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司荼躺在炕上,貓進了被窩,剛在外麵凍得鼻尖通紅,肚子也隱隱約約的難受,她想他們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她,沒有多說。


    這會兒躺下,被暖意包容,肚子舒服了些,她側著身子躺著,一手撐著枕邊,一手捂著肚子,安心的睡了過去。


    外婆煮好薑湯端進屋內,看著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的兩人,有些好笑,“別裝睡了,快起來喝了它。”


    陳野坐起來,站起身,接過外婆手中的薑湯,薑味兒刺鼻,他麵不改色的一口氣喝了下去,碗放在桌上。


    他低聲道,“我去看看司荼。”


    外婆看著他的背影歎氣,她真是後悔說那些話了,原本是好意,也不知道怎麽就鬧起來了。


    放輕了腳步,他推開門進去,司荼睡得香甜,他一眼不眨的盯著看了會兒,心下滿足。半晌,退出房間。


    進了外公屋內,看著外婆,他笑著勸慰道,“外婆,跟您沒關係,我是自作自受。”


    外婆默默他的額頭,放下手來,拍拍他身上不合身的衣服,“你的事兒外婆管不了了,隻是,萬事兒得考慮孩子。”


    陳野“嗯”一聲,扶著她坐到炕上,“您先歇會兒。我和外公做午飯去。“


    倆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灶台下掌著火候的陳野開口道,“這次怕是不能和大舅們碰麵了,您幫我說一聲。”


    “用你說。哼。“


    陳野無奈的笑笑,不知道怎麽氣性就這麽大,”我的事兒,一直讓您費心了。這次換了新地方,我也不會讓您丟人的。”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省裏可不是小打小鬧的地方,你的大後方,不固定好,就會變成刺你的利刃。”他蓋上鍋蓋,語重心長道,“你們這套我也不懂,但是老頭子我也混了這麽多年,勸誡你一句,凡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國家,對得起人民。陳野,你是外公的驕傲,別讓外公失望。”


    陳野認真點頭,”我知道。”


    中午的一桌都是硬菜,一大盆紅燒小排放在司荼麵前,她是被陳野叫起來的,兩個人很客氣,沒有太多的話,一個說吃飯了,一個嗯了聲爬起來。


    還是早上的位置,外婆和外公問一句她答一句,其他時候安靜的聽著他們說,陳野偶爾不經意將眼神從她身上飄過,等她抬眼,又快速移開。


    兩位老人皆看在眼裏,沒有多說。


    一頓飯吃的還算愉快,飯後,司荼無聊的坐在炕上纏著毛線球,陳野看了一眼,轉頭和他們說要離開了,下午還有安排,外婆不放心的叮囑他迴去再喝點兒薑湯,千萬別感冒了。


    陳野耐心的答應,後又細細叮囑著司荼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有什麽不舒服記得跟陳野說。


    臨出門前,外公送他們到門口,沉聲道,“我在京市等你們迴來。”


    陳野點頭,倒車,漸漸駛離他們的視線。


    倆人一時無話,還有些尷尬。


    索性司荼也困了,她像來時一樣倒頭就睡,也沒問陳野下午要做什麽去。


    等車停在醫院門口時,她遲疑了下,以為陳野上午落水不舒服,來看醫生。


    她坐著沒動,陳野停好車,他還穿著外公的舊棉衣,褲腳有些短,還打著補丁,從車上下來,引得有些人注意,可他長著一副好麵貌,穿上倒是不顯得難看,反而有一種清爽的感覺。


    他站在司荼一側,打開車門,眼神沒看她,低聲道,”下來吧。“


    司荼問他,”你自己去吧。”


    陳野聽她這話就知道她是誤會了,解釋道,“這兒醫療條件比臨市更好,你再做個檢查,順便你不是還要替楊嬸兒問事兒嗎?”


