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曦夜望著藍夫人離去的身影,徒生無力感,他們夫妻,或許真的走到頭了。


    藍曦夜頹然地迴到輕舞閣。


    不過多時,寜兒聽命將一個木匣子送來。


    藍曦夜想交待什麽,又礙於紫沂宸在場,便什麽也沒有說。


    當著紫沂宸的麵,藍曦夜將木匣子打開,裏麵躺著數十封信件,封麵上都寫著“兄長輕啟”,顫抖著雙手,迫切地打開信件,泛黃的紙張,熟悉的字跡,請求的話語……


    指尖用力,信件皺起,整張臉,怒氣和悔意交錯著。


    若不是自己過於決絕,說出那番話,而是留在京都,守著她,結局會不會不同。


    藍曦夜抬眸,看向紫沂宸,將信件遞給他。


    紫沂宸接過信,一張張的翻看著。


    隻言片語,卻也能從中看出些什麽。


    娘親在信裏提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眼前的人,滿眼愧疚地看著自己。


    上一輩的事,他無法做出評價,畢竟他不是當事人,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他隻想知道,娘親為何在信中提及冰魄蠱,這與娘親離世,以及樓岑有怎樣的聯係?


    “舅舅,您能告訴我,娘親信中提到的這個人是誰嗎?”


    “嗯。”藍曦夜悶聲道,“這人便是當年的煜王爺,紫煜。”


    “父皇?”紫沂宸脫口而出。不可能,父皇為何要培養冰魄蠱?一定是搞錯了!


    “你說什麽?你的父親是紫煜?”震驚地不隻是紫沂宸,藍曦夜同樣震驚。


    曦舞傾心的明明是焱王紫焱,為何卻嫁給了紫煜?


    “如今赤翎的皇帝是紫煜?”藍曦夜不確定地問著,得到紫沂宸肯定的迴答,藍曦夜跌坐在椅子上,胸口悶痛,恨自己為何迴到雲城之後,便切斷了與她的所有聯係。


    嘴裏喃喃道,“你竟然是紫煜的孩子……竟然是紫煜的……”


    紫沂宸站在那裏,心湖翻湧,被疑問堆滿,為何在知道他是父皇的孩子後,他這般情緒激動?


    他沒有問出聲,眼前的人或許更需要時間來緩解。


    藍曦夜深深盯著紫沂宸的臉看,這張臉,絲毫看不出與紫煜有一點相似。


    罷了,他們之間的事,早已成了往事。


    藍曦夜坐在椅子上,將那些信件一張張地整理好,放進木匣子裏,然後封起來。“你母親自幼聰穎,除卻琴棋書畫,尤其喜歡跟著莊內的長老身後,研究著各種養蠱之術,撰寫醫書,一心想著出去看看世界,在她及笄之年,我便陪她一起離開雲城,去出江湖闖蕩。”


    那年,少年肆意,他們於江南相遇。


    遇到了驚豔的人,便誤了一生。


    那夜,藍曦夜兄妹二人初到江南,江南不同於雲城,白牆黛瓦,小橋流水,淡然且靜雅。


    藍曦舞拉著藍曦夜衝進一家成衣店鋪,將諾蘇族的衣服換下,換上中原的服飾。


    藍曦舞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店主夫人將她的發帶解開,木梳梳過青絲,簡單地用發帶將長發挽起,並在她的額前點了一個花鈿,“姑娘這容貌,怪不得那位公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呢。”


    “他是我哥。”藍曦舞站起身,將銀錢放在桌上。


    店主夫人知道自己失言,在一旁賠著禮,訕訕讚歎道,“您兄妹二人天資絕色,一時讓奴家看走神了。”心裏卻嘀咕著,那位公子看這姑娘的眼神,可不像是看妹妹的眼神。或許,這是外地喚情郎的特別稱唿。


    一旁的藍曦夜穿著一身玄衣,在店門口等著藍曦舞。


    平日裏看慣了她男子的裝扮,這會兒換上中原服飾,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兩人離開店鋪後,便在街上閑逛起來。


    “聽說沒,今晚這鄢河畫舫,柳美人要親自表演呢?”


    “你這消息靠譜嗎?你說的可是江南第一才女的柳若雪?她可從來不參與畫舫演出的。”


    “當然了。你沒看到鄢河兩邊的酒樓,都被包下來了麽?不知今夜,哪個有福氣的會登上柳美人的畫舫咯?”


    “反正不是咱倆,我們呀,也隻能看看熱鬧!”


    藍曦夜聽到旁邊兩人談論的內容,隨即停下,眼珠一轉,頗有興趣地看向身側的藍曦夜,“哥,我們去看看唄?”


    藍曦夜擰眉,“女子有什麽好看的?”


