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是喧囂著,夜是寧靜的,可今天的夜,卻也是別樣的喧囂,在這座絕境長城四關之一的玉雪城中,今夜,注定燈光四射,星光璀璨,人聲鼎沸。


    早在太陽依舊懸掛於空的時候,不少商戶與居住在此的尋常百姓便開始把各式各類的燈籠懸掛在自己的家門口,有的人掛的是親手用紙糊的紙燈籠,較為樸素,有的人掛的則是從商鋪裏購買而來的木質燈籠,材質就比較完好了,更有甚者掛起那些由專人所製,獨具匠心的金絲燈籠,青石燈籠等造價高昂的燈籠,以此來向別人炫耀自己與眾不同的地位。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有著閑錢能用來買燈籠,也並非所有人能買到燈籠後都將其懸掛在自己的房門口,有富人的地方也自然少不了窮人,無論在何地,富與貧之間那懸殊的差距總是難以避免的。


    可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那些處於生活潦倒中的人卻不似往日一般的浮躁,他們會一反常態的守在自己的門前,靜靜的等待著。


    因為當太陽漸漸沒入西方的土地時,富甲一方的商人,或是家裏略有資產的富人,也會按照每年的習慣,或者說是一直約定成俗的鐵則,挨家挨戶的為那些沒有掛燈籠的家庭送發材質不一的燈籠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


    哪怕是平日裏最為吝嗇的那些鐵公雞,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也絲毫不吝嗇手中的金錢,笑嘻嘻的揮霍這自己心裏的金錢,絲毫不會心疼。


    在這樣的日子裏,燈籠代表著祈福,代表著曙光,代表著黎明,這是這座城千年流傳下來的傳統,是被居住在這戶城中的人當做是習慣的東西。


    不過在更早的時候,在那遙遠的數萬年前,這些讓人看起來不覺得起眼的燈籠卻還有著更為重要的作用,它們是驅趕魔獸的利器,是點燃黑夜的精靈,散發著點點幽光,美麗而又讓人愛不釋手。


    可時間如煙,數萬年在不知不覺間已然過去,曾經盤踞在這裏的魔獸也早已化作煙塵,歸於天,歸於地,歸於這片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如今在那遙遠的北方,才是魔獸的家,那裏有著它們的城市,有著它們的王,有著收納它們的地方。


    時光匆匆,彈指萬年。


    “楚天,快跟我出去看看,今天外麵好像好熱鬧哎!”


    昏暗的幽光剛剛吞噬耀眼光芒的那一刻,在那間顯得有些陰暗的房間裏就響起了少女那興奮的聲音,不出一會,一個藍發的少年便已經被一個戴著麵紗,活奔亂跳的少女拉出去了房間之中,拉出了旅店之中,奔向了熱鬧的大街上,盡管那個藍發少年最初是不願意的。


    “哇!”


    可當那閃亮的燈光所凝聚而成的光束映入那湛藍如水的眼眸中之時,南宮天臉上的那抹不情願早已消失的一幹二淨,在這遠離家鄉的地方,他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那璀璨的燈光,那往來的人潮,那繁華而又美麗的一切。


    “別哇,哇,哇了,趕緊跟我來,楚天,我聽說等會那邊還有什麽活動,要是錯過了就不好了,快跟著我,別走散了啊,這邊人特變多!”


    在南宮天還在驚豔於旅店外這片狹小的天地時,阿蘭早已如同化作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精靈,湧入了洶湧的人潮之中,朝著這座城中心的地方擠去,完全沒有停下來等南宮天的意思。


    “阿蘭,等等我呀!”


    見此,南宮天也隻好悻悻的跟了上去,他的速度不快,隻能勉強瞥著少女的背影前進,死死的追著那一道閃爍於人海之中的他所獨愛的星光。


    在這種人山人海的地方,天級的實力是沒有用的,除非你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可在如此擁有古韻的城,超越劍主的強者也總是有那麽一兩個的,他們可不會容許外人在屬於自己的地盤裏撒野放肆,這是無法容忍的。


    因此南宮天追的也並不快,他花了許久時間才穿過了密密麻麻的人潮,順著少女留下的足跡,來到了一座裝飾華麗,盡是人海的大橋之上。


    等走到了大橋上後,南宮天卻發現阿蘭早已無影無蹤了,急忙著急的四處張望了起來,那清秀的臉上盡是焦急之色,顯得的十分的擔憂。


    “小夥子,猜猜我是誰啊。”


    正當南宮天因沒有找到阿蘭而顯得有些鬱悶之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睛被什麽柔和的東西給蒙住了,自己的耳邊也是響起了有些滄桑卻無比熟悉的聲音,雖然似乎刻意的掩飾了,但少女的那種溫柔依舊盡顯於此。


    “阿蘭,別鬧了,我知道是你。”


    輕輕的用自己的手扯開蒙住自己眼中的細手,南宮天笑著迴應道,不用猜也知道,這座城裏能和他玩這種遊戲的也隻有阿蘭了,畢竟他在這裏可根本沒有什麽別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楚天你個大傻瓜,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正當南宮天迴答完時,他的耳邊卻是響起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好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一般,清脆動人。


    急忙轉過身去,南宮天這才明白是怎麽一迴事,他上了阿蘭的當,在他耳邊響起的確實是阿蘭的聲音,可蒙住他眼睛的卻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的小女孩,阿蘭的幫兇。


    “阿蘭,你耍詐!”