    他一提起,司荼想起來這個事情,最近陳家的事兒讓她接受了太多信息,一時把這茬兒給忘了,還好陳野提醒她,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陳野低低的“嗯”一聲,扶著她下來,司荼沒拒絕她的好意,隻是又說了一句,“謝謝。”


    她二人打扮的太過反差,一進來,許多人都看向他們,司荼習慣了這些目光,無所謂的跟著陳野往裏走去掛號。


    陳野也很自在,他這樣的打扮,在其他人眼裏就是好丈夫的形象,寧願自己穿的破破爛爛,也要讓媳婦兒打扮的光鮮亮麗。


    雖是春節期間,可醫院裏依然有很多人,隊伍排得很長,陳野在這裏有個認識的人,他本想去直接找他,司荼拒絕了,她並不想搞太多特權。


    或許於陳野而言都是順手的事兒,於她而言又是欠了人情。


    陳野隻好陪著她排在隊伍末尾,可能是空氣不流通,細菌也多,他打了個噴嚏,司荼默默的離他遠了些。


    陳野眸色一暗,隻是腳下離她近了一步。不可否認,司荼這副渾不在意的態度傷到了他,可他已經習慣了,自嘲的笑了笑。


    倆人安安靜靜的排了會兒,終於排到,陳野幫她掛好號,虛扶著她往診室走,到的時候前麵還排著三個人。


    司荼站久了,腿有些酸,門口的長椅上已經坐滿了人,陳野一直觀察著她的動作,歎了口氣,低聲道,“靠著我歇一歇。“


    司荼搖頭,”不用了,馬上就到了。“


    她還能堅持,不到五分鍾,就輪到了她,進去一看,是一個歲數大的女大夫,說話很溫柔,問了問她幾個月了,平時有什麽反應嗎?


    她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肚子微微隆起,大夫摸了摸她的臍周,聽了聽胎心,笑著告訴她看著一切很正常,不過有一段聽著有些重複,像是兩個聲音,”嗯,定期複查吧。目前看著是很好的。”


    陳野微微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發出疑問,“兩個聲音?”


    大夫點點頭,“不排除雙胎的可能,也有可能是胎心搏動的情況,需要再等等,進一步確定。”


    聽到雙胎的可能時,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大夫,大夫微微一笑,“不能保證,等你下個月再過來複查。”


    司荼按耐住驚訝,她將米翠兒的問題說出,女大夫沉思了會兒,說道,”依據我的經驗,如果兩個人都檢查了,確定雙方都沒有問題,那就大概還是緣分沒有到,但你說女方宮寒,長期喝著中藥在調理。而且,已經有效果了,那我建議,停一段時間再看看。但具體的,還是需要本人來,我問診完才能確定。”


    司荼點點頭,”謝謝大夫,我會轉達她的。“


    道謝後,她和陳野往外走,大概米翠兒是心理壓力太大了吧,她想。


    迴到車上,時間還早,陳野問她還想去哪兒逛逛。


    司荼曾經來過京市,是在很多年前,舊地重遊,心境已然大不相同,她隨意道,”隨便吧。“


    晚上還要迴陳家吃飯,明天一早還得趕火車,玩兒也玩兒不了太久,也沒有什麽可玩兒的,未來的那些著名景點,現在還很荒蕪。


    陳野也明白,他想起司荼曾經說過想去京市的廢品站尋寶,開著車往東南角的廢品站去。


    離得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旁邊都是四合院,一座挨著一座,一座裏麵不單隻有一家人居住,而是很多家聚集在一起,社會發生變革後,有的宅子原先的主人已經不在,宅子被街道收走。


    按照人口和工作,分給或者租給他們,守著廢品站的大爺就是旁邊這座緊挨著的四合院裏的住戶,陳野應該是聽說過,”這一片曾經都是他家裏的,後來,“他沒有說,司荼已明白了。


    進去一看,裏麵的東西多數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大爺穿著打滿補丁略顯單薄的棉服出來,他在屋內聽見腳步聲,神色有些緊張和驚懼,司荼微微一笑。


