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後,裴守初從管家處得知了昨夜府裏那出鬧劇。


    聽到裴含章放人進去看了一眼,以及最後薛大人無功而返這一節,他隱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少爺起來了嗎?”


    管家答道:“起來了,可能昨夜被吵醒後沒能睡好。”


    “你把他叫過來,趁著還沒上朝,我先問他幾句話。”


    不多時,裴含章就從外麵走進來,他來時,他祖父正在吃早飯。


    “阿翁,您喊我來有什麽事啊?”


    裴守初示意他坐下,“你難得在家還起得這麽早,陪我一起吃點吧。”


    管家趕忙盛了一碗粥放到裴含章麵前,裴含章折騰了一夜早就餓了,便拿起筷子歡快地吃了起來。


    裴守初自己吃完後,又給裴含章夾了些菜才放下筷子。


    “我聽說昨晚薛大人來了,你讓他們進了你院子,還搜查了一番?”


    “嗯,”裴含章大快朵頤的動作絲毫沒停,似乎這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我怕他們不依不饒地吵到您休息,就讓他們進來看一眼,然後就打發他們走了。”


    “你最近沒闖禍?”


    “真沒有!”裴含章放下碗筷,擺出一個指天誓日的模樣,“阿翁,我發誓,我最近都乖乖在山上讀書習武,真沒闖禍。”


    見他如此鄭重的發誓,裴守初也就不再深究,“好了好了,你趕緊吃飯吧。”


    看著裴含章重新拿起筷子,裴守初語重心長地告誡他。


    “若是有人存心要冤枉你,他就不會給你自證清白的機會,對待這種無憑無據的指責千萬要慎重,尤其是放人進來搜查,你怎知他搜查時不會往你屋子裏放些什麽大逆不道的東西?”


    裴含章夾菜的動作忽然停在半空,他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昨夜的行為有多麽無知,當中又包含了什麽樣的危險。


    他咽下嘴裏的東西又放下筷子,低著頭誠懇地和他祖父認錯。


    “阿翁,昨夜是我考慮不周,您別生氣,下次我絕對不會再這樣做了。”


    裴守初拍拍他的肩膀,“你還年輕,吃一塹長一智,有阿翁在你身後,遇到事你也不必害怕。”


    又安慰了裴含章幾句,裴守初起身出門準備上朝。


    裴含章本想送他出門,裴守初卻惦記著小孫子始終沒有吃完的早飯,便吩咐他繼續吃,不必送自己。


    走到前院,管家覷著自家大人出門後始終沒有舒展的眉頭,低聲問道:“老爺還在擔心昨晚薛大人和定遠將軍的事嗎?”


    裴守初皺著眉說道:“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總覺得,含章這孩子有事瞞著我。”


    “啊?”管家並不質疑裴守初能夠輕易洞悉人心的能力,“那您是覺得小少爺真闖禍了?”


    裴守初思忖著答道:“禍可能不是他闖的,但昨晚發生的事,他肯定知道些什麽。”


    見管家麵露不解,他便解釋了一番。


    “含章性子太單純,眼裏容不得沙子,以往要是有人這麽冤枉他,他還不得上躥下跳把天捅出個窟窿才肯罷休?


    可昨晚他卻肯放人進來搜查,像是急著要自證清白一樣,這就是問題所在。搞不好,薛大人他們要找的人可能真在咱們府上。”


    “啊?”


    管家心裏一驚,趕忙四下張望了一番。


    確定周圍沒人留意他們,他才壓低嗓音說道:“那咱們是不是得去小少爺的院子看一看?或者問問他?”


    裴守初擺擺手,“算了,我能看住他一天兩天,還能看他一輩子嗎?再說了,能把人藏住不被發現,也算是他的本事了,咱們又何必多事呢?”


    “那這件事……”


    “咱們就先裝作不知道,讓他自己忙活去吧。”


    “是。”


    臨走前,裴守初又叮囑道:“最近多留意咱們家附近有沒有人盯著,別讓這孩子一時得意忘形露了首尾。”


    “是。”管家答道。


    裴含章用過早飯後就匆匆忙忙迴了自己的院子,剛一進門就見落羽從屋裏走出來。


    落羽一抬頭就看見他迴來了,頓時喜出望外。


    “少爺,你快來,姑娘醒了。”


    裴含章趕忙跑進屋子。


    沈殊玉身上已經換上了幹淨的中衣,她額頭上沁著汗,眉頭緊鎖,傷處的疼痛似乎讓她愈發難捱。


    恍惚間看到麵前出現的人影,她仔細辨認了半天才認出那人是裴含章。


    “含章……”


    “我在,”裴含章在床邊坐下輕聲安慰她,“你放心,我這裏這不會有危險,我設法去找個大夫來給你看病,你安心養傷。”


    沈殊玉一張嘴,便覺得五髒六腑都傳來絲絲痛楚,她痛唿了一聲才費力地吐出幾句話。


    “含章,去幫我找朱雀,告訴他我在這兒……再幫我悄悄去找明珠,不要讓別人知道我現在的情形。”


    沈殊玉與陸明珠的關係,裴含章是知道的,也能理解在這種情況下沈殊玉對陸明珠的信任,至於朱雀……


    裴含章心裏泛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沈殊玉這樣信任朱雀嗎?就像她信任陸明珠一樣?


    “為什麽要找朱雀?他能幫上你什麽?”他忍不住問道。


    “他知道該做什麽……”話還沒說完,沈殊玉就急促地咳嗽起來,表情顯得異常痛苦。


    裴含章不敢再問,隻好在心裏暗罵自己多事,這時候計較這些做什麽?


    “你放心,你說的事我都會幫你辦到,我現在就去。”


    吩咐落羽照顧好沈殊玉後,裴含章就坐著馬車去了拂玉山莊。


    為了避免身後有尾巴跟著,到了山下他沒有就近先去藥廬,而是照往常一樣先迴了山莊裏。


    山莊仍和往常一樣平靜祥和,人人都在忙碌自己的生活。


    相比眾人的安逸,裴含章的心情絲毫輕鬆不起來。


    從沈殊玉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一樣闖進他的世界開始,他就和沈殊玉共同分享著許多秘密,可之前那些不過是少男少女之間無傷大雅的玩鬧,而沈殊玉現在命懸一線,這件事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在沈殊玉的緹花小築外麵徘徊了一會兒,果然等到了從遠處走來的朱雀。


    朱雀看到裴含章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他很快便恢複如常。


    “六公子,你要找小姐嗎?她迴府了,您還是……”


    聽到他信手拈來的借口,裴含章心中泛起一陣惱怒,開口便打斷了他的話。


    “她受傷了,現在在我府上。”


    “什麽?”


    朱雀驚訝地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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