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生氣呢?”紫沂宸側著身子,胸膛貼在他背上,聲音故意嬌軟了些。


    怎料,那人的背更僵硬了幾分。


    樓岑轉過身,拉開與他的距離,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臉色有些難看,話裏說不出的陰陽怪氣,“我有生氣的資格麽?咱們高貴的殿下,趁著月黑風高,偷摸跑出去了不說,還中了別人的暗算。這會兒知道示弱了,一個人偷跑出去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知會我一聲?”


    “好了。”紫沂宸眼底盡是笑意,忍住笑意,乖乖地認著錯,“是我錯了,岑哥哥別生氣了,可好?”


    “閉眼!睡覺!”樓岑抬手遮住他的雙眼。


    “好~”紫沂宸閉上眼,右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唇角微揚。


    細長的睫毛輕刷著他的掌心,樓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彈指間,屋內燭火燼滅。


    直到感受到身側的人熟睡過去,樓岑才起身,小聲地走出屋外。


    可是,在樓岑出門的那一刹那,床榻上的人便睜開了雙眼,眼底翻動著疑雲。


    一夜好眠。


    桑榆站在門口,輕叩著門。


    不時,屋內便傳來素輿滾動的聲音。


    桑榆在門口等著,直到門從裏麵拉開,才迎了上去。


    “公子,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下山走走呢?”如果留在卿鳳山,難免會被老爺請來的神醫們圍著,他知道公子不喜這些,所以聰明的腦袋瓜轉了轉,想著帶公子下山走走,也能散散心。


    “嗯。”藍君陌低聲迴了一句,似乎想到什麽,繼續說道,“昨夜府中有沒有什麽異常?”


    桑榆搖了搖頭,“一切正常。”


    聽到迴複,藍君陌並沒有露出什麽表情。“先去夫人那邊。”


    “是。”桑榆來到藍君陌的身後,推著素輿,朝著晴嵐閣的方向走出。


    晴嵐閣內,藍夫人一早便在院落裏練劍,寜兒站在一旁,將準備好的巾帕,熱水放在一邊。


    聽說夫人年輕的時候,也是江湖中人人稱道的俠女,隻是嫁給老爺之後,便沒有在舞刀弄劍了。


    夫人說過,作為女子,要安於內室,相夫教子。


    自那日後,夫人迴到晴嵐閣之後,便親自將封存在藏寶閣中的佩劍找了出來,每日早晚都要練上一個時辰。


    朝陽下,劍舞清影,沒有平日裏的嚴肅,多了一份灑脫。


    桑榆推著藍君陌來到院子裏,寜兒剛想上前叫藍夫人,卻被藍君陌阻止。


    三人在原地,靜靜地看著。


    直到藍夫人使出最後一招,滿天花雨,收劍入鞘。


    “啪啪啪。”藍君陌坐在素輿上拍著手,帶動著桑榆和寜兒也跟著拍手。


    “你這孩子,怎麽來了也不叫我。”藍夫人一時臉上有些不自然,在晚輩麵前,她從來沒有表現過這一麵。


    走到藍君陌身邊,將佩劍交給寜兒收起來。


    “早餐可用過了?”問著桑榆,眼神卻停留在藍君陌身上。


    藍君陌搖搖頭,“未曾。”


    “寜兒,吩咐下去,把早餐擺到院子裏,我和少爺就在這裏用餐。”藍夫人吩咐著。


    “好的,夫人。”寜兒抱著佩劍,領命離開院子。


    不一會兒,餐點擺在桌子上,院落裏隻剩下藍夫人和藍君陌。


    “來,嚐嚐。這是特地為你做的糕點。”藍夫人將盛著蝦餃的籠屜往藍君陌身邊推了推。


    “嗯。”藍君陌拿起竹筷,夾了一塊,放進嘴裏,對上藍夫人期待的眼神,毫不吝嗇地讚美著,“很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藍夫人寬慰地說著,而後也端起麵前的粥,小口地喝著。


    用過早餐,藍夫人看著藍君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藍君陌看在眼裏,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等著。


    “卿紓,我們不如今日就找你父親把事情說清楚。”藍夫人瞧著他麵無表情的樣子,心裏也沒有底,隻好繼續說道,“總不能讓你一直這樣待在藍家。”


    藍君陌知道她話裏的意思,隻是自己並不想讓她為難。


    “再等等吧。”藍君陌知道藍夫人在擔心些什麽。


    “好。聽你的。”藍夫人沒有再勸,“你父親那邊,不想理會的話,就不用理會。”


    “嗯。”藍君陌點頭答應。


    焱燚和琉璃一起離開閆家堡之後,一路朝西南趕,剛到雲城,便遇見了藍君陌。


    幾人在街頭相遇,桑榆推著坐在素輿上的藍君陌,正準備找個酒家歇息一會兒,不巧遇到了相同想法的焱燚琉璃二人。


    四人相對,隻有琉璃和桑榆的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


    接到琉璃的暗示,桑榆並未多言,而是輕喚了句,“公子。”


    感受到了琉璃的不自然,焱燚打量著眼前之人,轉頭問琉璃,“熟人?”


