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人你為何而來,小民都已經金盆洗手,發誓不再繼續踏入世俗一步了,還請大人另尋賢明。”


    穿過層層疊疊的雲層,跟隨著漂泊而去的疾風,南宮昊在郭郎中所描述的地方發現了一座樸素的木屋,於遼闊的冰原上顯得孤零零的。


    可當下劍走到木屋外,想要推開塵封的木門時,耳邊卻響起了屋內所傳來的親切而不失威嚴的聲音。


    “敢問說話的是北境第一名醫,醫名冠絕天下的穀雪老先生嗎,鄙人南宮昊,可否進屋一談!”


    對著沉木所製之門抱了抱拳,南宮昊恭敬的問道。


    普天之下,能讓他行如此之禮的並沒幾人。


    但木屋裏頭的人,卻是其中之一。


    “原來求訪是南宮昊城主啊,屋外寒冷,豈能容您的千金之軀,請進。”


    得知來者身份後,老人的聲音再度從屋內傳出。


    塵封的木門也在老人說完最後一個字後碰的一聲敞開了,好似在歡迎這位遠道而來的貴客。


    “多謝先生了。”


    目光順著木門而入,南宮昊看見偌大的院子裏種滿了各色各樣的藥樹,藥花,藥草。


    這些花草樹木成群成片的,很是好看。


    不過南宮昊也明白,花草雖是美麗,看似普通,每一顆卻都是名動神州的天地奇材。


    光是從這裏的藥草裏隨便拿一樣,放在外麵,恐怕都可以引得人們頭破血流,爭吵不休。


    可見其珍貴之處,完全不亞於低階的靈器了。


    如此珍貴之物在這片狹小的天地裏,卻仿佛不要錢般,凡是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都是。


    這也側麵印證了屋中主人不凡的身份。


    “先生所居之處,果然清雅,是我等俗世之人無法相比的。”


    當真正走入院中,南宮昊卻是嗅到了一股濃鬱的藥香。


    一瞬間,他就感覺滿頭大汗,體內的劍氣不受控製的沸騰了起來,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增長著。


    劍氣裏存在的雜質,更是在這些藥香味的作用下被分離而出,順著漆黑的汗珠,掉落而下。


    “不過一間陋室,幾畝良田罷了,哪能和昊大人的文韜武略相比啊。


    隻是昊大人應該知道,小民已經隱退江湖了,若是大人隻是來陪小民說說話,聊聊天的,小民倒是歡迎,但若是大人因事而來,還請迴吧。”


    徐徐清風不知從何而來,南宮昊隨之看見從燈火溫馨的屋內,走出了一個滿頭白發,卻有著仙人傲骨的老者,滿臉慈祥的對著自己笑道。


    “鄙人知道先生乃是絕世醫者,古文雲,醫者父母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鄙人希望醫者能隨我出山一趟,救一救犬子。”


    握住了穀雪老人那略顯滄桑的手,南宮昊懇切的請求道。


    “哎,昊大人啊,小民從前的確是醫者,懸壺濟世,救人於水火之中自然是當仁不讓之事。


    但如今,小人隻是一個尋常的老人,恕難從命啊。”


    對於南宮昊的請求,穀雪老人隻是搖了搖頭,婉拒道。


    “先生,先生你再考慮考慮吧,犬子真的需要你啊!”


    雖然被穀雪老人拒絕了,但南宮昊並未放棄,繼續請求道。


    他的語氣,一如之前那般誠懇,絲毫沒有一點怠慢。


    “不可,昊大人你還是請迴吧,這件事情小民真的是幫不了你,對不住啊。”


    微微搖了搖頭,穀雪老人隻是歎了一口氣。


    隨即他準備轉身離去,迴到木屋中,關門謝客。


    知道誠懇已是無用,事到如今的南宮昊不得不采取了另一種方法。


    他突然擋在了穀雪老人的麵前,問道:“先生難道不奇怪我為何能找到此處嗎?


    此處方圓二十多裏內鮮有人家,誰能想到鼎鼎大名的穀雪老人就隱居在這裏呢?”