    將一隻手放在腰間,南宮天不服氣的說道,他自小聰慧,卻栽在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古今精怪的少女手上,怎麽能甘心。


    “我不管,楚天,反正是你沒猜對的,誰讓你這麽蠢唄,連偷天換日這一招都想不出來。”


    在笑著和那個幫助了自己的小女孩揮手告別後,阿蘭嘟了嘟嘴,從容的開口道,隻見她掃視起了周那閃亮的燈光,繁華的一切,連眨眼都沒有眨一下。


    “是啊,誰叫我這麽蠢啊。”


    饒有趣味的瞥了一眼自己身旁沉浸於燈會之中的少女,南宮天輕輕的自語道,可他的目光卻總是在不經意間偷偷瞥著那個被燈光照亮的女孩,絲毫沒有因為那萬千璀璨的燈火而有所動容。


    時間在這番別樣的注視中流逝著,突然間,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卻是不知從何處響起,很是洪亮,立刻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隻見這座城中心最為華麗的建築,那座不知有多麽龐大學院門口,一群又一群青年男女在這樣的聲響裏井然有序的走了出來。


    這些人的服裝,是華麗的,這些人的容貌,是不凡的,他這些人姿態,也是各式各樣的,有的禦劍而行,有的伏劍而走,有的借助自身的源氣來進行“飛行”,有的隻是和普通人一樣靜靜的走著。


    在無數人的注視下,他們走出了自己一直所在的古老的學院,來到了所有人的麵前,走向城中的那片舞台之上,為今夜的喧鬧更添一份光彩。


    “哇!哦!哦!哦!”


    頓時間,鋪天蓋地的唿喊聲從等待已久的人群中爆發而出,每一個能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發出了自己心中的呐喊,因為他們知道這群年紀不大的青年來自哪裏,這些人來自玉雪書院,那是整個北境最好的書院,能去裏麵的可都是泱泱北境的天之驕子,每一個都是靈根不凡,天賦異稟之人,是這座城的未來,也是這片天地的未來。


    見到這一幕,那些從學院裏走出來的學子也是禮貌的迴應著眾人的唿喊,不少人更是從自己身上掏出了一些小玩意,金幣,普通靈藥什麽的,笑著拋給在此等待已久了的人,這也是燈會曆年的習俗之一。


    “看,那是蕭家的大公子蕭蒼,好帥的一個小夥啊!”


    “蕭蒼!蕭蒼!蕭蒼!”


    ......


    神秘的學院裏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男女,人群的呐喊聲也是接連不斷,可當一個看起來有些強壯的青年獨自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時,原本亢奮的人群頓時就變得狂暴了起來,他們竟直接無視了那無數的俊郎才女,紛紛唿喊起了那個青年人的名字,因為那個人可是天門望關主蕭武的孫子,未來天門望的繼承人,蕭蒼。


    有著如此深厚的背景,其餘的天之驕子在蕭蒼麵前也確實是不夠看,畢竟凝聚於他身上的光環,實在是太耀眼了,如同灼日,遮蔽群星。


    在眾人的呐喊聲之中,隻見這個光耀的青年也是踱步走到了那群青年男女的麵前,麵色剛毅的看向自己周圍的人潮,從容的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根白色的,卻又類似於青草的東西,毫無表情的將它一把丟入人潮之中。


    白色的青草隨風而飄,漸漸飄向了人潮的某一片區域,在它剛落在地上的那一刹那,除了那些衣著分外華麗的公子哥,小姐外,其餘的人眼神裏滿是狂熱,都如餓虎撲食般不顧一切的撲入上去,生怕自己比別人晚了一步,錯過了這樣珍貴的靈寶。


    “這群人在幹嗎啊,阿蘭,不就是一顆草嗎,有必要搞成這樣子嗎,難不成連草都沒見過?”


    見得如此詭異的一幕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南宮天不禁好奇的問道,在他看來,這群人多半是瘋了,為了這麽一棵看起來有些美麗的草就如此的拚命,根本犯不著這樣,誰還沒見過好看的草呢。


    “那是生長於寒土之上,需要數百年才凝聚而出的冰霜草,楚天,若是放在拍賣會上麵,起碼能賣個五六百個金幣,確實也是件不錯的寶貝。”


    朝著南宮天嫣然一笑,阿蘭緩緩的開口解釋道,對於自小就愛研讀書籍的她來說,這個大陸上能難倒自己的東西並不多,冰霜草自然也逃不出她的法眼。


    “什麽,五六百金幣,就這!”


