她必須得趕地墨雪瞳想出方法來之前上山,到時候墨雪瞳與司馬淩雲的事就算是想瞞也瞞不住了,這才是她上山的目地。


    “好!”墨化文這次答應的很爽快,讓墨雪敏眸底多了一層怨恨。


    車早己準備在後門口,隻等墨化文一答應就走。


    “小姐,那個婢女還帶著不?”扶著墨雪敏上了馬車,墨錦指了指低頭站在門邊的一個小丫環低聲問墨雪敏道。


    “是那個送信的小丫環?”


    “是,她隻說昨天晚上三小姐迴來的很晚,而後主房內仿佛出了什麽大事一般,還有人哭的聲音,接著忙亂成一團,她跟另一個方姨娘派去的丫環被帶在廂房裏,連門都被反鎖上,根本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隻三小姐屋裏的燈光亮了一宿,今一早就,三小姐身邊的大丫環就告訴她三小姐病了,讓她來府裏來報信。”墨錦早知道墨雪敏要問這些,私下裏己問的清楚。


    “廢物,連這麽點事都打聽不清楚,就讓她在這裏呆著得了。”墨雪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馬車溜煙絕塵而去,隻留下那個叫秋鈴的小丫環茫然的站在原地。


    墨雪敏用了二個時辰趕到城外的報恩寺,匆匆忙忙的下了馬車,急急忙忙往裏趕,路上還撞到了一個男人,幸好墨錦反應快,擋了她一下,她才沒倒地上,那個男人連聲道歉,墨雪敏這時候心思全在墨雪瞳身上,那還顧得跟人生嫌氣,看也沒看那個人一眼,就扶著墨錦往寺院的客院而來。


    “怎麽樣?得手了沒?”待得墨雪敏走遠,路邊的大樹後麵走出一個麵相輕浮的年輕人。


    “我出手,怎麽可能不得手。”撞到墨雪敏的是個有些猥瑣的男人,他的手勾起一個香囊,在手裏甩了兩下,得意的道。


    “好,快拿來。”輕浮的男子伸出手,就要接過。


    香囊往後一甩,又重新迴到猥瑣男手裏,“說好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二十兩銀子,分文不能少。”


    “放心,誰還少了你不成,給,二十兩,快給我。”輕浮的年輕人不耐煩的從袖底摸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然後順手把香囊扯了迴來。


    猥瑣男人拿到銀子,立刻笑的眉不見眼,當下點頭哈腰起來:“多謝爺,以後爺還有這種生意就照顧小的。”


    “滾!”


    “是,小的馬上滾,爺下次還看上哪家小姐,叫小的一聲就行。”猥瑣男那張臉笑的象朵花,轉身動作飛快的閃過寺院的影牆,轉眼就不見人影。


    輕浮的年輕人把香囊放在懷裏,自己卻返身跟著墨雪敏的來路往寺院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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