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狂奔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數十分鍾就那樣流走了,悄無聲息的,讓人無法察覺。


    這一刻,燃燒著赤焰的雄獅終於在劃破寂靜的長空,走出了一望無際的赤焰之路,踏入了路之盡頭的紅色府邸。


    隨著一個箭步衝入了紅色府邸,獅山慢慢停下了飛速前行的步伐,收攏著體內流失的力量。


    待到完全站穩後,他這才嫻熟的放下了身上眾人,隨即化為雙鬢斑白,身影枯槁,滿身鮮血,狼狽不堪的老者姿態。


    靈獸化形後的每一次魔獸變都需要付出巨大代價,獅山短時間內魔獸變了足足兩次,這一次魔獸變又持續了很長時間,自然是極大損耗了根基的。


    恐怕從今往後,他的實力將從生玄境中期永久跌落至生玄境初期,並且終生難以再往前踏出半步。


    實力下降的後果是嚴重,若是以原本生玄境中期的實力,獅山也許還能苟延殘喘個幾十年,也還有機會能夠衝擊生玄境後期,再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可如今,他所剩下的時間不過數個月之短,就算能贏得這場與鬼焰的戰鬥,等待他的除了榮譽外,剩下的也隻有冰冷的死亡了。


    不過對獅山來說,若是能還烈焰城長久的和平,這又有何妨呢?


    千年了,早已看淡了世間的一切,也厭倦了。


    咳!咳!咳!


    隨著胸口一陣劇痛,獅山開始劇烈的咳嗦了起來,咳出了一大口鮮血,整個人踉蹌了一下,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擦完嘴角處的豔紅後,滿臉痛苦的獅山這才重新站起,摸了摸胸口處。


    在那裏,承載著一顆微微破碎的靈核。


    可在這樣的撫摸裏,在這樣的痛苦中,他的臉色卻是平靜的,轉頭看向身後,目光之中滿是慈祥。


    因為在那裏,有著足以讓自己付出如此代價的人,最後的下屬,也即是最後的夥伴。


    可正是這一視,卻讓獅山足以肝腸寸斷,那顆脆弱不堪的心,也隨之化為縷縷碎片,萬劫不複,破滅為殤。


    通過渾濁無比的瞳孔,獅山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四人。


    他發現阿蘭隻是因為高速移動所帶來的巨大風壓昏厥了過去,一看就知道沒有什麽大礙。


    南宮天雖說衣衫不整,麵色顯得十分痛苦,但至少全身依舊完好無損,似乎也沒什麽事。


    可伏定與尤定,這兩個自己所珍視的人,這兩個人自己最後的朋友,他們的胸口處,竟有著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那塊原本承載心髒的地方,早已消失一空。


    地焰之浪,可以焦膚,無形之火,可以灼靈,焚心之焰,卻能弑心。


    盡管獅山已經用盡了全力奔跑,但尤中與伏定終究還是輸給了焚心之焰。


    那空無一物的胸口,便是最好的證明。


    “悠悠蒼天,何薄於吾,吾盡吾力,魔變有二,肝腦塗地,無所不極,為何所愛,仍葬於焰,為何所愛,仍葬於焰!”


    頓時間,顆顆晶瑩的熱淚從蒼老的臉頰上猛地落了下來,落在了這個亙古而又神秘的赤焰府邸。


    隻見獅山滿臉惆悵的抬起了頭,看向原本屬於蒼穹的方向,不甘的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聲。


    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些東西,就算是用盡了全力,卻依舊無法守護。


    慕華亦然,焰立亦然,尤中與伏定也亦然。


    那麽,烈焰城,會不會也那樣呢,那會是一切的結局嗎?


    枯瘦的手摸了摸尤中與伏定依舊殘留著溫度的臉頰,可那兩張原本生機盎然的臉卻早已蒼白無比,麵無人色。


    一想到這,獅山再也忍不住心頭洶湧彭拜的悲傷,悲痛欲絕的哭了起來,痛哭流涕的唿喊了起來,悲徹天地。


    如今,自己最倚重的赤焰軍已經折損有二,所珍愛之人更是無一得以幸存,這使得獅山那破碎的心裏,剩下也隻有對烈焰城和平的執念以及對鐵翼的複仇烈火,別無一物了。


    “獅山城主,還請節哀啊,雖然尤中與伏定將軍都留下在了這裏,但你至少還有我,我會陪伴你直到滅絕鬼焰的那一刻,至少還有烈焰城的子民啊。


    別忘了,他們也期盼著你凱旋而歸的消息呢,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能停下來,哪怕都犧牲了,也要將鬼焰一舉毀滅在這裏!”