    在得知那顆自己看起來很普通的草的價值後,南宮天恨不得衝入那混亂的人群中,憑借自己強大的實力將這價值連城的冰霜草奪下,為自己漸漸空虛的賬目狠狠的填上一筆。


    隻可惜的是,此刻的他完全無法離開所在的位置,因為在他後麵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潮,在他麵前的是一條映照著點點星光的長河,他總不能跳下去吧,這樣太冒險了,也太引人注意了。


    終於,激烈的冰霜草搶奪戰在經曆一番波折後落下了帷幕,一個身材較小的孩子憑借著自己靈活的身軀,從擠成一團的人群裏悄悄的順走了原本被一個大漢奪去的冰霜草,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人潮之中,順利的奪下這價值連城的寶物。


    而哄搶的人群在孩子離開了一會後才反應過來那珍貴的寶物已經被人奪走了,他們也隻好失望的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轉而看向那在廣場中間的少年,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又過去了不少,突然間,沉寂的蕭蒼動了,隻見他將無數源氣聚集於自己的手中,似乎在醞釀著什麽,而那些在他身旁的青年男女也亦是如此。


    “暴雪拳!”


    隨著一聲怒吼,蕭蒼動了,他朝天打出了他凝已久的一拳,頓時間,一個藍色的拳風衝天而上,跟隨在它後麵的,是無盡的風雪。


    “玉龍拳!”


    “隕星擊!”


    ......


    在暴雪拳之後,無數各式各類的招數也是緊隨而上,它們的聲勢沒有暴雪拳那般浩大,它們所蘊含的力量也沒有暴雪拳那般的摧枯拉朽,但它們的數量確實恐怖的,繁多的。


    在這些招式的相互映襯下,整個天幕都華麗的讓人無法看清,那是匯聚上百名實力各異的高手的強力一擊,那是凝聚無數天之驕子心血的一擊,在唿喊著,在喧騰著,在怒吼著這些青年心中的驕傲,以及他們作為玉雪書院的一份子心中的自豪。


    碰!


    隨著一聲巨響,無數的招式炸裂而開,化為道道閃亮的光束,墜落於長河之中,如同飛升而起的煙花,絢麗,墜落,消散,在這片天地間留下屬於自己的那淡淡印記,如同美麗的曇花,凋落前淋漓的展現出極致的美。


    “哇!”


    凝視著那由無數源氣和劍氣交雜而成的煙火,南宮天不禁感覺自己有些留戀往返,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一幕,透著那璀璨的光芒,他更是望到了比這更為璀璨的星空。


    隱隱間,南宮天卻是感覺那片星空也在靜靜的注視著自己,隻是他沒看見的是,在他身旁的少女對於這絢麗的一幕卻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仿佛是在嘲笑那些招數太過弱雞了,不值一提。


    搜!搜!搜!


    突然間,一陣帶著微涼寒意的冰雪突兀順著微風撲麵而來,驚醒了沉寂於璀璨的群星之中的南宮天。


    在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寒冷同時,南宮天也是揉了揉自己湛藍如水的眼眸,看向身旁的少女,輕聲問道:“阿蘭,那個叫蕭蒼的人好強啊,他打出的一拳竟能營造出這種真實的風雪,實在是太可怕了吧。”


    “切,那個家夥實力應該也隻是在元丹期而已,又不是什麽實力通天的怪物,瞧把你嚇得。”


    冷冷的一哼,阿蘭卻用一種不屑的語氣對應道,以她的經曆而來,一個元丹期的人自然是入不了她法眼的。


    “這麽年輕就有元丹期的實力,那他很強啊,至少比我強!”


    可南宮天卻沒有注意到少女語氣中的那絲不屑,依舊靜靜的注視的那個光耀在人群中的蕭蒼,不知不覺間,在他的心間泛起了一種渴望,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這個光耀的少年一般站在如此多的人中間,聽這些人唿喊自己的名字,享受榮光,睥睨天下。


    見得南宮天沉靜的望著蕭蒼,卻不理會自己,阿蘭似乎也有點生氣,隻見她拉住了南宮天的手,有些賭氣的開口道:“走了,楚天,這燈會一點意思都沒有,盡是些菜雞互啄,太無趣了。”


    緊接著,南宮天整個人就被阿蘭強行扯迴了旅店之中,迴到旅店後,他瞥了一眼有點氣唿唿的少女,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隻好鬱悶的迴到了自己的房中,獨自睡下,很是不解。


    在漫長的夜中,南宮天意識逐漸的模糊了起來,可一副畫麵卻是愈發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久久不散。


    那副畫麵所映射的不是別的,正是那片璀璨的星空,那些燦爛的星光,那讓南宮天感覺冥冥之中有什麽不可割舍的聯係的東西。


    隻是他不知道,那個讓雪穀老人付出生命在他身上所設下的封印,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慢慢的變淡,直至虛無,而封印破碎的那一日,強大的破軍將劃破天際,勢不可擋,橫掃著世間阻擋著他的一切,讓其盡歸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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