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凝實,夜空寧靜,自南宮天,阿蘭蘇醒,又是半個小時的時光在這般寂靜裏一晃而過,悄無聲息。


    轉眼間,一個身強力壯,肌肉發達的大漢跨過了無數血紅的路,終於出現在了火焰山穀的穀中地帶,來到了三人麵前。


    “城主大人,屬下焰立,帶領赤焰第三軍,前來烈焰山穀,與你匯合!”


    見得獅山三人就在眼前,男子當即跪扶而下,恭敬的開口道。


    而在他的身後,是那無盡的火紅色身影,是那無數手持利刃,目光決然的赤焰軍戰士,是名震烈焰城的赤焰第三軍,一支王者之師。


    “辛苦你了,焰立,襲擊我們的鬼焰死士都被消滅了吧,可從他們口中套出了什麽有用的消息,快說來聽聽?”


    輕輕扶起跪倒的大漢,獅山隻是微微一笑,便從容不迫的開口問道。


    對於由自己親自帶領並操練出來的赤焰第三軍,赤焰軍最精銳的部隊,他還是有著絕對的自信。


    “迴城主,四十五名鬼焰死士均被當場殺死,另捕獲十二名,隻可惜的是,這些人均在嚴刑逼供中服毒自盡,無一開口。


    對於此事,屬下自認無能,沒能發現這些人放於舌頭底下的毒藥,還請城主大人責罰,剝去屬下的職位。”


    低下了頭,焰立滿臉羞愧有些不願的迴答了獅山的這個問題。


    他明白,因為自己的疏忽,給赤焰軍帶來了無法挽迴的損失,也這次征伐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困難。


    這一點,讓焰立幾乎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讓惴惴不安的心好受那麽一點。


    “焰立,這件事不能怪你,鬼焰死士行事一向絕烈,我心知肚明,哪怕你發現了藏在他們舌頭底下的毒藥,其實也是無濟於事的,這些人還會用不同的方法求死。


    不然的話,我也不至於苦心經營百年,圍剿數次都沒有發現鬼焰的核心基地,將鬼焰一網打盡。”


    聽得鬼焰死士自盡的消息,獅山的臉色頓時陰暗了下來,隻見他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這才不甘的開口道。


    可瞬息後,獅山又豁達了起來,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話語裏也絲毫沒有責怪焰立的意味,更多的依舊是無奈。


    在之前數次圍剿中,他也曾抓獲無數鬼焰死士,也曾用各種方法企圖撬開這些人的嘴巴,從而找到鬼焰核心基地的位置。


    但遺憾的是,獅山一次都沒有成功,無論是用什麽辦法來阻止鬼焰死士求死,都是徒勞無功的。


    就算能搜盡鬼焰死士身上的毒藥,甚至將這些亡命之徒扒的一幹二淨,鬼焰死士也會在說出鬼焰核心基地的最後一刻自燃起來,被最為熾熱的烈焰焚燒而死,死的很痛苦。


    有了以往血的教訓,這一次,焰立沒用從鬼焰死士身上套到一絲情報,也屬情理之中。


    對此,獅山並未因此而感到任何意外,很是淡然。


    可這樣的淡然裏,總會有著不甘。


    “城主大人,屬下雖沒有從鬼焰死士口中套出什麽情報,但屬下卻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到了一份密信,還請大人過目。”


    就在這時,寂靜了許久的焰立卻是突然雙眼放光,目光灼熱,似乎要說什麽。


    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封被密封的書信,恭敬的將信呈放在手上,臉帶笑意的開口道。


    這是焰立從鬼焰死士身上唯一獲得的收獲,可奇怪的是,這份信放的位置實在是太明顯了,好似是敵人故意送給自己似的。


    “還過目什麽,趕緊念給我聽聽,焰立,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等結束了圍剿,我就把這個城主之位讓給你,你就是新的烈焰城主了!”


    凝視著焰立手間那封被密封的書信,獅山臉上的威嚴盡數化為喜悅,驚喜的開口道。


    這一刻,他急切想的要知道這個意外收獲能給自己帶來什麽的,那一定是個有價值的消息。


    除此外,獅山更希望通過這個收獲替焰立立威,讓焰立名正言順的繼承自己的一切,成為烈焰城新的城主。


    “多謝城主!”


