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太後與蘇予二人一番囑咐之後,便起身迴了建章宮。蘇黎兒對於自己腦袋還在脖子上的這件事感覺很欠真實感,肚子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擺弄茶碗。蘇予則安坐在一旁悠閑地看起了書來,老實說,這是他們幾日一來最為安穩的一日。


    “表兄,這皇宮還真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啊!”


    蘇黎兒無奈感慨,以後嫁人千萬別嫁這裏來。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什麽才叫做真正的深藏不露。看著明明是一個年過花甲之人,但心思卻比針尖還細膩,玩兒起手段來真是一點兒也不含糊,果然不愧為站在深宮頂端的女人。像她這種頭腦簡單的人,還是離這些人遠一些為好,省的哪一天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嗬,你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蘇予輕輕翻開一頁書麵,用手靠在一旁的扶椅上繼續閱讀。時不時偏過頭看蘇黎兒一眼,麵對她的感慨,自己還真沒什麽感覺。想當初自己和即墨顯鬥得正兇的時候,無形的殺戮幾乎每日都會盤旋在他的臥榻之處。無數個不眠之夜,他幾乎都在刀尖兒上度過,現在,好不容易自己從仇恨中解脫了,他當然是輕鬆自在,怡然自得了!而這個初識宮中險惡的小丫頭,看來還需要曆練一番呐,找個機會讓蘇臨同意他帶著這個丫頭去江湖領教一下,要不然,堂堂蘇家二房嫡出的大小姐日後若是嫁了出去,可是會吃虧的呀!


    “就算是冰山一角,我也……”


    手抬到一半,蘇黎兒的眼睛便一直盯著門口好像入定了一般。蘇予見她好半天沒鬆口,就順著她的視線一路看過去,剛好看見了風塵仆仆的雲卿等人。手上的書立馬丟在一邊,人瞬間移動到雲卿跟前,一手接過昏迷了的即墨顯,其餘人在雲卿他們進去之後立馬關上殿門,直奔寢殿而去。


    “怎麽了,這是?”


    蘇黎兒見著渾身是血的雲卿愣是狠狠地吃了一驚,不應該啊,她身邊不是有那個叫什麽公儀行的在保護他們嘛,怎麽迴來一身是傷!蘇黎兒的話飄入雲卿的耳朵,但是雲卿卻沒來得及迴應她便一頭栽在了床沿上。


    “雲卿!”


    “卿兒!”


    蘇予這邊才安頓好即墨顯,沒想到一轉頭雲卿便倒在了自己身後。蘇予立刻半蹲著身子,將昏迷的雲卿給抱到了軟榻上,一襲黑衣也沾了不少的血漬。


    “表兄,怎麽辦?我去請醫官!”


    這倆人要麽不迴來,一迴來就是滿身傷痕,可把蘇黎兒嚇的不輕。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請大夫給他們醫治啊,一想到這裏,蘇黎兒便恨不得立馬飛去醫官署把那些個醫官一個二個給揪過來了。


    “冷靜點兒,你先換好裝扮,讓史英去請蔣醫官,就說你腹痛難忍!”


    蘇予一邊吩咐,一邊在寢殿的床上盤腿坐下,準備輸送真氣給即墨顯。蘇黎兒也不敢耽擱,轉身換好人皮麵具向大殿走去,“史英,快去請將醫官,說本宮腹痛難忍!”丫的,蘇黎兒咬了一下嘴唇,自己現在稱唿“本宮”稱的倒是越來越順口了。


    “奴婢遵旨。”


    殿外的史英與小恆子相視一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史英左右看了一下,雙手交握一臉嚴肅地出了昭華宮。寢殿內,蘇予正給即墨顯輸送真氣,額頭已經開始有了些微的汗珠,珠簾開始飄搖,說明蘇予加大了灌輸的力道。可是——怎麽感覺有一股內力在阻撓的樣子?


    感覺到不對勁以後,蘇予立刻化掌為指,一指點在了他的後頸處,然後將他扶著躺下,再反過來調整自己的內息。然後下床走到雲卿邊上,一把扣上她的命門,暗自運力進入她的經脈,結果……


    “內力受阻,難道是有人事先給他們灌輸過內力?還是被人下藥了?”


    除卻這兩種可能性,蘇予一時半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阻止他灌輸內力的那一股力道霸道無比,若是他強行灌輸,怕是會落的歌兩敗俱傷的下場;但若是不給他們打通經脈,隻靠藥物維持的話,他們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而且雲卿現在還懷有身孕,真是急死人了。


    “我看是兩者皆有!”


    不知何時,公儀行已經悄然來到了這昭華宮的寢殿。蘇予看了一眼公儀行,剛剛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股力道自我們逃出‘流淵’之後,便一直盤旋在他二人的胸口。我也試著給他們輸過幾次內力,但都被反彈了迴來,”


    看公儀行那一副蒼白的臉色,他也真是沒少下功夫。


    “來了來了,蔣醫官來了!”


    蘇黎兒急著拉蔣醫官進來,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現在扮演的是當今皇後啊,而且剛剛讓蔣醫官來的借口是皇後娘娘腹痛難忍,這下不露餡兒才怪。蘇予默歎一聲,任由她把人給拉進來。反正早晚都得知曉,現在他們為了救人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蔣醫官,既來了,便好好治,明白嗎?”