    “大人能找到此處,自然是有人指點的。


    當然,我也知道,知此地者,少之又少。


    雖然不知道指點你來這裏的,是哪位老朋友。


    但還請大人告訴他,既已決意相忘於江湖,便再難念兄弟之情誼。


    告辭了,昊大人。”


    聽聞南宮昊這一席話,穀雪老人並未展現出任何的神情。


    隻見他離去的步子依舊如之前般不緊不慢,那藏著雙手的白袖,在寒風吹拂下還是顯得那般肆意,如同心境般放蕩不羈。


    “但先生的那位朋友告訴我,隻要把這封信交給先生,先生就一定會出山的,還請先生一看。”


    就在穀雪老人即將踏入屋內時,寂靜了好一會的南宮昊突然又動了,做出了最後的努力。


    隻見出現在了穀雪老人麵前的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遞給在麵前的老者,恭敬的開口道。


    從之前的那番對話中,南宮昊已經知道穀雪老人的實力深不可測,恐怕已經達到了死玄境後期乃至巔峰。


    憑自己的實力,哪怕加上極寒魔龍家這把無可匹敵的神器,也是根本攔不住眼前之人。


    別說是自己,恐怕放眼整個天元帝國,可怕也無人能攔得住這位接近天人的老者。


    這位老者的實力,實在是太恐怖了。


    接過南宮昊手中的白紙,細細瞄了一眼後,穀雪老人握著信件的手突然顫抖了起來。


    這一刻,他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時態,激動的自言道:“劍者不滅,七星之血,沒想到傳說是真的,世間居然真正會有這種可怕的血脈。


    昊大人,不必多言,這一趟小民一定是要跟你去的,容許小民準備一下這次遠行所要需要的東西,便可出發了。”


    說完後,隻見穀雪老人飛快的跑入屋中,從裏麵取出雕刻著精美絕倫花紋的納戒以及奇形怪狀的紫金色葫蘆,急急忙忙來到了南宮昊的麵前。


    “還請昊大人屈尊,坐小民這如意葫蘆,一同前往洛陽城中吧。


    少主之疾,每拖一分鍾,治療的難度都會高一分。


    若是真的拖太久,恐怕就算是小民傾盡全力,也是於事無補。”


    不顧氣踹,穀雪老人有些吃力的開口道


    “那就勞煩先生了,他日鄙人定傾力報答先生之恩。”


    點了點頭,南宮昊恭敬的應答道。


    “不必多禮,分內之事罷了,這是在隱世之前答應朋友之事,自然要竭力完成。”


    微微搖了搖頭,穀雪老人隻是淡然一笑。


    隨著點點源氣從指間流入葫蘆裏,小到一隻手就能完全握住的如意葫蘆在紫金色光芒中瘋狂的變幻著,最後足以容得兩個人坐在其上。


    見得如意葫蘆變大,心急如焚的南宮昊不再推脫,腳一蹬地,便一把坐了上去,緊緊的抓住了堅硬的蘆身。


    “起!”


    數道精粹的源氣從穀雪老人身上分離而出,流入紫金色的如意葫蘆裏。


    巨大的如意葫蘆瞬間衝天而上,帶兩人消失在了那雲層盡頭,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


    半個時辰後,自天而降的兩人便是已經到達了城主府上。


    可見這如意葫蘆飛行速度之快,恐怕也是一件整個神州都都寥寥無幾的半步神器。


    還是半步神器裏算強的那種。


    “劍心!”


    隨著雄渾的聲音自天際徐徐傳出,正在沉思什麽的劍心也是迴過了神來。


    屋外等待許久的他趕忙抬頭望去,這才發現南宮昊竟與氣度非凡的老者一起坐在紫金色葫蘆上,正飛速的降下。


    見得這怪異的一幕,倍感疑惑的劍心不竟問道:“昊大人,你迴來了,這位是?”