    琉璃注意到藍君陌冷漠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湧出一絲奇怪的感覺,對上焱燚關切的神情,風淡雲輕地說了一句,“不熟。”


    四人先後走進悅來酒家,正當桑榆想推著藍君陌往裏間走時,被焱燚攔下,“既然相識,不介意的話一起吧。”


    桑榆低頭看了一眼坐在素輿上的藍君陌,瞧他沒有反對,便同意了。


    焱燚坐在藍君陌的對麵,仔細打量著他,一襲白衣,看似普通,腰間的青紋雲繡點綴,可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瘦削的臉龐,劍眉星目,給人一種清冷的距離感,卻在某些方麵,與樓岑有些相似之處,“不知這位公子怎麽稱唿?”


    “藍君陌。”聲音有些沙啞,不似一個少年發出的聲音。


    藍君陌絲毫不關注對麵二人詫異的樣子,而是看了站在一旁的桑榆,桑榆立馬領會,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中,然後站到藍君陌的身後。


    琉璃把藍君陌的樣子看在眼裏,心裏直打鼓,這家夥不會是因為自己逃婚生氣了吧?怎麽一直臭著個臉?還有他的嗓子是怎麽迴事?滿心的疑問,對上那雙冷漠陌生的眸子,一切不知從何問起。


    四個人吃完飯後,桑榆便推著藍君陌離開了悅來酒家,臨走之前,桑榆看了一眼琉璃。


    一路上,桑榆沒有說話,安靜地推著素輿。直到迴到了客棧,桑榆關上了房門,忍不住嘟囔道,“琉璃小姐旁邊的公子長相不及公子,想必琉璃小姐不會因為那位公子才逃婚的。”說完,若有其事地點點頭。


    對上藍君陌不在乎的神色,主動閉上嘴,退出房間。


    月色朦朧,萬籟俱寂。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旁邊的槐樹上一躍而下,動作熟練地溜進對麵的屋裏。


    屋內的桑榆對突然出現在房內的琉璃並未露出驚訝的神情,似乎是預料到一般。氣定神閑地站起身,替她倒了一杯茶,頗有禮貌地問道,“不知琉璃小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桑榆,這麽說話就見外了吧?”琉璃在桌前坐下,挑眉看向麵前的少年。


    “琉璃小姐可出此言呢?在您離開雲城,讓公子獨自一人麵對藍家上下時,便已對外宣告,您無意成為藍家人,桑榆自當要見外一些。”


    桑榆自幼被藍家收養,陪在藍君陌身邊,自然是偏向藍君陌的。


    琉璃並不在意桑榆的陰陽怪氣,隻是聽到讓藍君陌一人麵對時,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再抬眼時,依舊是笑靨如花。“逃婚一事確實是我理虧在先,但男女婚嫁,雖說是父母之命,也要看二人是否情投意合。我與你家公子……”琉璃一時語塞,竟不知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她與藍君陌之間的關係,眉頭微皺,最後隻說了一句,“僅當是我配不上你家公子。”


    “可公子他……”桑榆剛想替自家公子辯解一二,腦子裏又閃現出公子那張陰鬱的臉,便噤聲不語。


    “對了,你家公子的腿,近期可有發作?”白天礙於焱燚在,況且某人又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臉色,她自然不會拉下臉麵,去關心他的腿疾。


    有些事,作為侍從,他其實不適合說。常年在公子身邊,將他的情緒看在眼裏,冷冰冰的公子也隻有遇到琉璃小姐,才會有冰消雪融的時候。即便公子不讓他多言,該說的他還是要說上一嘴。“在您離開雲城之後,公子考慮到您的聲譽,如期去了黑府提親,卻不想在半路被劫,生死不明……”


    “藍家上下用了月餘的時間,才在西南邊陲的一個小村莊裏找到公子……”桑榆一邊說一邊留意著琉璃的神色,自然沒有錯過她眼裏消散開來的擔憂。隻怕,連她本人也不知道對公子是什麽樣的情意吧。


    琉璃不知道中間還有這麽一段,以藍家的勢力,竟然讓藍君陌消失一個月?“可查到是何人所為?”


    “那些人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查詢無果。”桑榆如實迴道。


    琉璃無法想象,藍君陌消失的那一個月經曆了什麽,再次相見時,他更為沉默寡言了。心裏流淌過一絲悵惘和心疼,有些話到了嘴邊,終究沒有說出口,“照顧好你家公子。”留下一句話後,便離開了客棧。


    琉璃離開之後,桑榆正準備熄燈歇下,便看到藍君陌出現在房內,連忙起身,來到藍君陌身邊,“公子。”


    藍君陌“嗯”了一聲,坐在桌前,右手端起桌上用過的茶盞,指腹溫柔地撫摸著杯口,絲毫不介意沾染上杯沿處留下的口脂,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抬眸間,眼神不再柔和,“有些事,無需講給她聽。”


    “是,公子。”桑榆知道是自己逾矩了,安靜地站在一旁。


    公子清冷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從來都是在琉璃小姐看不到的地方為她做許多。他雖然未經情事,平日裏話本子也看了不少,依公子眼下的處境,琉璃小姐沒準就跟其他男子成雙成對,花前月下了。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敢直接跟公子說的,隻能在心裏念叨念叨。


    “不知公子打算何時迴卿鳳山?”


    “不急。”


    這一夜,琉璃輾轉未眠。


    殊不知一牆之隔的焱燚也如此,他從未有過如此煩悶之感。幾個月的相處,對琉璃也有了一番新的了解,他的心已然在她身上。看著琉璃半夜尋人而去,作為好友,他無權幹涉。或許,自己該尋個機會,表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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