    正當獅山痛哭流涕之際,一雙瘦弱無比的手卻是拍了拍他的肩旁,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嘶啞無比的聲音。


    不知何時,處於在昏厥中的南宮天醒了過來,靜靜站在了獅山身旁,安慰起了這個與尋常老人已然無異的老者,說得很是動然。


    可獅山並沒因為南宮天的安慰而有所好受,反而哭的愈發厲害了。


    又有誰懂,焚心之焰焚毀的不僅僅是尤中與伏定的心,更焚毀了他自己的心。


    心已化灰。


    若不是仍有一絲執念尚存,若不是顧及烈焰城數幾十萬的子民,恐怕自己現在已然選擇了赴死,而非如此苟活於世,苟延這條殘命。


    見到安慰沒有起到作用,南宮天隻能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走到一旁。


    他明白,一顆心若是破碎了一次,還有平複的可能,若是破碎了兩次,就會留下一道永遠都無法抹去的傷疤。


    可獅山的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破碎了整整三次,他的心看似尚存,實則已空,空到一無所有。


    自己所能做的,卻隻是重複著那句無力的話語,那句自己已經安慰了老者數次的話語,那句看似有力實則無力的話語。


    “天,讓他哭吧,哭出來了也許會好受一點,獅山城主需要靜一靜,你不要再打擾他了。”


    南宮天醒了一會後,阿蘭也蘇醒了,急忙阻住了南宮天安撫獅山的做法。


    作為更懂人情的女子,她更能理解獅山那已然破碎的心。


    現在安慰獅山,隻會適得其反。


    “走吧,天,讓獅山城主獨自在這裏呆一會吧,我有事情跟你說,恐怕這裏並沒有所想的這麽簡單,我們還是過於天真的。”


    纖纖玉手握住了南宮天已經被烈焰灼傷的手,阿蘭擔憂的開口道。


    隨即她猛地拉著南宮天朝不遠處走去,把偌大的府邸留給了依舊痛哭不止的獅山,獨自一人。


    “天,你知道這座府邸的主人曾經是誰嗎?”


    離獅山很遠後,阿蘭終於停了下來,對著南宮天極其嚴肅的問道。


    先前那條赤焰之路,喚起了塵封已久的記憶,讓她想起了久遠前看到的一本書,一本關於這片空間的書。


    再加上之前的黯然銷魂散,更是堅定了阿蘭內心的某個想法。


    “府邸的主人嗎,阿蘭,我想這片天地有著如此之多的火焰氣息,這裏一定是尚存於世的那隻火鳳凰的巢穴吧。


    既然魔獸都能在步入生玄境後可以幻化成人形,那麽火鳳凰作為神獸,這對它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擁有一座府邸也不足為奇。”


    聽了阿蘭的問題,在沉思了片刻,南宮天滿臉嚴肅的迴答道。


    以他的見識,確實也隻能猜到這麽多東西了。


    搖了搖頭,阿蘭卻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極其苦澀的否決道:“若真如同你所說的,我倒也放心了,擁有輪迴境實力的火鳳凰雖強,但在我的極寒之心麵前,終究還是不堪一擊的。


    隻是通過先前觀察以及那本書上的描述,我發現這裏與上古時期某位大能的住所居然驚人的一致。


    那位大能,名為火焱,是上古時期被譽為烈焰之主的男人,手持熾焰火鳳劍,擁有極其可怕的力量。


    雖然烈焰之主本人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我們要麵對的那隻火鳳凰,或許就不是普通的火鳳凰,而是他的坐騎,與他簽訂了古老誓言的火鳳凰一族王者,實力初步步入聖人境界的超級神獸,鳳雷。”


    “聖人境界,火鳳凰之王,這也太恐怖了吧,阿蘭,那極寒之心對他還有用嗎,若是沒用的話,我們豈不是完蛋了!”


    聽到“聖人”這兩個字後,滴滴冷汗直接從南宮天的額頭處流淌不止,以至於讓他驚恐的喊了出來。


    若是連阿蘭費盡心血所打造的極寒之心都沒用了,在幫助獅山滅絕鬼焰後,還是趁早打道迴府,不要去覬覦鳳凰真火與烈焰之火比較好。


    誰有能惹得起擁有這種實力的怪物呢?


    “極寒之心是火鳳一族的克星,就算是火鳳凰之王也不例外,我隻是擔心火鳳凰之王被極寒之心削弱後,實力依舊是十分強悍,到時候,我倆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更擔心在這裏待了不知多久的鐵翼獲得了烈焰之主的傳承,那他的實力就算是我們所有人聯手,也難敵其一。”


    沉默了一會,阿蘭還是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畢竟普通的火鳳凰在被極寒之心削弱後還有著元丹境後期的實力,火鳳凰之王在被極寒之心削弱恐怕至少有生玄境初期的實力。


    麵對生玄境強者,自己與南宮天聯手真的能取勝嗎,真的能於破敗裏找到一絲希望的?


    阿蘭不知道。


    “阿蘭,我們一定會贏的,就算敵人再強大,我們又何曾畏懼過!”


    可是南宮天卻是摸了摸阿蘭的頭,堅定的開口道,眼中盡是灼熱之芒。


    他相信,沒有什麽能阻擋自己前進的步伐,就算是生玄境境強者也不行,就算是上古時期大名鼎鼎的烈焰之主也不行,誰都不行。


    “嗯,我相信你,天。”


    乖巧的點了點頭,阿蘭突然趕到了一種不曾感到的信心,從容迴應道。


    她相信,少年一諾,可抵千金。


    風依舊再吹,路依舊要走,就算悲傷會逆流成河,就算前路茫茫,又有何妨,有些路,是一定是要走下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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