    “哥,你方才沒聽見麽,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人家一擲千金都不一定能見到呢?”藍曦舞撇撇嘴,以他這般木訥的性子,她要什麽時候才能有嫂子啊。


    雲城所謂的大家閨秀都入不了他的眼,或許,這喚作柳若雪的美人能入他的眼呢。


    瞧著她躍躍欲試的樣子,藍曦夜沒辦法拒絕,隻好隨她去。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鄢河兩岸擠滿了人,兩岸酒樓的窗前站著的,大都穿著錦衣華服。能將酒樓包下的,自然是常人不可及的身份。


    藍曦夜瞧著自家妹妹一個勁地往人群中擠,沒辦法,隻好跟在其後,替她攔著周邊的人,防止撞到她。


    搞不懂,為了看一個女子,絲毫不顧形象的,硬是擠到了河岸邊。


    眼巴巴地看著鄢河水麵,嘴裏還不忘念叨著,“畫舫什麽時候才來啊?”


    “你一個姑娘家怎麽也湊這個熱鬧?”旁邊的男子看著她的聲音,語氣中帶著些鄙夷,姑娘家就該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裏,跑出來和男子擠堆在一起,像什麽話。


    誰料,不能一旁的藍曦夜發作,藍曦舞側過臉,對上那人的視線,“女子怎麽了?誰規定女子就要閉門不出,宜室宜家了?”


    男子看清藍曦舞的臉,頓時臉紅了,撇過頭,不發一言。


    藍曦夜驕傲地勾起嘴角。


    曦舞打小便不是吃虧的主,從長老那裏學到的,誰惹到她,她必然還將迴去。


    “瞧!畫舫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


    眾人紛紛朝鄢河望去。


    飛簷翹角,玲瓏精致的四角亭赫然立於船上,緩緩推開河麵,水麵波光粼粼,由遠及近,慢慢落入眾人視線。


    畫舫停在河中央,悠然的琴聲響起,兩岸的人群歡唿著,睜大著眼睛,想透過層層輕紗,看清坐在舫內女子的模樣。


    藍曦夜站在那裏,隻覺得耳邊嘈雜,偏過頭,瞧見藍曦舞興致勃勃的模樣,壓製住想要離開的衝動。


    不知何時,琴聲消散,畫舫中的女子翩然起身,來到舫頂,紅色紗衣,白紗遮麵,那雙眼睛,確實動人。


    真是個妙人!藍曦舞感歎著,側過頭,又看看藍曦夜,在他不解的眼神下,再次將視線落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不言,隻是站在那裏,視線在眾人臉上掃過。


    “我們姑娘說了,今日登船者,不論出身,不比家財,隻看緣分!”船頭,一個紮著雙發髻的小姑娘高聲說道。


    一句話,便讓眾人議論紛紛。


    不論出身,不比家財。這讓守在鄢河兩岸的人不覺高聲歡唿。


    可這最後一句,隻看緣分。這要如何去分辨?


    小姑娘抬眸看了女子一眼,微微頷首,對上藍曦舞這邊,“那邊的姑娘,我家姑娘請您舫上一敘。”


    “我?”藍曦舞意外地抬手指了指自己。


    站在藍曦舞身邊的人各個都瞪大了雙眼,得,柳美人根本就沒考慮過他們這些男子,怎的挑了一個女兒家。


    “沒錯,就是這位姑娘。”小姑娘抬高了聲音。


    “好勒。”藍曦舞沒想到,自己會這般幸運。抬腳,就準備往畫舫上走。


    “曦舞?”藍曦夜阻攔著。


    他們初來乍到,不可掉以輕心。


    “放心啦,一個女孩子,還能傷了我不成?”藍曦舞安慰道,畫舫頂上,女子伸出衣袖,紅紗侵襲而出,來到藍曦舞身邊,輕紗卷住她的腰身,將她帶到了畫舫上。


    待她站穩,纏繞在她腰間的紅紗盡數收迴。


    “姑娘你竟這般厲害!”藍曦舞不禁感歎道,想她除了研究醫蠱之外,半點功夫都不會。


    柳若雪輕笑不語,攬著她的腰身,將她帶入舫內。


    原本站在船頭的小姑娘,將茶點備好,便退了出去。


    “我能看看你的臉嗎?”藍曦舞坐在柳若雪對麵,托腮問道。


    柳若雪聞言,將麵紗摘去。


    黛眉如煙,眼底星光流轉,肌如凝脂,的確是大美人。


    藍曦舞悶悶地想著,還想著給她那位木頭大哥拐迴去做媳婦,這麽一看,自家大哥倒是配不上她。


    柳若雪給她倒了一杯茶,瞧著她一會兒揚眉,一會蹙眉,好奇地問道,“不知姑娘在想些什麽?”


    “把你拐迴去當媳婦!”藍曦舞脫口而出。


    柳若雪眼底有那麽一瞬的震驚,隨即捂住低笑。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藍曦舞慌張地擺著手,解釋著,“柳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越想解釋,越不知道說什麽,藍曦舞從臉紅到了脖頸處。


    “喝口茶。”柳若雪將茶盞遞了過去。


    “哦,好。”藍曦舞一股腦地將茶水喝完,小心地抬眸打量著柳若雪,意識到她並不在意,心才放下。


    隨即,兩人如久別重逢般,熟稔地交談起來。


    鄢河岸邊的酒樓裏,紫煜紫焱兄弟二人,將一切看在眼裏,眼角都溢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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