    “這位是我北境赫赫有名神醫,穀雪老先生,劍心,還不快給老先生行禮,切莫怠慢了這位貴客。”


    從巨大的蘆背上一越而下,南宮昊笑著解釋道。


    “太好了,少主他有救了,還請老先生盡力而為。”


    聞言,劍心急忙朝著穀雪老人恭敬的拜了一拜,激動的說道。


    若是別人來此處,驕傲如他,定不會如此。


    可來的是穀雪老人,一個在北境家喻戶曉,活在傳奇中的醫者。


    以此大禮,並不為過。


    “不必多禮,小夥子,我是個醫者,救人乃是本職之事,就算你不說,也會盡力的。”


    扶起拜倒在地的劍心,穀雪老人微微一笑,開口道。


    隨即,他又轉身看向南宮昊,囑咐道:“昊大人,現在我要進去房中,替少主把把脈,進行醫治。


    這段時間裏,千萬不要讓人來打擾此地,否則功虧一簣,少主就真的難以迴天了。”


    說完後,這位頭發斑白,實力通天,活在傳說之中的老者就頭也不迴的進入了房間中。


    走入之際,他還不忘把房間的門重重合上,用龐大的源氣對整個房間進行了包裹,留下焦急的南宮昊與劍心一同守在門口,惶惶不安。


    “沒想到繼承了七星之血的竟是這麽一個年輕的孩子,可真是造物弄人,驚歎啊!”


    凝視著病榻上安靜如死去般的南宮天,走入房內的穀雪老人無法控製心頭的激動,失聲的喊道。


    他當即就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握住南宮天那滾燙滾燙的手,不禁撫摸了好一會兒,好似握住的,是一塊絕世的珍寶,讓人難以鬆開。


    不過這種失態隻持續了小一會,歸於平淡的穀雪老人便停下了手間的動作,將一道源氣注入納戒,著手準備起了對南宮天的治療。


    隨著這道源氣的注入,滿是花紋的納戒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隨之出現的是晶瑩剔透的金針,烏澤發亮的藥丸與散發著點點亮光的床鋪。


    每一樣,都甚是不凡。


    那包金針,名為玉雪天針,乃是取以死玄境靈獸金鐵王晶核所鑄,堪比十星靈器。


    那張有著光芒的床鋪,名為玉雪之鋪,也是以天外隕鐵翡翠玉打造而成,等同於一件九星靈器。


    就連那顆小小的藥丸,也是經過價值數百萬金幣的藥材提煉了數個月而成,藥效之顯著,不言而喻。


    望著手中的三樣物品,穀雪老人隻是苦笑了一聲,有點惋惜的自言道:“原本我還想留你們做個紀念,現在看來紀念是做不成了,還要親手將你們葬送,唉。


    不過要是能救七星之血的繼承者,哪怕搭上了這條老命,也是無憾了。”


    說完這番自語後,穀雪老人麵色變得決然,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隻見他將渾身發熱的南宮天抱起起,放在玉雪之鋪上,取出玉雪天針,插在這南宮天身體的各處重要穴位上。


    做完這一切後,穀雪老人掰開了南宮天的嘴巴,迅速將烏黑的藥丸塞入了他的口中,助其吞入。


    這一係列動作的完成,不過僅用了短短的一秒。


    不虧是北境第一醫者,穀雪老人手法之熟練,令人驚歎。


    藥丸入口後,一直都安靜無比的南宮天突然動了一下。


    突然間,他那緊閉的眼睛睜的老大老大,眼眸湛藍如水,好似一汪淺淺的河水。


    可在南宮天眼裏的這種湛藍僅僅持續了短短的一瞬,便如潮水般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血一般的豔紅,紅的有些讓人無法直視。


    見到這一幕,穀雪老人當即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急忙抽調出全身各處的源氣,組成了一道源氣所鑄的鎖鏈,將南宮天死死的鎖在床鋪上。


    在起初,南宮天還是安靜的。


    可隨著眼眸變得的猩紅,他把手握成了拳,全身各處瘋狂使力,開始變得瘋狂了起來,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碰!碰!碰!


    用翡翠玉所鑄的玉雪之鋪在聲聲震耳欲聾的聲響裏寸寸崩裂,堪比十星靈器的玉雪天針變得血般豔紅,就連雪穀老人嘴角邊,都泛出了猩紅之色。


    少年的掙紮,竟令實力通天的老者受了不小的傷。


    可這種掙紮還在持續著,雙眼血紅的南宮天仿佛發了狂的野獸,不知疲倦的嘶吼著。


    他全身由蒼白變得火紅,好似就要燒著了般。


    就連血液,也瘋狂的沸騰了起來,如同裏麵有什麽東西正燃燒著。


    “破軍!”


