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孟姨娘也不再多勸,目光落在她手邊那豆大的粉肉上。


    “這麽快就掉了?這可不興自己揭啊。


    癢也不能揭,得長好了,讓結痂自動脫落。要不會留疤的。”


    “我看結痂都硬了,拆開繃帶透透氣。剛才情急,抓著守恩的時候,碰到了一點邊角,蹭掉了。這手都這樣了,姨娘還信會不留疤呢。”


    “你看這新肉是平滑的,沒有凸起的紅痕,傷口那麽深,能長成這樣不容易,有機會的。


    姐兒莫傷感,老人們都說,福禍都是有定數的。


    你是這樣好的孩子,受了這麽多苦,老天爺一定會補償你的。”


    兩人正說著體己話,鳴音過來報信,“娘子!六公子醒了!二爺叫娘子過去呢。”


    孟姨娘關心則亂,張嘴便問,“醒來可有說什麽?”


    說完又覺得不妥,怕被人聽了去倒顯得無憂心虛了。


    “六公子說了和娘子沒有爭執,隻是說話。”


    東宮守恩剛醒,正被盧氏抓著手,噓寒問暖。見她來了,立刻移了視線。


    “嚇到了姐姐了吧。父親母親,我當時驟然沒了力氣,多虧姐姐扶住我,要不不是破相,也得磕著腦袋了。”


    東宮思玄看著滿臉疲憊的女兒,生出三分慈父之心,“你說這事鬧的,多虧你了。”


    盧氏聽完,也覺得沒臉了,想說些什麽,終是開不了口。


    無憂盯著他眼下的黑青,“你沒事了?”


    “老毛病了。”


    “你最近沒休息好?”


    “也不知道怎麽了,這兩晚躺在床上也睡不著,睡著了,也不安穩。”


    無憂若有所思,習慣性摸著左手小指的紅點,


    “要是能走,就早點走吧。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你這孩子…”


    “也好,父親母親,我們迴去吧。”


    東宮思玄還想說些什麽,見她拒人的態度明顯,也不觸黴頭了。道了句那你好好休息,率先轉身。


    盧氏腳步頓了頓,想解釋一二,又覺得說什麽都晚了,扶著兒子一道離去。


    待人走後,無憂並沒有休息,肅著臉坐到堂中正位,吩咐鳴音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叫進房中。


    兩個大丫鬟站在頭排,四個二等丫鬟站第二排,三個護院婆子站在最後。


    孟姨娘也把青枝送了過來,小丫鬟個子最矮站在後麵被完全擋住了。


    無憂招唿孟姨娘坐在一邊,順手一指,讓青枝站在落竹旁邊。


    她的時視線冷冷地掃過堂中站著的諸位。


    “你們應該看得出來,伺候我不是什麽好差事,不定什麽時候,誰都能來踩上一腳的。


    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有誰不想伺候我了,可以離開。


    我會送佛送到西,幫離開的人在三嬸麵前說說好話,絕不會給你們穿小鞋。


    同時我個人貼補想走的人,一人一兩銀子。”


    年長一點的兩婆子對視了一眼,不知她唱的哪出。


    這一等丫鬟每個月工錢也就一兩銀子,她這是白給了一個月工錢。哪有這種好事?


    見無人應答,無憂聲音大了些,“都不走嗎?”


    所有人異口同聲道:“不走。”


    “那好,我是什麽樣的脾氣,你們多少是聽過些的,我今日已經給了你們機會。我再問一遍,都願意留下來是吧?”


    “是。”


    “自是要留下來的,三夫人把我們撥給了姐兒,咱們就是芳菲園的人了。


    姐兒仁厚,能在芳菲園伺候,是大家夢寐以求的,絕對不走。”


    孫四家的率先表忠心。


    “既然要留下,就要守我的規矩,別的我都可以不計較,唯獨不能容忍身邊之人有二心。


    我現在需要知道,是誰告訴老太君,我今日和二房夫人發生了爭執的!


    又是誰告訴四房,二房夫人懷疑我傷害了六郎君?”


    刹那間,陷入了一片死寂。眾人屏息,屋內靜謐得令人心悸,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不用有顧慮,我不會溯及過往,隻是想聽句實話。”


    無憂的視線仔細地略過每一張臉,不放過任何微妙的表情變化。


    “不說嗎?現在不說,若是等我查出來,可就不是一笑了之的事了。”


    “不是我。”


    “不是我。”鳴音和水芳幾乎同時開了口。


    剩下的人也都開口否認。


    無憂端起茶杯,輕輕吹開茶葉,抿了幾口茶水,方道:“你們是覺得我好糊弄嗎?”


    “奴婢不敢。七個丫鬟立刻跪倒在,露出了站相不端的三個婆子。


    “行了,都起來吧。你們兩個,以後不用伺候我了。”


    這正是方才對視的兩個婆子,孫四家的難以置信,“姐兒這是什麽意思?為何……”


    “你不會傻到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就心血來潮把你們召集了吧。


    你沒資格問我為什麽,我已經給過你倆機會了。”


    馮米家的隨即跪倒在地,身形微顫,“娘子饒命,奴婢一時糊塗。


    路上遇到了四房夫人身邊的婆子,一時嘴賤,胡侃了幾句,並非有二心,故意背叛。”


    “到現在還不誠實!”


    無憂把茶杯讓桌上一放,發出清脆的響聲,“你何時遇到的婆子,六郎君都已經暈厥了,你還有閑情雅致與人胡侃呢?”


    借口被戳破,當眾被一個小姑娘下了臉,馮米家的又急又氣,仍舍不得這份好差事,嘴硬辯解說:


    “雖然是老奴說的,可人人都知四夫人是老太君的親外甥女,她開口問,咱做下人的能不說嗎?”


    “到底是她開口問,還是你想邀功主動說的?你不會以為我不敢去四嬸麵前求證吧!”


    馮米家的心中一涼,這才徹底蔫了,跪地求饒:“求娘子饒了老奴這一次,老奴再也不敢了。”


    這兩日她看得清楚,南榮氏和十二娘子正巴結著十一娘。


    如今得罪了她被送迴,南榮氏那個人精必是要做個順水人情的。


    別說不會有現在的好吃好喝好風景,若派去個人多髒活累活多的院子,哪怕主子不刁難,都能累折了她的老腰。


    孫四家的沒料到她這般犀利厲害,錯過了機會,心知求饒沒用,心一橫,想要拉所有人下水逼得一絲生機。


    “奴奴婢是給銀杏院傳了消息,可家裏誰有消息敢瞞著老太君?


    咱們的死契都在老太君手裏握著,姐兒拿這個為難咱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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