    聽聞獅山的話語,焰立感激的迴應道。


    來不及細想,他就急忙撕開書信上的密封條,從其中取出了一張墨跡斑斑的信,拿在手上,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


    隻是焰立沒注意到的是,在取出這封信時,一絲無聲無味的東西順著握住信的手,進入了他的體內,流散在身體的每個角落。


    “我的老朋友獅山,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有數百年之久了,我想你一定想知道,為什麽每次圍剿,你都無法將我徹底打盡吧。


    沒關係,現在我就告訴你原因,因為我的核心基地,根本就不再烈焰山脈的任何一處地方。


    自那次與你角決城主之位失敗後,走投無路的我逃入烈焰山脈深處,卻因禍得福,意外的發現了一個散發著紅光的傳送陣。


    通過這個詭秘的傳送陣,我帶領數位心腹以及數百名烈焰城無辜民眾一同進入了一個建立在岩漿上的神秘之地,而我的核心基地,就建立在那個神秘之地深處。


    說到這裏,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麽就算搜索整個烈焰山脈,都無法找到傳送陣。


    其實也很簡單,除了我進入的那次外,那個傳送陣在這些年根本也沒打開過一次,一次都沒有。


    到這裏,你一定會問為什麽傳送陣不開,我卻可以來去自如吧。


    也很簡單,因為我通過血祭數位心腹所帶來的烈焰城數百民眾,與那片神秘空間的主人換取了自由進出的權力。


    我知道,看到這裏時,你一定是憤怒的,不甘的,甚至憎恨的。


    沒關係,我還要告訴你更加震驚的事情,你可要聽好哦,老朋友。


    明日,那個傳送門將要再度開啟,就讓我們的恩怨了斷於那片空間,我在鬼焰總殿等候你的到來,那會是一個完整的我,沒有缺陷的我。


    好了,明白一切了吧,我的老朋友獅山,我的仇敵獅山。


    既然如此,我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也可以安心的去死了,等著在無盡的折磨中死去吧,感謝我對你最後的仁慈吧。


    ——一個你念念不忘的人


    鐵翼。”


    越讀到後麵,焰立額頭處的汗滴越來越多,猶如雨下。


    他的身體也仿佛著了魔一樣,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每一根體毛都算出瑞瑞不安的警告。


    讀完信的最後那個字,心神恐懼到了極點焰立當即將信扔在地上,還不忘重重的踩了幾腳下去,似乎想要毀滅某種可怕的東西。


    可那詭異的信早在落地的瞬間,就已詭異的化了開來,變成了一縷縷青煙,隨風而逝,仿佛是完成了應有的使命。


    盯著消散的書信,獅山靜靜沉思了起來,思考著信中最後一句話。


    為什麽鐵翼讓自己安心的去死。


    這是實話,還隻是句大話?


    獅山不解。


    沉思無果後,獅山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用狐疑的用餘光看向讀這封信的焰立,自己最為信任的心腹。


    突然間,一抹震驚布滿了那曆經歲月的老臉,獅山指著焰立拿起書信的手,心神駭然的大喊道:“焰立,你的手怎麽了,那些黑斑是什麽東西,難不成是那封信幹的好事!”


    驚奇的看向握住信的手,焰立眼中的澄澈在這一刻化為恐懼,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


    因為他發現無數黑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手上蔓延而開,衝向全身各處,似乎要完全把自己吞沒。


    “怎麽可能,這封信在我懷中放了這麽久都沒事,現在為什麽會這樣,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會有這些黑斑,為什麽啊!”


    見得身上瘋狂擴散而開的黑斑,焰立怒吼了起來,幾乎目眥盡裂。


    困惑的他不明白,那份信明明之前存放了這麽久都沒事,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發生了如此變故。


    難道這就是天意嗎?難道真的是自己命該絕嗎?難道烈焰城注定不配自己來掌控嗎?


    一想到這,焰立的心漸漸變冷,漸漸成灰。


    “啊,啊,啊!”


    不待到焰立細想,撕心裂肺的痛楚突然從全身各處瘋狂襲向大腦,讓他慘叫了起來,幾乎死去。


    那是一種猶如萬蟻噬心,筋脈俱斷的痛楚。


    這種痛楚極其可怕,連從軍多年,心智極其堅韌的焰立都完全無法容受,一下子就摧毀了那顆堅毅的戰士之心。


    幸運的是痛楚來的快,去的也快。


    在劇烈的痛楚過後,焰立又感受身上奇癢無比,好似有無數螞蟻亂爬似的,又好似是被無數怪異的蟲子擾動般,癢的讓人完全無法忍受。


    為了止癢,在下意識的驅動下,他想都沒想就用盡全力,撕裂了厚實的甲胄,把皮膚暴露在光天化日裏,也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原本黝黑的皮膚在這一刻極其恐怖,片片黑斑在瞬息間侵染了焰立的全身,在他胸膛處以及背處的兩塊大黑斑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向脖頸,想要進一步侵蝕臉孔,或者說,是要侵蝕焰立的大腦。


    似乎感覺到自己要死了,焰立突然安靜了下來,不再痛苦的掙紮。


    下一刻,隻見他用盡了全力,不顧一切的撲向不遠處的獅山,張開了自己的雙臂,以一個懷抱之姿。


    死,焰立並不怕,可他希望死在這個對自己來說亦主亦父的老者懷中。


    這是他最後的願望。


    麵對著焰立的全力一撲,獅山顯得那般無動於衷,整個人都呆住了。


    因為這時,他已然失神於焰立身上發生的詭異變化,沉思著那片片黑斑的由來,思考著為何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


    這,到底是為什麽?