    ”大爺,我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糊牆紙的報紙。“


    大爺放下心來,他指了指裏麵的一堆,小聲道,”都在那兒了。“


    司荼看了陳野一眼,陳野上前,”我們找找,一會兒找完了叫您。“


    大爺盯著他們看了一小會兒,也不知是不是在確認他們的身份,等了片刻,看著她兩的確是在翻找報紙後,才往屋裏去。


    司荼看著他的背影,這才發現他的腳有些瘸,走路一拐一拐的,有些心酸,眨了眨眼,收起這抹情緒,她尚且無力自保,對於他們,有心無力。


    她輕輕的彎下腰,看著陳野蹲在底下翻找給她看,一本作業本裏竟然有郵票,司荼心下微喜,”這個拿上。“


    陳野默默的放在旁邊一摞掩人耳目的報紙上,又繼續翻找起下一個,大多數都是些廢舊的桌椅板凳,好的應該早就有人挑走了,有些遺憾。


    抱著撿漏的心理,她翻起角落裏還未進行整理的雜物堆,這應該是近些天送過來,大爺還沒整理完,一摞書底下壓著一副畫,司荼背過身子,小幅度的打開,一副仕女圖,伸出手指撚了撚質感,心下遺憾,是仿品,但作畫之人技術精湛,若不是紙張能明顯感覺出差距,她也會恍惚。


    她實在欣賞這幅畫,卷起折疊好,又挑了些小人書,藏在裏麵,藏東西她漸漸感覺出經驗來。


    將東西都遞給陳野,陳野看出延申一角的紙,擰眉,看向司荼,得到對方一臉坦然的態度,他趨於妥協,將東西拿進去,大爺小聲的說了句五毛錢。


    陳野剛要掏錢時,司荼先遞了過去,大爺擺擺手,”多了多了。”


    “下次我還來,到時候就不給了。”她推迴去,轉身離開,她有的也就是錢了,至少能讓他換一雙不露腳趾的鞋了。


    陳野沒作聲,跟在後麵,將東西放在後座,半路上,他似是隨意說起,“你總是對這些人抱有極大的同情心,對我卻總是最狠的心。”


    司荼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聲音冷清,“嗯,如果我沒有同情心,我也不會還在這裏平靜的和你說話。”


    陳野頓了頓,握著方向盤的手捏緊,薄唇緊抿,周身氣場陰沉晦暗。


    司荼沒管他生不生氣,看著窗外的風景,蕭瑟的冬日,唯有藍天算是一抹亮麗的色彩。兩旁孤零零的大樹,看似已經熬過了很多季的冬日,而她,才剛剛開始。


    未來的生活還要繼續,她還有個小生命即將迎來春暖花開。


    想到這,沉重的心情漏了一絲細縫,灌入了一絲暖流,她想,來年冬日,她不再是孤單的。


    迴到小院兒,原本還說要去看看另一處的院子,也被擱淺成為未來的計劃,陳野一下車便拉著她往裏走去,將人按在椅子上坐好,他單膝跪在她麵前,與她平視。


    “司荼,我們談談。”


    司荼想,倆人的性格有一點很相似,那就是有事兒便攤開了說,正巧,她也有話想說。


    “好啊。”


    陳野望著她,眼眸漆黑,裏麵什麽也看不清,上午發生的一切,好像在他眼裏已經過去了,他問,“我們還能好好過日子嗎?”


    司荼抬眼看他,歪頭有些不明白他話的意思,她的一切不是都被他握在手裏,就算她要走,陳野就真的能放她走嗎?


    “我們不是一直在好好過日子。”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滿這個迴答,“原諒我,司荼。隻要你原諒我,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司荼好笑的問他,“包括離婚放我走?”


    陳野的臉色驟變,咬牙道,“除了這個。“


    ”你很清楚的,司荼,離了我,你一無所有,甚至憑你這張臉,這個世道很容易就毀了你。“


    司荼輕輕的噓了口氣,怎麽感覺像在演電視劇呢,她想,果然藝術來源於生活,她指尖劃過陳野的眼角,極其輕柔的,俯下身,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陳野握緊她的肩,以一種仰視的角度,“你想要什麽。我的所有,你已經都擁有了。”


    司荼想了想,的確是這樣,陳野對她是毫無保留地,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她笑得動人,白皙的麵龐此刻像在發光,嘴裏卻吐出無情的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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