    瘋狂的掙紮中,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的南宮天微微的抿了抿嘴唇,說出了無法聽清的話語。


    隨著兩個簡單的字從口中說出,白日的天空竟出現了七顆耀眼的星辰。


    它們散發著奇異的光芒,直直的照在了被穀雪老人用龐大源氣所封印的房間。


    順著這種光芒的吸引,無數魔獸不受控製的從位於洛陽城北戶與洛陽城主城間的深山裏,湖泊中,四野各處衝出,組成了野獸大軍,瘋了一樣往洛陽衝去。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怪事。


    見得席卷而來的野獸大軍,負責守城的洛陽衛戰士都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團團轉。


    不過發現這件事的第一時間,這些人還是做出了正確的決定,派人將此報告給洛陽之主,南宮昊。


    “昊大人不好了,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了一推發了瘋的畜生,不要命的撞擊著城門。


    為此兄弟們都拚了吃奶的力氣,可這些畜牲跟打了雞血一樣,不但不逃,反而兇性大漲,更加瘋了。


    就連堅固的城門,都要被這些畜生頂破了。”


    報信的人是這樣說的。


    聽著這從未發生過的消息,南宮昊眉頭緊皺,自感事情不妙。


    他知道此時若是放任一隻野獸衝入身後的房間,是多麽致命的一件事。


    “該死,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啊,劍心,你給我死守住這裏,不要讓那些畜生打擾先生與少主,我將親自率雪衣衛去迎敵,盡可能的將那些畜生都攔在城外!”


    權衡再三後,南宮昊還是下定了決心,沉聲道。


    說完後,無比嚴肅的南宮昊拔出了陪伴了十五年的極寒魔龍劍,來到了城主府外的廣場上。


    廣場裏,站著密密麻麻的人群,每一個都身著銀白色鐵鎧,手配三尺長劍,緊緊地凝視著出現在麵前的城主。


    “昊大人,雪衣衛已經集結完畢,隨時聽候大人吩咐!”


    眾多將士前,臉上有著猙獰傷疤的中年男子率先開了口。


    他便是雪衣衛大統領南宮秦,南宮昊的親生弟弟。


    “好,雪衣衛將士們,給我聽令,死守城門,不許放外麵的一隻魔獸進來,隨我衝鋒!”


    隨著鑲嵌著魔龍圖案的長劍往城門的方向一揮,無數的雪衣衛戰士緊跟著麵前那一襲白衣,若潮水般朝前衝去,絲毫沒有猶豫。


    白色之浪,雪衣之名。


    碰!


    正在這時,堅固的城門在眾多魔獸的圍攻下,終於支撐不住,炸裂而開了。


    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阻止這些魔獸前進的步伐。


    緊接而來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戰爭的一方是由原本各自為戰的魔獸所組合的魔獸之軍。


    另一方則是訓練有素,號稱帝國第二軍,全員都在地級之上的軍旅之師。


    他們在這條通往城主府的大道上展開了一場無指揮,無紀律,無準備的生死決戰。


    嘶!嘶!嘶!


    豔紅的鮮血灑滿天際,在這數尺的街道上,每一處都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屍體。


    其中有無數英勇的戰士,也有各式各樣的野獸。


    這些人和獸不都知道這場戰鬥的目的是為了什麽,但他們依舊在廝殺著,浴血奮戰著,進行著這場慘烈的戰鬥。


    在無數雪衣衛戰士齊力一心下,率先衝入城門中的魔獸被絞殺的一幹二淨,隻留得遍地獻血。


    這些無畏的戰士,用血肉之軀詮釋了什麽才是鋼鐵防線,用生命之火死死守住犧牲了無數兄弟才奪迴的城門。


    城門外的冰原上,源源不斷的魔獸依舊瘋了一樣向著洛陽城的所在方向衝來,源源不盡。


    無論是那些陷入沉睡中的魔獸,還是正在修煉的魔獸,亦或是不具有攻擊性的魔石,都夾雜在這支獸軍中。


    其中竟還有一頭不知從何趕來的猛虎狀魔獸,其實力達到了生玄境巔峰,無愧為獸中霸主。


    “雪衣衛的將士,守住這座城,殺退那些畜生,不要放它們任何一個進來,跟我衝!”


