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點了點頭:“老奴確認過了,是原話。還有更狠的!”


    “說,都說出來!餘倒要聽聽,這臭丫頭還有多少大逆不道的話!”


    “她說她握著皇上的許諾,就算國公府滿門都出了事……她也能獨活。”


    “混賬!這哪是孫女,這是養了個祖宗!”


    老太君把茶碗往桌上一砸,氣得連連咒罵。


    許嬤嬤待老太君平息了些後,緩緩勸著:“老奴覺得,最好不要給她逼急了。


    十一娘行事看似有瘋癲,專挑氣人的話說,可老奴覺得,她其實異常聰慧。”


    “你不用幫她解釋,餘還沒老糊塗呢。


    老二是個講理的,她說出了道理,即便不撂狠話,也不會太難為她。


    偏又是個膽小聽話的,聽了這些話,便是餘逼著他,他也是萬萬不敢讓人把主意打到這臭丫頭身上了。


    這丫頭揉搓她爹真是跟揉搓泥巴一樣簡單。”


    “二爺是心善。”


    “真是可笑,這幾個人精的心智加起來竟不如她一個小娃娃,這幫人竟還想推她出去當擋箭牌。


    連餘一時都關心則亂,沒能看出京兆尹或許有門道,她竟是一眼識破了這裏麵的貓膩。


    不怪乎老爺對她刮目相看。”


    老太君歎了口氣,思忖片刻:


    “把那些狠話原封不動地傳給三房、四房。”


    “是。”


    謝氏聽完傳話,張目結舌,驚到幾乎失語,半晌沒緩過來。


    “她真這麽說了?”


    “許嬤嬤是這樣迴話的。”


    若初聽到動靜,放下抄寫心印妙經的筆,從裏間走出來,滿眼疑惑:


    “母親這是又跟十一娘發生衝突了嗎?”


    “也沒有正麵……”


    “那就是有了?”若初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是都跟母親說了,不要招惹她,要對她好一些嗎?”


    “娘這不是著急了,真讓秋丫頭上堂,到時候梅家補上一刀,咱們想的風頭一過天高海闊,就徹底過不去了。


    倒是滿京城都會看咱們家的笑話,誰還敢來提親啊?”


    “所以母親做了什麽?


    難道說……該不會讓十一娘替嫁的主意是母親出的?”


    謝氏自知或有冒失了,咬著嘴皮點了下頭。


    “我的天哪,您這何必呢!


    十一娘對貞信伯世子的厭惡,那是堵住了嘴都能從眼裏流出。


    貞信伯世子選了她同房的庶姐,這對是奇恥大辱。


    本就沒什麽情分,您推她去填坑,她怎麽可能甘願?她是會任人宰割的性子嗎?”


    “我也是看著你祖母越發厭惡她,我才……”


    “我的母親,您怎麽不想想,她能從秋閣一躍搬進芳菲園,您覺得這能是奶奶的決定嗎?”


    “那還能有誰?”


    “必然是祖父的決定啊!


    您何時見過祖父對著一張冷臉一再容忍?女兒尚且能探到幾分,祖父如何不知?


    如今祖父奉命去迎親江南,不過十多日就迴來了。


    莫說無憂您尚且無法揉搓,若祖父知道您趁他不在動他看重的孫女,您覺得祖父會怎麽想我們?


    您何苦去招惹她呢?”


    “我真昏了頭!我沒想那麽多。


    我就是,我就是,氣她對你不留情麵,恨她過得自在,如魚得水。


    若不是因為她,你怎麽會被禁在這裏!娘真是急糊塗了!老糊塗了!”謝氏邊說邊氣得直拍腦袋。


    若初拉住她的手,“都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母親平素最是冷靜自持,如今形勢不如人,咱得認,得學會忍。”


    謝氏撫著她的發絲,眼眶泛紅,滿是懊惱:


    “怪娘不好,不能給你遮風擋雨,跟你商量一番就好了。”


    若初輕輕搖了搖頭:“母親也不用自責,也怪女兒,讓人抓到了把柄。


    咱們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都別自作聰明,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就別去惹十一娘了。”


    母女倆又摟著說了一番體己話,眼睛都濕漉漉的。


    梧桐院內,南榮氏聽完傳話也跌坐到椅子裏,喃喃自語:


    “我的天呐,瘋了,這真是瘋了。這種過頭的話她也敢說……”


    安氏正巧來討要金絲線給肚中的孩子繡帽子,聽完摸著肚子直搖頭。


    “說她大膽都是小瞧了她,咱們這十一娘可真是百無禁忌,什麽都敢說啊!”


    南榮氏扶額歎氣,“這些竟然是從一個小丫頭嘴裏說出來的,我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


    “不是我馬後炮,幸好嫂子沒完全隨著謝氏一唱一和,留了餘地。


    那丫頭可是對她爹,對家主都沒給好臉。豈會任老太君擺布?


    她已經因為這婚約丟了一次臉,憑什麽為了賤蹄子再賠上自己啊。


    別說高門大戶,就是小門小戶,也沒有為了個庶女賠上一個嫡女的道理。”


    “我……我也是怕牽連到芷妍,一時猶豫,好歹最後把風吹到七娘身上了,她要算賬也該去找謝氏。”


    “十一娘這個脾性,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跟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能做朋友,犯不上得罪。


    聽說芷妍最近和她處的不錯,這以後少不了要一起吃席赴宴的。


    嫂子還是上點心。”


    東宮秋整日被禁在屋中學規矩,這日聽到廊下小丫頭的議論,才知道貞信伯府把她給告了。


    一時情急驚懼,竟不知道該找誰好。


    原來住在銀杏院是莫大的榮耀,如今倒成了東宮秋無法擺脫的枷鎖。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收到了嚴格的看管。


    三個管教嬤嬤全都端著一張冷漠臉,緊緊盯著她,她們甚至拿起了小竹條,稍有不慎便要被挑剔責罰。


    思來想去,又想到了無憂,借著盧氏請安的時候,偷偷給田嬤嬤塞了個紙條,托她傳話。


    上次去無憂那裏討嫁妝,一點風聲都沒傳出去,白費了她的心思。卻也說明,那丫頭管人應當是有一套,口風很緊,不會亂說。


    無憂給老太君請安之後,穿過長廊,來到東宮秋的房中。


    進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這味道她在長寧觀聞多了,乍聞到,還有些恍惚。


    “什麽事?”


    東宮秋剛求完各路神仙,恭敬地把香插在小香爐裏,“你幫我告訴奶奶,我願意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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