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


    “你母親的出身,真要我當眾說出口嗎?”


    “我是庶出,這一點,從無隱瞞。


    但我母親是盧氏,她是盧相爺嫡女,這出身有何說不出口?


    至於生母,在國公府稱之為姨娘,不稱之母親。


    況且你們壓根就沒詢問過我生母之事?何談欺瞞?”


    見東宮秋好似變了一人,眼神堅定,言語犀利,與往日裏柔順嬌弱的模樣大相徑庭。


    侯氏不禁生出幾分訝異,她蹙了蹙眉頭,語氣中多了幾分慍惱:


    “你這意思,你是光明坦蕩,倒是我們有小人之心了?”


    “九娘不敢,九娘知道,婚姻之事不得強求。


    你們要退婚,我可以答應,但不是我的錯,我也不能擔著。


    欺瞞的帽子太大了,九娘帶不上。我今日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求個明白。


    我何時何日欺瞞了?


    究竟是我欺瞞,還是我被人欺瞞了呢?


    世子可以迴答我吧?還是,要等到對簿公堂才肯說?”


    上官一家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上官燁祈心中大驚,原本一直盯著無憂的視線轉向東宮秋,十分愕然。


    “你要上堂?”


    “世子說得奇怪,是您把我告到了京兆尹,我不上堂又能怎麽辦?”


    上官燁祈深吸一口氣,平複著心中的震驚與急躁,“這是老太君的意思嗎?”


    東宮秋一愣,有點不敢迴答,一直冷眼旁觀的無憂淡淡開口:


    “當然是祖母的意思。


    祖母說了,這門親事,自無奈困境起,世間自有緣法,不可強求,我們也隻能做到無愧於心。


    如今世子成功魚躍龍門,貞信伯府看不上我們東宮氏,乃人之常情。


    人生在世,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


    既無緣分,無須勉強。”


    輕飄飄的三言兩語,道盡了忘恩負義,薄情寡義,傷及名聲,貞信伯府聽的心肝亂顫,深知此話之嚴重,立即解釋道:


    “此話著實言重了,請二位轉告老太君,太傅之恩,沒齒難忘。


    小兒區區出息,不及太傅當年分毫,我們絕無看輕之意。”


    “伯爺之言,晚輩定當如數轉達。


    想來祖母也是太過傷心,也是為了開解九姐姐,方有此言。


    祖母常說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伯爺若無此意,終將水落石出。”


    貞信伯蹙著眉頭,這話怎麽聽怎麽刺耳,一時說不出哪裏不對,聽完隻覺得一顆石頭壓在胸口。


    東宮秋定了定心神,繼續道:


    “我們今日來,就是奉祖母之命,把話說清楚。


    不瞞各位,聽說世子有意再續前緣,祖母是考慮過,可十一娘說了,就算世間隻剩世子一個男人,她去出家當姑子,也斷然不嫁。


    家中虧欠十一娘良多,自是不舍得再委屈十一娘。”


    上官燁祈心中一涼,頗為惱羞:


    “她真這麽說?”


    無憂不迴避地對上他的視線,


    “對,她說寧願找棵歪脖子樹自掛東南枝,都不要所嫁非人。”


    東宮秋親眼瞧著男人的臉色變來變去,心中冷意加重:


    “我如今也明白了,這樁婚事對於世子本就是權宜之計,與我結親,委屈了已然飛黃騰達的世子。


    秋娘也不是厚顏無恥之人,原不過是想要真心換真心。


    既然世子有意退婚,今日便可將庚帖還我。世子若覺得委屈了,不甘心,要上堂,我也奉陪。


    是我瞎了眼,看上個首鼠兩端沒擔當的,是我自作自受,這個現世報,我認了。”


    侯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你這話說的,好像自己多無辜,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說實話,我的確覺得委屈。


    不過人生不如意之事本就十之八九,我也想通了,陷入泥沼,早脫身才是福氣。


    若能好聚好散,彼此留個顏麵最好。


    若不能,那我便隨世子過堂,將一切事宜說個清楚。隻盼從此以後,你我二人各走各路,再不相幹。”


    上官燁祈沒想到東宮秋完全變了個人,那話語中的決絕冷冽,讓他十分陌生。


    “二位的來意,我們已然清楚了。此事突然,你們倆雖是奉命前來,終究是小輩。


    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相商,改日,我們再去府上拜訪吧。”


    聞言,兩人都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行告辭。”


    東宮秋遠沒有表現出的那般淡定,縮在衣袖裏的手都要攥得失去知覺了。走出廳堂,才鬆開了手。


    上了馬車,隨著車簾落下,東宮秋立刻摘下鬥笠,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這樣說,真能管用嗎?”


    無憂坐在對麵,老神在在,“至少保住了你的顏麵,告訴他們,你也不是好欺負的。


    醜話說在前麵,事成之後……”


    東宮秋挪了挪位置,坐近了些,低語道,


    “放心,答應你的我絕不反悔。白紙黑字都給你了,我豈會耍賴?


    可我真的不明白,你要那麽多錢做什麽用?”


    “攢嫁妝。”


    “你居然也會為嫁妝發愁?那你可想好了怎麽攢?”


    “大致有個方向。”


    “說來聽聽,或許我也能幫你參考參考。”


    “不必。”


    那日東宮秋為了求得無憂的幫忙,請她說條件,沒想到她真的獅子大開口。


    一張嘴,就要借三成的嫁妝。


    東宮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內心預設了她的各種反應,唯獨沒想到她會借錢。


    還以為她瘋了,她卻一副沒所謂的樣子,“你自己衡量,這樁婚事值不值?”


    刀子真的割在自己的肉上,東宮秋才切實感覺到了份量。思慮再三,隻能答應。


    後來的事情,果如無憂承諾的那般,她說服了老太君,交給她處理。


    二人一同前往貞信伯府,按照她事前擬定的說辭,說得滿堂震驚。


    想到那三位震蕩失色的神情,東宮秋不由得笑出聲了。


    “不得不說,挺解氣的。我好像第一次,在他麵前,抬起了頭。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要做什麽,說不定我會加碼,借你五成。”


    無憂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你本來就有資格抬頭的。


    能讓那個精明自利的選中你,也是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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