    凝視著密密麻麻的黑潮,不少雪衣衛戰士竟有些愣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們的耳邊響起了南宮昊那嘶啞的吼聲,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利刃,目光變得無所畏懼。


    真正的戰爭,開始了。


    洛陽府中,此刻南宮天臉上的瘋狂到達了極致,那張翡翠玉所鑄的玉雪之鋪因他劇烈的掙紮已是完全崩裂,變成了無數綠色碎末,散落一地,格外顯眼。


    堪比十星靈器的玉雪天針,竟也有半數被南宮天身上所流之血感染,變得紫紅紫紅,掉落在地上,黯淡無比,絲毫沒有之前那般晶瑩。


    就連實力通天的穀雪老人,都在南宮天掙紮所帶來的衝擊中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整個人變得萎靡了不少,無法再從之前那般仙風道骨。


    但越是如此,穀雪老人越是瘋狂的抽調體內的源氣,來加固用於困住南宮天的數根源氣之繩。


    因為他明白,少年的如此瘋狂隻能說明一件事,自己離成功已經不遠了。


    隻要再加把勁,贏得必然是自己。


    碰!


    一聲微響中,蒼天七星再度變得光亮,一根炸裂的金針竟在這一刻從南宮天身上射出,精準無誤的從穀雪老人心髒處射穿而過,讓這個實力通天的老者,差一點就源氣倒轉,鎖鏈破碎。


    但他還是咬緊了牙,忍著那種心髒劇裂的痛楚,堅持住了,繼續往少年身體裏輸入著道道肉眼可見的源氣。


    這些源氣,源源不斷,生生不息,仿佛不會枯竭。


    “逆天而為,又有何不可,哈哈哈哈哈!”


    時間在這樣的痛苦中逝去著,突然間,穀雪老人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大笑了起來,笑的無限肆意,笑的傲視眾生,笑的問心無愧。


    可笑到一半,他卻是重重的倒了下去,倚靠著如意葫蘆,大口踹息著,進氣少而出氣多。


    陣陣笑聲間,瘋狂的南宮天停了下來,豔紅的雙眼再度變得清澈如水,倒在了一旁的地上,像是睡著了的孩子。


    就連那滿身的通紅,也是漸漸的消散了不少。


    “小夥子,你的少主已經無礙了,趕快去叫昊大人過來,我有話和他說。


    要快,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握著滿是鮮血的胸口,那個心髒所在之處,穀雪老人有氣無力的喊道。


    被金針以巨力貫穿,他的心脈已是完全破碎,終究無力迴天了。


    “先生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我馬上去叫昊大人,你再堅持一下。”


    匆忙趕來的劍心看到穀雪老人已是奄奄一息後,轉身又衝出房門,用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衝向城門處,那個南宮昊所在的位置。


    洛陽城門處,瘋狂的魔獸突然呆滯,任由雪衣衛戰士斬殺而不知反抗。


    哪怕是一直與南宮昊纏鬥的猛虎狀靈獸,也是如此。


    嗷!


    發出了一聲哀嚎後,被南宮昊一劍斬傷的猛虎狀靈獸可算是恢複了清明,目光裏盡是恐懼之色。


    隻見它虛晃一招,便與南宮昊拉開了身影,匆忙朝冰原的方向逃去,絲毫沒有之前搏鬥時的兇狠。


    過了一會後,聚集而起的魔獸大軍紛紛脫離了呆滯的狀態,瘋了一樣的往冰原各處散開,重新化作一群烏合之眾,隻留下了滿地的魔核。


    “不必追擊,原地待命!”


    望著逃竄的眾多魔獸,殺紅了眼的雪衣衛戰士急忙追擊而出,可南宮昊卻在這時下達了原地待命的命令。


    這讓得雪衣衛戰士不滿的抱怨了幾句,卻沒有人繼續追擊而上。


    這一戰已經足夠的慘烈了,他們不想再犧牲弟兄了。


    “昊大人,不好了,穀雪老先生快不行了,他說有幾句話要交代給您,讓您趕緊迴去!”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際,寧靜的城門上卻突然響起了南宮昊所熟悉的聲音,屬於劍心的聲音。