    蘇予明顯地看到蔣醫官驚恐的神色,所以這番威脅的語氣是為了什麽相信這個人應該能夠明白。蔣醫官沒有迴話,隻是默默地將藥箱放下,無視周圍的人,手直接探上了雲卿的脈搏,沒過多久,蔣醫官起身前往即墨顯處,同樣給他把了一脈,然後——他撲通一聲便跪倒在了蘇予的麵前道:


    “這位公子,請恕老夫無法醫治!陛下和娘娘中的不是普通的毒,而是結合了陰陽家公孫氏獨門內功煉製的‘音噬’。”


    “音噬?”


    蘇予活了那麽多年,還真是頭一次聽見那麽古怪的毒藥。不僅是他,就連今日在場的幾人也和自己一樣,對這種東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而公儀行也算是老江湖了,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二字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不錯,所謂‘音噬’,便是以樂音為藥引,中毒者隻要一聽見樂器的響聲便會陷入昏迷,意識被囚禁在魔障裏,無法釋放。若隻是單純的‘音噬’還有藥物控製,但若是有陰陽術為保護屏障,這味毒藥便可堪稱霸道無比,世間沒有任何解藥可以解此毒!”


    蔣醫官還有一句沒說的就是,他們的陛下與娘娘已經中毒很深了。


    “好你個公西梓君,竟然給老子留有後招!”


    公儀行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柱子上。怪不得他走前說“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這樣的話語,原來這小子是早有準備,現在,夜廊的帝後雙雙陷入昏迷,他不更加能夠有機可乘了麽?現在,這個公西梓君怕是已經去滇國告知滇國國君這一始末了!


    “給他們下‘音噬’的是何人?”


    蘇予甩了一下頭,以便保持清醒。而後隨口問了公儀行一句。早在一百年前,陰陽家就在這片大陸上銷聲匿跡了,他們的族人以公孫家為主,幾乎是舉族搬遷。而今,四國鼎立,不,或許將來是五國相拚的局麵,這公孫家搞這麽一出,是要複出的信號嗎?還沒等蘇予想明白,接下來公儀行的話更要讓他頭疼許久了。


    “隱世之國,大齊君主,公西梓君!”


    這下,蘇予的眼睛差點沒給瞪飛了,“嗬嗬,沒想到竟然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給氣瘋了,蘇予竟忍不住發笑起來。由公儀行嘴巴裏吐出的簡簡單單的十二個字,卻不得不令他好好思慮一番。


    “你因何發笑?”


    公儀行就不明白了,現在,好多人在不說,床上那兩個也還沒醒,真不知曉他有什麽好笑的!蘇予抬頭,看了公儀行一眼,什麽也沒說便走到蔣醫官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就像靈魂出竅了一般。隨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隻見蘇予周身散發著刺眼的藍光,就好像公儀行在水牢裏見到的一樣。難道,蘇予他也會陰陽術不成?


    隨後,蔣醫官便好似有人指引一般一路出了寢殿,然後往醫官署的方向走去。期間,所有人都像看鬼一樣的看著蘇予!公儀行的背後驀然冒出了冷汗,他現在才知道,藏的最深的原來是這小子。若是那*宮即墨顯沒有與蘇予滴血認親,現在這夜廊的天下指不定要誰來坐呢!蘇黎兒忙用雙手捂著嘴巴,腳步連忙刺啦著往後退。天哪,若不是親眼所見,她還真不敢相信前一刻還在悠閑看書的表兄,後一秒就幽森得讓人可怕。


    “所謂陰陽術,不過是借助腦中的意念催動的術式而已。若是意念不集中,所謂陰陽術就跟普通的江湖騙術差不多。若是公儀公子不巧看到的是方才那種下等的入門之術,那說明這小子還沒學到家!真正的陰陽術,是可以比擬神仙方術的。”


    蘇予轉過身來,不等那二人發問,手中一道白光乍現,公儀行對麵的窗戶忽然大開,蘇予借著月光直接將那兩人輕而易舉的給移到半空,自己的雙腳也跟著離了地麵。先前不知道他們的病由,現在知道了,他若不出手醫治,怕是他們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去見佛祖了。就算暴露了實力也沒有關係,就當他還給皇家的養育之恩吧!今日過後,夜廊便與他毫無幹係了。


    “他還是我表兄嗎?”蘇黎兒傻愣愣地問道。


    “很顯然是!”公儀行一本正經答道。


    “是嗎?可我怎麽覺得仿佛看見了仙人一樣。”的確,現在這幅場景,若是讓別人給看見了,非得帶人來祭拜不可。一想到這裏,蘇黎兒腦子裏忽然閃過了什麽,但是太快了,她沒抓得住。


    “嗯哼——”


    這個術法大概維持了半盞茶的功夫,雲卿與即墨顯倆人便雙雙躺迴了各自的地方,自己則悶哼一聲吐了一口悶血,嚇得蘇黎兒趕緊去攙扶著他。


    “放心吧,我沒事!他們的餘毒尚未被清除幹淨,待他們二人醒來之後,我再為他們施術救治。以他們現在的身體狀況,這種術法他們是承受不起的。我先去休息了,這裏交給你們!”


    就那麽片刻的功夫,蘇予就從他們的眼底消失了。


    “行了,戲也看夠了。把這收拾一下,等他們醒來吧!”公儀行疲累地吩咐道。


    “是!”


    史英讓下人抱來錦被給雲卿蓋著,有吩咐將所有的窗戶都關上,再看殿內一切恢複如常後,自己才與公儀行一道出了寢殿的門。


    “公子,你……”


    史英見著公儀行一個人落寞的身影,忍不住叫了他。而公儀行仿若沒聽到一般,依舊一個人往前走著,時不時抬頭看看這天色,心裏的那一份不安正逐步逼近。


    “這個世界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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