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冷情冷性的冰山木頭沒有出手鎮壓謠傳,不合情理。


    萬一這姑娘日後真成了晉王的女人,報複梅家,得不償失。


    這個念頭一起,便如同一把刀懸在梅家人的心頭,思來想去,經過激烈的討論,最終達成一致。


    老太君聽完花媒婆的來意,聽到梅家想要再續前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幾日已經曆數次跌宕起伏的老太君,仍是被震地魂飛天外,半晌不知該如何反應。


    花媒婆滿臉堆笑,滔滔不絕地說著好話,“都說好事多磨,世間緣分最是奇妙,那緣分天定,情比金堅的,真真就斷不了。”


    花媒婆頓了頓,觀察這老太君的反應,見她雖未言語,眼神中已有幾分動容,知道有戲,便加大火力。


    “我花大姐做媒婆這麽多年,當真沒見過哪家公子能如四公子這般癡心的。


    您是不知道,那四公子雖依了父母之命斷親,可自從斷親,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消瘦得不成樣子。


    有道是,父母終究是強不過孩子。


    這不,老爺夫人也不忍心了。有了這樁前情,八娘子日後進了府,必然是滿門疼愛尊重,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過日子,不是鬥氣,得到實在的好處,才是要緊,您說是不是?”


    “您兩家都是位極人臣的名門世家,日後兩家攜手共進,豈不美哉?”


    老太君聽著,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為若初高興,還是心疼。


    隻得以東宮禮不在家,凡事要等老爺迴來再做決定,拖延著。


    花媒婆的到來,又在家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一天一個熱鬧,就像是編排好的戲曲,輪番上演。


    看得府中下人目不暇接,一會兒不在都怕趕不上熱乎的。


    下人們事不關己,說得繪聲繪色,南榮氏氣得眼中冒火,將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濕了一片。


    這破碎的瓷片,就如同她的心情,支離破碎。


    原以為謝氏和八娘就此跌落穀底,再難有翻身之日,沒想到峰迴路轉。


    謝氏聽聞這消息,驚愕地半天合不攏嘴。迴過神來,雖覺得窩囊,轉念一想,有總是比沒有好,總比無人問津拖成個老姑娘要好。


    直歎天無絕人之路,老天開眼,驚喜交加,心中已然快速接受了。


    倒是若初聽完沒有半分喜色,雙唇緊抿,恨得牙齒幾乎要把下嘴唇咬出血來。


    若不知道梅家做過的事,她許是能像謝氏那樣自我安慰,如今隻恨不能撕爛那些人的嘴臉。


    拜梅家所賜,傳聞鬧得那般洶湧、就算她嫁過去,那些流言蜚語也不會因之自動消散。


    她力薄,撼動不了梅家。


    日後一個不滿意,梅家要清算,隨時都能以此為把柄,潑她一個作風有失、水性楊花的髒名。


    屆時,她百口莫辯,能有什麽好日子。


    看到母親喜上眉梢的愉悅,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滋味漫上心田。


    她做不到當旁人打了她左臉,還要遞上右臉。


    她不能連最後這絲顏麵都不要了。


    可她能做什麽……


    外麵紛紛擾擾,芳菲園過得一派寧靜自如。


    丫鬟們已經習慣了每日清晨看見無憂在庭院裏練功,吃了飯,再迴房補覺,大部分時間都閉門不出。


    隻有兩個大丫鬟都知道她每日不是看書,就是寫寫畫畫。


    不過她們不識字,也不知道她具體在忙什麽。


    孟姨娘敏銳地察覺到無憂應當另有打算,為了無憂不被打擾,時常將丫鬟聚集到自己屋中,一起做針線活。


    隨著天氣變冷,過冬的衣物都要提前準備,縫製棉衣,繡製鞋墊,需要做手工的部分特別多。


    大家邊聊邊做,忙得不亦樂乎。


    東宮守恩考完了,心情頗好,一迴府便興高采烈直奔芳菲園。


    無憂剛學完畫,看到周氏拿來的茶餅,忽起了興致。


    將柔順的頭發簡單地係在一側,穿著簡單的素裳在房中練習烹茶。


    她小心地碾碎茶餅,隨著她的動作,茶香氣漸漸彌散。


    因為沒關門,無憂早已聽到了門外的動靜。東宮守恩踏著輕快的腳步,到了門前,規矩停下。


    “我能進來嗎?姐姐?”


    “進。”


    東宮守恩身上還穿著考生的襴衫,走到她前方,認真行了一禮,“多謝姐姐。”


    看到他喜不自勝的嘴角,無憂心中了然,“考得不錯?”


    “姐姐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他興奮地點著頭,白嫩的小臉滿是笑容,


    “今日考題,幾乎都讓姐姐猜中了。尤其經義闡釋和史論,全中,隻推演氣象和最後的策問,沒猜到。”


    “那是你準備充分,與我無關。”


    “姐姐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東宮守恩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那是他考前還在背的無憂手稿。指著幾處,開心地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跟無憂分享著他看到題時的欣喜。


    耐心等他說完,無憂才問:“策問以何為題?”


    “和光同塵。”


    無憂不明所以地勾了勾嘴角,“你是支持還是反對?”


    東宮守恩怔怔地眨了眨眼睛,“啊?可以反對嗎?”


    “能自圓其說便好。”


    “考完試了,現在姐姐可以說說和長幸郡主的事吧,聽說她被禁足了。”


    “禁足能有什麽實際傷害?


    是我想簡單了,古人雲知人知彼,她比我想得更厲害。想要動她根基,隻怕戳破才名遠遠不夠。”


    精湛的易容術,讓無憂意識到自己太小瞧她了。


    經過這幾日的思量,她已想明白昔日未曾注意到的背後的牽扯。


    單憑李悠然在禁足期間仍敢出門作惡,此等膽量,已非常理常情能評判。


    她細細迴顧了與李悠然相識以來的點滴,不覺得李悠然是全憑心意、冒進冒失、不顧後果的莽撞之人。


    能如此行事,除非,她背後有著足夠的底氣支撐。


    什麽東西能讓她連太後懿旨都不放在眼裏,無非是料定了太後不會真的對她施以重罰。


    再想到那家華服鋪子,那是李悠然與長公主共有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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