    聽完劍心所要表達的內容後,一向從不離開軍隊的南宮昊竟瘋了一樣的跑迴城主府,連給雪衣衛下達命令的時間都不敢浪費。


    沒有接到其他命令,雪衣衛戰士倒也沒有傻傻的站在原地,直接選擇一分為二,一隊人收拾著死去弟兄的屍體,一隊人拾撿這平日裏極其稀少,現在卻遍地都是的魔核,進行著掃尾的工作。


    “昊大人,你算是把你盼來了,要是你再來晚了一點,小民可就真的撐不住,歸天而去咯。”


    城主府中,見到南宮昊慌忙跑入穀雪老人突然恢複了一絲生機,艱難著控製著唿吸的節奏,大笑道。


    隨即,他又扭頭看向劍心,微語道:“小夥子,你先出去吧,有些話我要和昊大人單獨講,我想你還是不要聽為好,這些話,聽了對你隻有壞處,沒有任何的好處。”


    見到奄奄一息的穀雪老人對自己下逐客令,劍心也是不再停留,急忙朝外跑去,守在城主府門外。


    離開前,細心的他還不忘把房門關上,生怕別人誤入了這裏,打擾了裏麵交心而談的兩人。


    “哈哈哈,昊大人,為了救你這犬子,老夫可算是把小命給交代在這了啊,真是可笑啊。”


    滄桑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南宮昊的肩膀,在劍心離開後,這個已經沒有多少生機的老人竟然放聲笑起來,大喊道,絲毫沒有因即將隕落而有所悲傷。


    在那渾濁的眼裏,甚至看不出一絲的動容。


    “早知如此,我怎麽也不會請先生出山的,還讓先生為了救犬子,把命都搭了進去,昊慚愧啊!”


    看著滿身鮮血的穀雪老人,南宮昊痛心疾首,自責道。


    現在自己的孩子或許得救了,而救孩子的人卻要死去了。


    這對南宮昊來說,也是一種深深的折磨。


    “昊大人不必自責,小民這麽做,也無非是為了天下蒼生罷了。


    這一切,在小民翻開那本古籍時,就已經注定。


    否則的話,小民又怎麽可能能活的如此精彩,如此的傳奇,還當了個什麽北境第一神醫,可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咳!咳!昊大人啊,你要知道,寫那本讓小人改變了命運古籍的,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他曾站在這座大陸之巔,俯視著蒼生,俯視著一切,真是不得了啊。


    通過那數行魔氣所鑄的文字,他告訴了我,這種怪異的血脈名為七星之血。


    若是在實力不夠之前爆發而出,就會讓攜帶者如同他一樣走火入魔,弑殺一切生靈。


    但隻要達到了劍主以上的實力,便會削減掉這種血液中大部分的殺戮意誌,讓一切得以轉機。


    可七星之血代表的是星辰之力,想要封印它等同逆天,所以這才引得那些畜生瘋狂的來阻止。


    也讓那原本不可能炸裂的玉雪金針在最後一秒貫穿了我的心脈。


    逆天而為者,終不得善終。


    不過為了這片大陸,小人就算是搭上了命,又如何了。


    難道小人的命,會比那千千萬萬生活在大陸角落裏的善良之人,可愛之人的命還要重要嗎。


    他們才是這片大陸的未來!”


    迷茫的眼中閃爍起了點點光芒,穀雪老人艱難的開口道。


    每說一個字,體內的傷勢都會加重一分。


    但他還是堅持要說。


    在那混濁的眼中,似乎燃起了一團烈火,一團消散了許久的烈火。


    “怎麽會這樣,天兒竟會懷有如此血脈,怎麽會這樣!”


    聽完雪穀老人所言後,南宮昊整個人都仿佛被雷擊中了般,呆滯了起來。


    就連平日裏鋒銳無雙的目光,也變得黯淡無比,如同燃盡之燭,無法讓人看清。


    因為南宮昊完全沒想到,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竟會有著如此可怕的血脈,竟會是七星之血的傳人。


    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啊。


    哪怕是彩票的中獎率,還不過這種事情的億分之一。


    可它還是發生了。


    更令南宮昊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自己的孩子就一定要遭受這些可怕的厄運。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嗎?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呢?