    獅山不知,卻又十分想知。


    畢竟對獅山來說,焰立可不僅僅最為得力的心腹這麽簡單。


    他還是獅山心目中的那個幹兒子啊,是獅山花了無數心血所培養的接班人,烈焰城未來的主人。


    為此,獅山已經未雨綢繆了不知多少年,甚至將其統領的赤焰第三軍都完全交給了焰立,為的就是替焰立鋪路。


    可如今,發生如此變故,他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接受的了。


    不過電光火石間,焰立離呆滯住的獅山已然越來越近,近的不能自已,近的幾乎重疊。


    可就在焰立的手離獅山還有一寸之遠時,黑色蝴群突然衝出,將這個沒有多少生機的大漢猛地撞向地上,無情的割斷了他的喉嚨,結束了他的生命。


    “焰立!”


    眼見焰立頭顱與身體分離,獅山從失神中猛然蘇醒,當即跑向黑斑滿布的屍體,一掌打散了漫天而飛的黑色蝶群,想要再抱一抱那個還有殘溫的屍體,想要抱了抱這個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付諸了無數心血的人。


    這時,一隻纖細的手卻死死拽住了獅山,冰冷的話語也從阿蘭流著鮮血的口中說出:“獅山城主,還請節哀,切不可觸碰這俱屍體,不然你也會像他一樣,黑斑滿身,痛苦而死。


    若是如果我所猜不錯,那封信上,應該是塗抹了傳說中的黯然銷魂散。”


    少女的話語如同一盆冷水,撲滅了獅山不顧一切的執念之火,理智又開始慢慢的迴到這個蒼老數分的老者身上。


    “黯然銷魂散是什麽,我為何從未聽說過,是奇門毒物嗎?”


    活了這麽多年,獅山聽聞過許多怪異的毒藥,從未聽過了這麽一門毒藥,不解問道。


    他想要知道,這個奪取自己最為珍貴之人生命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有什麽來路,為何出現在這裏。


    “獅山城主,如你所言,我來自蜀山,而蜀山,有著世間最為豐富的古籍,其中有很多是關於大陸以西,那片失落之地的介紹。


    據傳,大陸以西有三大神殿,武神殿,魔神殿,以及極暗殿。


    三大神殿共同組成了曾經不可一世的黑暗神殿,擁有著主宰大陸的恐怖實力。


    極暗殿坐下除七大原罪外,有著象征著七十二魔神柱的魔神,其中的一個名為萬毒魔神,會吐出一種液體。


    這種液體無色無味,可以塗抹在任何地方,輪迴境之前的強者根本無法察覺它,因此它也被史書稱為極影魔液。


    極影魔液平時是沒有什麽危害,可一旦沾染了魔氣,哪怕是一絲魔氣,就會轉化為劇毒之物,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黯然銷魂散。


    中了黯然銷魂散的人會時而感到萬蟻噬心之痛,時而感到萬蟻爬身之癢,被這兩種感覺輪迴折磨,直至黑斑完全吞噬身體與心智。


    更可怕的是,這種滋生的黑斑殘留著黯然噬魂散,若有人接觸,將會傳染給接觸他的人。


    在上古的那場光暗大戰時,萬毒魔神就曾運用此毒禍害蒼生,搞的神州大陸人心惶惶,烏煙瘴氣。


    所幸烈焰之主及時出手,將它七段而斷,將那些沾染黯然噬魂散的屍體均以烈焰之火焚毀。


    至此,此毒就已然消失於天地,隻是不知為何,它會在數萬年後的今天出現在這裏。


    不過人死不能複生,逝者已逝,生者為大,我還是希望請獅山城主你理智一點,用火把這具屍體燒了吧。


    否則一旦這種毒擴散開來,毀滅的也許就是整個烈焰城了。”


    輕輕歎了一歎,阿蘭耐心的解答起了黯然銷魂散的由來,順便還說出了不少萬年前的隱秘之事,關於大陸以西與這片土地的聯係。


    這種奇毒,別人可能不知,但與蜀山有著巨大淵源的她,卻是一清二楚,知曉甚多。


    隻是隱隱間,阿蘭卻感覺這一切的事情都有著一個共同的源頭。


    無論是之前的那顆魔珠,還是現在的黯然銷魂散,似乎是在隱隱的指向一個人,一個應該消失在萬年前,歸於塵土的人。


    迷霧團團,所指何人?


    痛心的凝視著焰立那不成人形的屍體,獅山咬了咬牙,在心裏做了一番鬥爭後,還是一團凝聚在手中的烈火,猛地了砸了下去。


    阿蘭說的對,焰立已死,他不能讓那種毒繼續通過自己所在乎的人而擴散開來,毀滅自己所在乎的一切東西,尤其是烈焰城。


    隻見烈火燃燒著滿身黑斑的焰立,將那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慢慢化為了灰燼,毀滅了萬年前的奇毒,也將一顆脆弱的慈父之心打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月,依舊靜靜的矗立在天空,自亙古以來,未曾有變。


    月光下,卻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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