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崔弗執意如此,沈殊玉隻好遵從她的話。


    “我想知道成親那夜,那個人進來後發生的事,越詳細越能讓我了解那個人更多的細節。”


    崔弗痛苦地闔上眼,她沉默了一會,等再次睜開眼時,她無望的眼神中透著冷峻。


    “那天,我在臥房裏等了許久,才聽到南枝和錦書在院子裏說他迴來了。”


    說到這兒,湧上心頭的那些不堪的迴憶讓她感覺分外惡心,她輕輕地捶了捶胸口,才繼續講述。


    “那個人進來後,我因為羞怯,趕忙以團扇遮麵,緊接著他就吹滅了所有燭火走到我身邊坐下。”


    說到這兒,崔弗別開臉去。


    “之後的事你也能猜到了……第二日我醒來時身邊沒有人,等我起床後才知道頤寬出了事。”


    大約是怕崔弗認出來,那人始終沒有發出聲音,而崔弗何其無辜,畢竟誰能想到大婚之夜居然會發生新郎被人頂替之事?


    崔弗想了想,繼續說道:“我那晚餓了一天頭暈眼花的,心裏又很緊張,他一直沒說話,我便以為他也和我一樣緊張,所以才沒有察覺到異常。”


    她苦笑道,“現在想一想,當時連交杯酒都忘記喝了。”


    “那他身上有什麽特征嗎?”沈殊玉小心翼翼地問道。


    崔弗垂著頭想了一會兒,“我記不起來了。”


    讓她迴憶一個侮辱自己之人的體貌特征,實在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沈殊玉忽然聽到崔弗說道:“其實,頤寬出事之後,我不免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心裏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在這之前,我曾莫名想到你說的那種可能,卻又覺得是自己杞人憂天,疑神疑鬼。”


    沈殊玉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隻能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夜已深,沈殊玉不想崔弗的心繼續受到淩遲,崔弗也需要獨自冷靜好好休息,兩個人這夜的談話便到此為止。


    擔心崔弗受不住而再尋短見,沈殊玉走的時候還有些猶猶豫豫,甚至考慮要不要留下來照顧崔弗一晚,崔弗卻看穿了她的心事。


    “沈小姐,你放心吧。”


    崔弗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好過一些,“就算是為了讓頤寬,我也不會在這時候輕易放棄自己的。”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著那個殺了頤寬、毀了自己的兇手一起死。


    沈殊玉這才鬆了口氣,但離開前她還是偷偷囑咐了南枝和錦書輪流守夜。


    大街上的商販早已收攤迴家,路上冷冷清清。


    沈殊玉心思鬱結步履沉重,磨蹭了很久才迴到方府。


    誰知,進了院子便看到有人在等她,那人是方夫人安排照顧她和陸明珠的兩個丫鬟之一,名喚蓮香。


    看到沈殊玉進門,她趕忙迎上去,“沈小姐迴來了。”


    沈殊玉強打精神點點頭,“你怎麽等在這兒?明珠呢?她睡下了嗎?”


    蓮香笑著答道:“陸小姐還沒睡,說是一天都沒看見你了,有點不放心,我出來前她還在看書呢。”


    “哦。”沈殊玉應了一聲就要迴房,蓮香卻趕忙攔住她。


    “沈小姐,晚飯後我家少爺、表少爺還有孟公子說有事找你,你迴來前他們已經派人來問過兩次了,最後叮囑我要是看到你迴來就請你過去一趟。”


    此時夜已深,明月掛在樹梢,月色溶溶如水,沈殊玉卻絲毫沒有與他們見麵的心情。


    她剛想擺手拒絕,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們在什麽地方?”


    “在後花園,夫人聽說他們今晚要討論案子,還特意吩咐了人不許去打擾。”


    “好,我這就過去。”


    跟著蓮香到了方府的後花園,沈殊玉遠遠地看著裴含章、孟庭芝還有方恆三個人坐在桌前眉頭緊鎖,一副愁雲慘霧的模樣,秦靈澤倒是十分悠閑地靠在廊柱上打瞌睡。


    “這是怎麽了?怎麽都這副表情?”


    聽到沈殊玉的聲音,秦靈澤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他一邊擦著嘴角的口水一邊委委屈屈地去扯沈殊玉的袖子。


    “小師妹。”


    他拉長了聲音,控訴身邊幾個人。


    “你看看他們幾個,你不在,他們就以下犯上,白天非逼著我去看屍體不說,這會兒還不讓我睡覺!”


    也許是這幾日看過了生死,沈殊玉的心絲毫硬不起來。


    她看著這個出了門依舊不擔事也不成器的三哥,沒有像往日一樣嗔怪他。


    “嗯,是他們不好,你要是困了就先迴去歇著,明日也別跟著他們到處亂跑了。”


    她招招手讓蓮香過來,“你送世子爺迴去歇息吧。”


    秦靈澤看著沈殊玉一反常態的模樣,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裴含章和孟庭芝也瞪大了眼睛看她。


    沈殊玉這會兒沒什麽精神,自顧自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我,我好像也沒那麽困……”


    秦靈澤剛剛隻是耍耍嘴皮子,他一時摸不清沈殊玉的心思,幹脆找了個離沈殊玉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等會兒再睡也無妨。”


    蓮香乖巧地退了出去。


    沈殊玉問眼前幾人,“對了,你們叫我來有什麽事?”


    裴含章等人不知道沈殊玉查到了什麽程度,誰也不敢輕易把這麽大的事說出來,於是便想先探探沈殊玉的口風。


    方恆和孟庭芝一個把目光轉向裴含章一個低頭喝茶,裴含章猶豫了片刻,隻好自己開口。


    “下午我們去看了柳頤寬的屍體,沒發現屍體的額頭上有撞出來的傷痕,可能是撞得太輕了或是別的什麽原因,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我們發現了另一個疑點。”


    裴含章搓了搓手指,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他想,沈殊玉看著似乎和崔弗相處的還不錯,自己要是貿然開口說那夜和崔弗洞房的人不是柳頤寬,依著沈殊玉的脾氣,也不知她會不會直接對自己動手?


    沈殊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呢?”


    裴含章猶豫再三,隻好繼續說道:“柳頤寬那天穿在身上的衣服有點奇怪,婚服上的血跡比裏衣上的少,我們懷疑……我們懷疑,有人曾經脫下過那件婚服,過了很久才給他重新套上。”


    他躲開了沈殊玉的目光,沒有繼續往下說,沈殊玉卻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有人殺了柳頤寬後,穿上那件婚服冒充他入了洞房。


    沈殊玉抬起雙手捂住臉,她躲在了兩隻手隔絕出的黑暗中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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