    “昊大人,擁有這種萬年都不曾出現的血脈,這是這個孩子之幸,也是這個孩子之災。


    憑借著這身如此可怕的血脈,這個孩子未來定然能夠踏足神州之巔,但他的一生,也必然是不幸的。


    萬年前的那個人已經竭盡全力,試圖逆天改命,都未能成功,這個孩子恐怕也是一樣。


    除非他能超越萬年前的那個通天之人,達到那更高的境界。


    哎,昊大人,不提這個了,小民現在要和說的是,這個孩子還有九個月的時間。


    九個月內,他必須突破劍主實力,一切就還有可能。


    若是無法突破,就必須殺死他。


    否則九個月之後,七星血脈將會完全爆發。


    到時候,這個孩子將擁有聖者都無法阻擋的力量,如今的神州,怕是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止他的呢。


    可若是那些海外之人聞訊而來,加入這場戰爭,這裏必然生靈塗炭,萬千黎民都將因此死去,血將淹沒一切,讓一切都化為灰燼!”


    猛地吐了一口鮮血,穀雪老人緩緩的說了許多。


    越說到後麵,他眼睛瞪的越大,聲音也是越發嚴厲。


    若非實力強盛,他早應該死去了。


    “九個月,劍主實力,先生,這真的可能嗎?”


    握住穀雪老人那漸漸冰冷的手,南宮昊瘋了一樣的問道。


    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必須努力到底。


    “別的人不可能,但這個孩子就難說了。


    昊大人,他是星辰的孩子,有著諸天之力。


    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隻是小民時間已經不多了,也隻能說這麽幾句話。


    若是走到了那一步,還請昊大人以天下蒼生為重。


    真是難為你這個當父親了,這種抉擇,實在過於殘忍。


    對不起了,昊大人,小民先去一步了,一切都拜托你了,一定不要讓諸天的力量徹底爆發。


    否則的話,光暗之輪迴,恐怕將再次上演。”


    當最後一個字說完之後,這個名冠北境的老人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醫天下者不自醫,說是隱退江湖,其實不過是對自己的欺騙罷了。


    當真的事關蒼生之時,他還是會站出來,盡一份綿薄之力,哪怕沒有人會記住這個英雄的存在。


    “啊!老先生,我一定不會負你,我一定會讓天兒在九個月內成就劍主實力的,哪怕是犧牲自己,我也不會那讓諸天之力爆發!”


    抱著已經死去的穀雪老人,南宮昊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對著沒有生機的老者,他堅定的大喊道,許下了承諾,一如十五年前,對著那個將一切都托付給自己的絕世男子。


    一個時辰後,城主府被安放著如同過去般安靜,穀雪老人的屍體也已尋得一處好地,安葬而下,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二個時辰後,血跡粼粼的街道被打掃的一幹二淨,近乎一千名戰死的雪衣衛戰士與數千隻實力各異的魔獸都放置在一個廣場上,進行了火化。


    作為城主的南宮昊宣布這件被稱為“百獸之亂”,是由凜冬城城主弗滅天所為,草草的收了尾,


    至於那些死於雪衣衛戰士之手的魔獸所化的晶核,都是被南宮昊秘密的放在了一個地方,連同穀雪老人留下的如意葫蘆,一同封存了起來。


    三個時辰後,漆黑的夜幕籠罩了一切,唿嘯的寒風也一如往常般的吹起。


    隻是不知為何,今夜的夜空格外的黯淡,原本閃爍的星辰都如同消失了般,隻留下寥寥的數顆依舊掙紮著,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四個時辰後,無論是遊人還是見證或是聽聞這場殺戮的洛陽城居民,都在不安之中進入了夢想。


    在夢裏,這些人或許會做噩夢,也或許不會做夢。


    五個時辰後,淩晨的鍾聲緩緩的響起,宣布著這一日的結束。


    最後的盛夏就這樣永遠的過去了,它是豔紅的,也是殺戮的。


    隻是從這一天過去後,繁華的洛陽已沒有了之前那般繁華,寧靜的北境已沒有之前那般寧靜。


    暗潮洶湧的帝京終於要發生劇變,陰謀家們將登上政治的舞台,引導著亂世的到來。


    隻有那個藍發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傻,一如既往的天真。


    他不知道一切,但一切卻又與他息息相關。


    夏末已逝,秋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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